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瑟突然到來,帶着一身傷,驚動了平陽候府上下。
秦玉霜看着蘇錦瑟臉上猙獰的傷疤,右手斷掉兩根的手指,刺激得差點昏厥過去。
“阿錦,究竟是誰敢這樣對你!”秦玉霜紅腫着眼睛,想要觸碰蘇錦瑟的臉,又怕碰疼她,止住的淚水又落下來。“出手未免太過狠辣,你是個女孩子,如今這般模樣,今後你該怎麼辦?”
蘇錦瑟心中怨恨高漲,恨不得告訴秦玉霜,是商枝傷了她,讓秦玉霜將商枝給殺了!
可是她看着滿面擔憂攙扶着秦玉霜的蘇元靖,再多地恨都只能嚥下去。
“我回京的路上遇到劫匪,幸好二哥去得及時,纔沒有讓劫匪害我性命。人……已經被二哥殺了。孃親,不信您問二哥。”蘇錦瑟手指掐進掌心,不但不能叫人去報復,還得爲商枝遮掩,心裡憋屈得要命!
秦玉霜看向蘇越,“你妹妹說的可是真的?”
蘇越覺得蘇錦瑟太善良,想說出真相,卻被蘇錦瑟用力拽着袖子,她眼底帶着哀求,“二哥,你說是不是的?”
蘇越無奈,“是,被我一劍殺了。”
秦玉霜心中雖恨劫匪狠毒,可是已經被蘇越殺了,十分自責道:“我就不該答應讓你去請神醫,如今神醫未請來,你又敗相了。”
這句話戳到蘇錦瑟的痛處,她面露悲苦之色。
蘇元靖銳利的目光在蘇越身上掃過,落在蘇錦瑟的臉上,又看一眼蘇越,似乎想要辨認他們的話是真是假。
最後他寬慰秦玉霜,“太醫院院使是療傷聖手,請他過來給治一治臉。至於手指的話,憑着平陽候府的家世,找一個家世清白的普通人,他也不敢對錦瑟如何。”
蘇錦瑟難以置信地看着蘇元靖,她堂堂侯府大小姐,嫁給一個家世普通的男人?她如何能甘心?再多的不甘,也沒有她插話的餘地!
秦玉霜點了點頭,焦灼地等待太醫院使。
蘇錦瑟見秦玉霜竟然也同意蘇元靖的話,心中對她也充滿怨恨,子債母償。她是被商枝毀了,秦玉霜難道就不該付出代價嗎?
她的視線在秦玉霜顯形的肚子上打轉,覺察到蘇元靖冷銳的目光,蘇錦瑟連忙低垂着頭,不敢將情緒外泄。
不一會兒,鍾院使過來,給蘇錦瑟看臉上的傷。詢問道:“傷了多久?”
“將近半個月。”
鍾院使‘咦’一聲,“你的臉應該傷得很嚴重,傷口深又很長,這種刀傷在臉上,半個月不到就已經完全癒合,是用了什麼方法?”看着傷疤邊上的兩排間隔不遠的黑點,倒像是古醫書手札裡記載的縫合術。
蘇越道:“這是縫合術。”
鍾院使驚奇的盯着這傷疤看了一會兒,點頭道:“竟然真的有縫合術,縫合之人手法並不純熟,但是縫合一下傷口倒是好得快。只不過你的臉上並未用對應的傷藥,傷口是痊癒了,臉上的傷疤很粗糙,並沒有淡去。如果是用草藥敷着,等它慢慢癒合,疤痕不會如此難看。如今就是敷藥也遲了,傷口完全痊癒,只能塗抹藥膏,效用卻不大。”
蘇錦瑟雙手摸着臉上的傷疤,驚慌地問道:“臉上的疤治不好了?”
“是,治不好,因爲縫合後你沒有用藥,比傷口自己癒合的傷疤還要醜陋。”鍾院使是有事說事,將縫合術的利弊說給蘇錦瑟聽。
“嘭”地一聲,蘇錦瑟手裡的洋鏡掉落在地上。
“不……不會的……太醫,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蘇錦瑟自己都不敢看臉上的傷疤,像一條蜈蚣,周邊的褐色針眼,就像是蜈蚣的腿腳,一眼望去很噁心!
她心裡恨死商枝,也恨死給她縫合傷口,毀她面容的庸醫!
可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我先開藥膏,你早晚塗抹傷疤,看看能不能淡。”鍾院使又看向蘇錦瑟右手斷指,他搖了搖頭,重新給上藥,“你右手暫且不要再用,鍛鍊左手。”
蘇錦瑟帶着希望進京,希望太醫能夠治好她,可是太醫對她的臉與手都毫無辦法,徹底壓垮她的希望。
蘇錦瑟面容異常的扭曲,雙手緊緊的捂着臉,一雙瞪大的眼睛是猙獰的恨意與激憤,那樣濃烈的恨意,讓看見的人忍不住打個冷顫!
