此刻回到家中的方菡娘並沒有想到自己無意中已經惹出了一樁情債。
她領着弟弟妹妹,大包小包的帶着一堆年貨坐着板車回了家。
上次坐縣衙的馬車回來時引了各種各樣的風言風語,有的說她攀上了貴人,有的說她賣身給大戶人家當了丫鬟,什麼樣的都有。結果沒幾天,就有從縣城務工的人捎回來的消息,說方菡娘被她奶奶方田氏污衊鬼上身,恰巧這事讓縣太爺知道了。縣太爺感念方菡娘境遇可憐,這才遣馬車送她回家。牽扯到了官家,村裡的流言蜚語一下子沒了很多,轉而都說起方田氏的苛刻來。是故這次方菡娘回來板車上拉着一大堆貨物都是人人見得到的,雖惹了不少好奇探究的眼神,卻沒人再敢編排些有的沒的。
萬一那堆東西是縣太爺送的呢?
越是底層的百姓,對當官的越有一種天然的敬畏。
方菡娘拾捯歸類好買的東西,給弟弟妹妹做好飯後,馬不停蹄的去村裡包工給人抹石灰房的老慶頭那搞了些生石灰,順便讓六叔給她找了些草木灰,準備開始試驗做些手工皁。
這裡是沒有燒鹼的,只能自己費點力提純或者用不太純淨的替代物。
方菡娘作爲一個從初中起就飽受化學摧殘的大學畢業狗來說,提純燒鹼的原理她都懂,問題只有一個——在各種設備都嚴重缺乏的現在,原材料也匱乏,這燒鹼做出來會是個什麼樣子,方菡娘心裡半點底都沒有……
慢慢嘗試吧,方菡娘長吸一口氣,她性子裡本來就帶了幾分堅韌不撓,這點阻礙反而更激起了她的好勝心。
家裡還有些曬着的野紅梅,原本方菡娘是打算用來泡茶喝的,量不算太多,不過現下里用來提取花香足夠了。
方菡娘找出家中的鐵鍋,準備先做最基本最簡單野紅梅的蒸餾。
她將梅花花瓣放入鐵鍋中,加水,蓋上鍋蓋便開始大火熬煮,待水沸騰後,靜置半晌,水面上便凝出了一層油脂。
這層油脂,就是經過水蒸氣蒸餾後的梅花香油。
爲了提高梅花香油的純度,方菡娘將這個步驟重複了三次,最後得到一小罐梅花香油,香味醇香撲鼻,比起世面上賣的那些香精要好聞的多。
方菡娘找了件舊衣服矇住了口鼻,只露出燦若星辰的兩顆眸子,如臨大敵的在下風處燒起了生石灰,待燒得差不多,加水,只聽哧拉一聲,巨大的白煙騰了起來,方菡娘連忙閉上眼背過身去,待白煙不是那麼濃厚了,這才轉身,拿着一根巨大的木棒攪拌着,現下鍋裡的生石灰已經變成了石灰漿。方菡娘又拿出之前在縣城藥鋪裡買到的芒硝,估摸好大致的配量,放入石灰漿中。
方菡娘心中也是沒個底,因實在沒什麼測量工具( 只有一把簡陋的稱),材料純度也不能保證,她也拿不太準比例對不對,只得慢慢嘗試,好在方菡孃的運氣不錯,沒試幾次就成功了,用生石灰跟芒硝製出了純度還不錯的燒鹼。
她大致瞭解用這些東西該是個什麼比例了。
燒鹼這東西有腐蝕性,方菡娘小心翼翼用布墊着手再去碰容器,生怕燒傷。
以前她們大學化學系有個貌美如花的學姐,據說在一次實驗時被心懷不軌的學妹推了一下,臉接觸到了腐蝕性化學原料……雖然及時送醫,但臉也被毀容的坑坑窪窪,別提多讓人心痛了。
方菡娘一點都不想在醫療手段底下藥物匱乏的古代遭遇什麼實驗事故……
手工皁的基本化學方程式是油脂加氫氧化鈉加水,合成皁加甘油。
現下里氫氧化鈉,也就是燒鹼,提煉好了,方菡娘又用蒸餾法制出了蒸餾水,再加上從縣城裡購得的葵花籽油 ,方菡娘閉着氣,仔細的一一攪拌好,待到皁液由水樣變得濃稠時,又拿出她之前提煉好的梅花香油,滴了幾滴,攪勻,最後小心的將其倒入模具——也就是那梅花小瓷罐中。
方菡娘喜滋滋的,又用草木灰當鹼原料嘗試了一下制皁,同樣將制好的皁液倒入了梅花小瓷罐中。
她現在拿不準,哪種法子製出的皁好一些。但她知道,實驗是可以設置對照組的,索性兩種法子都制一遍,看看哪種更好一些。
忙完這一切,已經快是深夜了,方芝娘方明淮早已熟睡。疲乏的方菡娘將兩個小瓷罐用棉被包好,放在火炕的炕頭,這才鬆了一口氣。
方菡娘燒水簡單的洗了個澡,懷揣着美好期望入睡了。
第二日晚上,方菡娘算着差不多有十二個時辰,換算成現代時間也得有二十四個小時了,她的梅花手工皁也該脫模了。
按捺着激動的心情,方菡娘將兩個小瓷罐從棉被中取出,在桌上倒扣,兩枚小巧可愛散着梅花香味的手工皁出現在桌子上。
沒有做過手工皁的人,很難想象那種由一堆東西製成這種圓潤可愛的小東西的快感。方菡娘滿足的喟嘆一聲,對着煤油燈仔細的對比着兩塊手工皁。
很明顯,由草木灰爲原料製成的那塊手工皁,雜質較多,看上去就不如另外一塊晶瑩剔透些,而且用燒鹼製出的手工皁,方菡娘也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不僅更圓潤,香氣似乎也更雅緻些。方菡娘握在手中簡直愛不釋手。
方菡娘當即拍板,就用提煉出的燒鹼爲原料做手工皁。
誰讓她這手工皁的目標受衆是廣大的愛美女性?對於女性來說,護膚品的顏值也是很有必要的。
方菡娘搬來個箱子,用草紙將梅花手工皁包好,現在這手工皁還是個半成品,還需要至少一個月的時間來皂化,纔算是真正的手工皁。方菡娘算了下手上的剩下的銀兩,差不多還有三兩銀子,足夠他們姐弟三人花上一年了。
方菡娘緊鑼密鼓的做出了幾批手工皁,脫模後全都包上草紙放進了專門拾捯出來的箱子裡,垛在茅草屋一角,等待其完全皂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