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冠之上那顆潔白瑩潤的珠子上,顯出了四個淡紅色的大字。
“願君安好。”
這四個字,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詭異的沉默了。
這四個字,像重重的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忠勇王妃跟福安郡主的臉上。
事情鬧到今天,所有人都已是清清楚楚了。
忠勇王府的這一對母女膽大包天,將十一王爺姬謹行送去慈善拍賣的南海天珠偷龍轉鳳換成了假珠子,竟然還有臉在這種萬衆矚目的場合裡得意洋洋的帶出來,甚至最駭人聽聞的是,她們竟然還敢反咬一口,污衊苦主沽名釣譽,將真珠子賣了,戴了假珠子來矇混人!
真是,從未見過這般無恥的人!
忠勇王妃臉上熱辣辣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她心裡頭萬念俱灰,只有兩個大字:
完了!
皇后沉默了一會兒,看着忠勇王妃,眼中是淺顯易懂的失望,她緩緩道:“王妃,你怎麼這般糊塗!……”
忠勇王妃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在這樣鐵證面前,她是再也沒辦法狡辯了。
福安郡主臉色紅得異常,她緊緊的閉着嘴,聽着周圍四起的閒言閒語:
“真是驚了,忠勇王府竟然這般,這般厚顏無恥……”
“頭一次見當賊的掉頭捉苦主的……”
“厲害了,雖然福安郡主平時囂張了些,但京裡頭紈絝不都那樣嘛……誰曾想,她竟然做出這般下作的事……”
福安郡主再也忍耐不住喉頭的腥甜,一口鮮血噴灑出來,染紅了胸前的衣衫,人像斷了線的紙鳶倒了下去。
忠勇王妃臉色煞白,嘴脣微微翕動,像是在喊些什麼,然而她卻雙眼一翻,也暈了過去。
涉事的母女倆都出了事故,場面一片混亂,好在這是在宮裡頭,喊御醫也方便。
雖說忠勇王妃跟福安郡主可惡的很,但皇后還是板着臉,命人將這對母女倆都擡進了屋裡,找了御醫診治。
徐公公看了一場好戲,甩了甩拂塵,同皇后道:“娘娘,這邊的事情,奴才得跟皇上一一回稟……”
皇后沉重的點了點頭。
她看着四下裡還在小聲議論的女眷們,一臉沉痛:“這慈善拍賣,本是太子妃爲災民着相,而舉行的一場善事。而後忠勇王妃主動提出要操辦,皇上念先忠勇王爲國捐軀可歌可泣,不願薄待了先忠勇王的遺孀跟女兒,便應了忠勇王妃的這請求……哪曾想,忠勇王妃竟夥同福安郡主幹出這等讓人齒冷不屑的事來!”
女眷們紛紛點頭。
往輕裡說,這是忠勇王府的一對母女倆眼皮子淺,昧下了看中的好東西;往深裡頭說,這舉辦慈善拍賣,皇上跟各位王爺都送來了東西,這慈善拍賣其實就是爲國爲民的公事了。這忠勇王府的一對母女,這就是藉着公事之便,中飽私囊,昧下了整整十萬兩白銀的東西,跟貪污又有什麼區別?!
要知道,在大榮朝,貪污十萬兩,夠判個主犯斬立決,從犯全家流放了。
也有不少人在心裡頭嘀咕,這福安郡主跟忠勇王妃暈的也太是時候了,這一暈倒是正好免去了面對這種千夫所指的境地了。
徐公公也是很沉痛的點了點頭:“忠勇王妃跟福安郡主,辜負了聖上的信任啊!”
徐公公很快領着人回去了。
忠勇王妃這事算是個小插曲,宴席不可能因着這兩個人就中斷,很快就有宮女過來清理了場地。
皇后看着宮女手裡頭拿着的那頂珠冠,潔白瑩潤的珠子上,“願君安好”四個大字還清晰可見。
皇后微微沉吟了一下:“這珠子乃是方姑娘十萬兩拍得的,被忠勇王府昧下,如今倒是得以昭彰,這珠子也算是物歸原主了。”皇后示意宮女將珠冠遞給方菡娘。
姬謹行卻從中攔住了。
皇后微微揚眉,似是在問姬謹行作甚。
姬謹行一言不發,手上微微發了巧勁,舉重若輕的將那顆南海天珠從那頂繁複華麗的珠冠上取了下來。
“這等俗物,實在配不上。”
姬謹行沒有明說,到底是珠冠配不上南海天珠,還是配不上方菡娘。
然後,姬謹行隨手便將那頂用足了赤金打造的珠冠給扔了。
他親手將那顆南海天珠遞到了方菡娘手上。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倒也不能算是私相授受。
然而,方菡娘看着對面姬謹行那意味深長的眼神,臉情不自禁微微紅了紅。
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揶揄這個光明正大的私相授受吧?!