秦玉霜看着這樣的蘇錦瑟,十分陌生,她驚懼地抱着蘇錦瑟,“阿錦,你別嚇娘。就算臉治不好,你還有我們這些親人。只要心存善良,總有人會發現你的美好。”
蘇錦瑟已經清醒過來,她聽着秦玉霜的話,雙手緊緊拽着裙角,脆弱的望着秦玉霜,眼底充斥着濃烈的哀傷與悽楚,淚盈於睫,脣瓣顫抖着說不出話。
秦玉霜看着茫然無措的蘇錦瑟,臉上滑下大滴大滴的眼淚,心都要碎了。
“娘爲你尋找名醫,總會有人能夠治好你臉上的傷疤。”秦玉霜憐惜的撫摸着蘇錦瑟臉上的傷疤,心裡決定要讓蘇元靖徹查一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蘇錦瑟撲進秦玉霜懷中痛哭流涕。
鍾院使給蘇錦瑟留下一瓶藥膏,突然問蘇越,“你們在何處縫合的?”若是有機會,倒是想要請教一番。
蘇越道:“清河縣。”
蘇元靖猛地看向蘇越,他皺緊眉頭,低沉地問道:“你們去的是清河縣?”
蘇越如實回答:“我是在清河鎮找到妹妹的。”
蘇元靖看向蘇錦瑟眼底閃過複雜的情緒,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般。
送走鍾院使,蘇元靖往府內走,就看見幾匹馬奔騰而來,在府門前停下。
曹管家與高明高嚴翻身下馬,跪在蘇元靖面前,“主子,屬下任務失敗。”
蘇元靖並未發怒,似乎在得知蘇錦瑟從清河鎮那邊而來,心中隱約有了預感,“你們隨我來書房。”
一進書房,不等蘇元靖開口,曹管家跪在地上請罪,“主子,奴才該死,住在客棧中,聽到小姐房中弄墨尖叫,擔心小姐出事,情況危急下闖入房間,看去小姐的清白,她利用此事威脅屬下爲她辦事,將世子引開,她對您與夫人所出的嫡小姐動手,幸好未曾得手,屬下難逃其責,請主子責罰!”
曹管家打算將這件事爛在肚子裡,他幫蘇錦瑟將事情辦妥,卻被蘇易逼迫,只能速度回京,將事情向蘇元靖交代清楚。
“小姐與世子似乎知道嫡小姐的身份。”曹管家將心中猜測說出來,否則蘇易豈會爲了護着商枝而冷落了蘇錦瑟?
蘇元靖想的是另一件事,蘇錦瑟是從一開始知道商枝的下落,還是湊巧在清河鎮遇上,機緣巧合下才認出商枝的身份?
他心中推斷出是前者,有可能是蘇錦瑟偷聽到他與管家的對話,利用尋找神醫做幌子,實則是去清河鎮對付商枝,只不過實力不足,不曾傷到商枝,反而被商枝毀臉斷指。
蘇元靖轉動拇指上的扳指,半邊面容隱在陰影中,辨不清他的神色。
曹管家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他不但沒有完成蘇元靖交代的任務,反而看去蘇錦瑟的清白,會如何責罰他?
蘇元靖早在猜測蘇錦瑟是特地去清河鎮對付商枝時,便已經知道曹管家看去蘇錦瑟的清白,只怕是被設計,倒是不想去追究。
只是未能將商枝認回來,蘇元靖有些失望,到底心裡對於秦玉霜生的孩子有一絲好奇。
“她……是什麼樣的人?”
聞言,曹管家鬆一口氣,擦一擦額頭上的冷汗,如實回答道:“嫡小姐名爲商枝,無父無母,自小跟着師傅在杏花村生活。師傅離世時她生活艱苦,好在有一身不凡的醫術,日子漸漸過得紅火,她在清河縣是有名的神醫。更重要的她是秦將軍口中的神醫,秦老夫人服用的藥丸便是出自她的手。”
蘇元靖雙手緊緊的握着椅背,得知商枝在小小的清河鎮,那樣僻靜而又不繁華之地,原以爲她只是普通大字不識的少女,卻未料到她竟如此光彩奪目。
若是她自小在他與霜兒身邊長大,只怕比如今更出色。
蘇元靖有些惋惜,縱然再出色,也不能讓她回蘇家。
“主子……”曹管家看着良久未語的蘇元靖,喚了一聲,“您打算將商小姐認祖歸宗嗎?”
蘇元靖面無表情的坐在太師椅中,雙手交疊在腹部,“她可有婚配?”
曹管家沉吟半晌,答道:“有。”見蘇元靖坐直了身體,將薛慎之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在杏花村名聲不好聽,剋死長兄被趕出來,如今是個舉人,來年開春進京參加會試,兩個人已經定親。”
“定親了……”蘇元靖想到薛慎之的出身,皺緊眉心,“她不願認你做養父?”
曹管家繃着頭皮道:“她認了龔縣令一家做義父義母。”
蘇元靖點了點頭,擺手讓他退下去。
曹管家撐着地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她像誰?”
曹管家拉門的手一頓,轉過身來,“像夫人,有六七分相似。”
蘇元靖不再開口,心裡那份惋惜中多了遺憾,卻更確定不能讓商枝接觸蘇秦兩家的人。
至於蘇易那邊,也要封口。
不過他心裡有一個主意,既然商枝有義父義母,又是縣令,她本身十分有能力。雖然不認祖歸宗,也無法抹去她體內留着蘇家血脈的事實,一個寒門子弟如何配得上她?打算讓秦玉霜給她相看一個世家子弟,讓商枝嫁過去。
書房裡還剩下高明高嚴兩兄弟,他們等着蘇元靖的吩咐。
“盯着蘇錦瑟,她若是對夫人有異動……”蘇元靖眼底一片冷酷,做了一個手勢。
蘇錦瑟留在府中,只是因爲發現的時候,想要再替換過來,已經來不及,只能留下來充當秦玉霜所出的女兒。
她乖巧安順便養着,若是她心大,對秦玉霜起了不該有的壞心思,便沒有存在的必要!
高明高嚴心中凜然,神色凝重應聲,“是。”
他們退出去。
蘇元靖起身去找秦玉霜。
蘇錦瑟已經睡下,秦玉霜守在牀邊,憂心忡忡。
蘇元靖進來,看一眼牀上的蘇錦瑟,表面柔順,骨子裡毒辣,心裡低估了這個女兒。
“睡了?”蘇元靖溫柔的詢問。
秦玉霜點了點頭,擔心蘇元靖說話吵醒蘇錦瑟,她起身坐在外屋炕上。
蘇元靖坐在她的身側,將秦玉霜的手攏在掌心裡,低聲說道:“霜兒,我聽大哥說神醫只有十五歲,和我們的女兒一樣大。神醫不願意離開家鄉來京城,我們可以給她在京城裡挑選一個世家子弟,讓她嫁進京城。如此一來,可以給娘治病,也能醫治錦瑟的臉,一舉多得。你找與我們侯府相差無幾的嫡子,不需要繼承爵位,沒有官職也無所謂,只要乾淨。”
秦玉霜不贊同的說道:“神醫不願意來京城,一定不是因爲不肯離開家鄉。我們不能擅作主張給她安排婚事。若是她有婚約,有意中人呢?最好是徵詢過她的意見,以示對她的尊重!”
蘇元靖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內室裡,蘇錦瑟睜開眼睛,毫無睡意,聽着外室傳來的話,被子裡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她只配家世普通的男人,而商枝何德何能,竟給她挑選家世與侯府相當的男人!
蘇錦瑟恨得無法抑制。
這時,屋外傳來曹管家的聲音,“侯爺,夫人,文貴妃派人接大小姐入宮。”
蘇錦瑟一驚,文貴妃請她入宮?
陡然,她記起今早在城門口與文嫺的衝突,心中發顫,她正要拒絕,就聽見文貴妃身邊雲姑姑的聲音,“侯爺,夫人,公主想見蘇小姐,娘娘吩咐奴婢來請蘇小姐入宮。”
秦玉霜吩咐玲瓏去叫醒蘇錦瑟。
蘇錦瑟就算是想要裝睡,她也沒有辦法,只能裝作被玲瓏剛剛吵醒的樣子。
“小姐,文貴妃請您入宮,奴婢伺候您梳洗。”玲瓏扶着蘇錦瑟起牀,更衣梳妝。
蘇錦瑟一點也不想進宮,一定是文嫺那小賤人進宮告狀,可文貴妃與永安公主很得聖寵,文貴妃膝下並無皇子,只有永安一個公主,所以行事作風毫無顧忌,但憑喜好,也正是如此更得皇上喜愛。
她無法違抗不進宮,躲過這一次,只怕越發激怒文貴妃,得到更深重的懲罰。
“蘇小姐,你還沒有好嗎?需要奴婢幫忙嗎?”雲姑姑站在珠簾處,看着坐在銅鏡前發呆的蘇錦瑟。
蘇錦瑟渾身一顫,她僵硬的笑道:“好了。”拿着面紗佩戴在臉上,遮住傷疤。
雲姑姑帶着蘇錦瑟入宮。
秦玉霜擔憂地問道:“文貴妃好端端找阿錦做什麼?永安公主與阿錦並不友好。”
蘇元靖寬慰道:“不用擔心,文貴妃不會無緣無故找麻煩,或許是永安公主許久不見錦瑟,想見一見她。你攔着這次不許錦瑟入宮,惹怒文貴妃,今後更加爲難錦瑟。”
秦玉霜正是想到這一點,才讓玲瓏喚醒蘇錦瑟進宮。
文貴妃自小就要強,性子霸道,不允許別人忤逆她的命令,許多人不喜歡她。
雲姑姑引着蘇錦瑟去御花園,文貴妃邀請貴女們一起在賞芙蓉花。
蘇錦瑟遠遠看着三兩結伴的貴女,心中鬆一口氣,許是她多想了呢?