皇后笑道:“這也算是一場佳話了。方姑娘花十萬兩白銀爲災區百姓捐款,總不能讓這等好姑娘受了委屈。”
這話,皇后也說得算是意味深長了。
到底是南海天珠不讓方菡娘委屈呢,還是姬謹行不讓方菡娘委屈呢?
不過,在場的那些心慕姬謹行的小姑娘們,自然是相信皇后娘娘說得是那顆南海天珠。
待宴席結束了,忠勇王妃跟福安郡主那邊的消息沒有傳來。
然而,皇上那邊卻是來了旨意。
聖旨中寫道,因着福安郡主身體有礙,特許福安郡主由忠勇王妃陪同,去江南某個小城鎮療養,待痊癒後再歸京。
表面上這道聖旨充滿了對忠勇王府的恩寵。
要知道,忠勇王府的那對母女倆,鬧出這麼大的事,聖上竟然沒有將她們倆問罪,甚至還特特下旨讓她們倆去江南小鎮療養!
這是何等的禮遇!
畢竟忠勇王妃跟福安郡主在衆目睽睽之下一個暈倒,一個吐血,這是大家都見到的。
皇上讓福安郡主去江南療養,也自然是爲了福安郡主的身體。
因着福安郡主年齡尚小,由忠勇王妃陪同前去,自然也是個極爲妥帖的法子。
然而,方菡娘卻是從姬謹行那兒聽了些內情。
“待痊癒後歸京”?
那要看看上頭願不願意讓福安郡主“痊癒”了。
方菡娘得知這事之後,雙眼亮晶晶的看了姬謹行半晌。
她覺得,這事肯定是姬謹行插手了。
她一直想讓福安郡主遠離她們的生活。
但在這種皇權社會,對方是郡主,且,這個郡主還不是一般的郡主,這是她爲國捐軀的父親換來的爵位。
如今這樣明面上說是去“江南療養”,其實就等於是逐出京城了。
方菡娘滿意的很。
尤其是私底下,皇上皇后那邊又賞下來不少東西,說是給方菡娘“壓驚”。
方菡娘差點被這等舉動給驚着了。
這件事就算是這樣過去了。
待到後頭大朝會,還有件更爲驚喜的事等着方菡娘。
這次大朝會,雪災賑災的事,各地都反應了成果上來。
皇上在上頭的龍椅裡,聽着各地的災情,臉色一直緊繃繃的,並不算多好看。
戶部侍郎瞅着皇上的臉色,不着痕跡的看了姬謹行一眼。
姬謹行彷彿沒看見,卻是幾不可見的微微點了點頭。
戶部侍郎彷彿吃了個定心丸,大步邁出,喊道:“啓稟聖上,臣有事請奏。”
皇上聽了那麼多災情,心裡頭正是煩躁的時候,見戶部侍郎出來,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戶部侍郎卻是不管不顧的一心想要上奏般,待到上頭皇上開了口,他便帶着笑意道:“回皇上的話,這是一件大好事。”
底下的官員們都在那想,戶部侍郎莫不是凍壞了腦子吧?
這雪災凍死了數萬百姓呢,你這跑出來說有件大好事啓奏,這不是直戳皇上的心窩子嗎?
平日裡同戶部侍郎有些仇怨的官員,就在心裡頭暗搓搓的算計,一會兒是不是要好好的落井下石一番?
戶部侍郎並不理會那些人的眼光,他一臉喜色,大聲道:“回稟皇上,去年年末大雪致災,不少地方的百姓們都居無定所,食不果腹……”
衆人聽着戶部侍郎上奏的內容,心裡頭都是一個念頭。
這個戶部侍郎果然是瘋了。
一邊上奏着這種內容,前頭還在那說是大喜事……
這是等着被罷官呢?
戶部侍郎的對頭更是高興了,已經紛紛開始打起了腹稿,等着一會兒皇帝雷霆震怒之後,就馬上踩上一腳,勢必要將這戶部侍郎打擊的不能翻身。
果然,皇上臉上就有了幾分薄怒。
他重重的拍了下龍椅把手:“這就是愛卿說的大好事?”
戶部侍郎低下頭,拱手道:“皇上,請聽微臣說完……據微臣所知,此等大雪災,乃百年難遇,民間不少奸商紛紛坐地起價,糧油柴米,價錢紛紛比往年翻了數倍之高,有些地方最爲誇張,竟然翻了足足十三倍!”
瘋了瘋了,果然是瘋了!
不少人心裡頭都在那喊。
皇帝不愛聽什麼你就說什麼是吧!
眼看皇帝臉上烏雲一片,馬上就要發怒了,戶部侍郎話音一轉,大聲道:“然而就在這樣的境地下,微臣偶然得聞,竟然有一夥人,在無償的給京城周邊百姓施衣贈糧!那棉衣微臣見過,布料雖然不是最好的,但卻是最保暖的;那糧食,也是實打實的抵餓的,不摻一點假!因着這夥人的樂善好施,大約有數萬百姓,得以在這個寒冬活下去,以待春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