“娘娘還在賢德殿,再過一刻鐘便到了,你先等着。”雲姑姑留下蘇錦瑟去賢德殿請文貴妃。
蘇錦瑟以往是衆星捧月,她容貌才情都十分了得,如今傷手毀臉,她自覺地坐在荷塘邊。
“錦瑟妹妹,你爲何不去與其他姐妹們在一起?以前你最喜歡與她們吟詩作對了。”永安公主穿着淺黃色宮裝,亭亭玉立在蘇錦瑟身旁。
蘇錦瑟看着永安溫柔如水的笑容,微微愣住了,因爲永安從來不會主動與她搭話。
蘇錦瑟心裡快速想着永安來此的目的,卻聽她關切地問道:“錦瑟妹妹,天氣炎熱,你爲何戴着面紗?本宮聽聞你去的清河鎮,高氏夫家在清河鎮,她帶來幾盒美膚膏,藥效極好,你也是用了嗎?”
說話間,永安靠近蘇錦瑟幾步,彎腰傾近身子,彷彿下一刻就要揭開她的面紗。
蘇錦瑟看見衆人好奇的盯着她,心中慌亂,擡手將永安推開。
“啊!”永安低呼一聲,摔在地上。
這時,宮婢簇擁着文貴妃走過來,看到永安摔在地上,臉色一沉。
“怎麼回事?”文貴妃一雙鳳目,不怒自威,凌厲的看向蘇錦瑟。
蘇錦瑟面色發白,看着自己的手,慌亂無措。
“娘娘……”蘇錦瑟張嘴要解釋,文嫺揚聲說道:“姑姑,表姐問蘇小姐爲何戴着面紗,就被蘇小姐推倒在地上。”
“沒有!我不是故意的,公主想揭我的面紗,一時情急,這才失手推搡公主。”蘇錦瑟連忙解釋。
雲姑姑揚手“啪”地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蘇錦瑟臉上。
“放肆!在娘娘面前自稱我,平陽候府就是如此教的規矩?”
蘇錦瑟臉上的面紗掉落,露出半邊猙獰的臉,貴女們全都掩嘴驚呼。
蘇錦瑟緊緊咬着下脣,覺得自己被扒光一般,暴露在衆人的面前,十分難堪。
她看着衆人幸災樂禍的模樣,心中怨恨不已。
文嫺出現的剎那,她就知道這是鴻門宴,設局找茬。
只是沒有想到文貴妃心腸險惡,竟叫滿京城的貴女入宮,看她出醜!
蘇錦瑟捂着臉,淚水漣漣,“娘娘,您是賢德的典範,皇上方纔賜您賢德殿。以您的明智應該知道臣女不是故意爲之,臣女願意爲方纔的莽撞向公主道歉。”
文貴妃冷笑一聲,“好一個伶牙俐齒!本宮罰你,便是德行有失?”
“娘娘向來以德服人。”蘇錦瑟低頭道。
文嫺扶着永安站起來,聞言冷笑道:“真可笑,你推倒表姐,姑姑還沒問你罪呢!你一頂賢德的帽子扣下來!說的好像我們欺負你似的。你不是要道歉嗎?跪下來掌摑十個耳光,說你有眼無珠衝撞公主,便饒你這一回!”
蘇錦瑟委屈的說道:“臣女相信貴妃娘娘宅心仁厚,絕不會以權壓人,逼人就範。文小姐,就算娘娘在宮中隻手遮天,也不能違背宮規,亂動私刑!”
“好一個以權壓人,隻手遮天!你將皇后娘娘置於何地?衝撞公主,不知悔改,又在本宮面前出言不遜。蘇家不會教女,本宮便代勞管教!”文貴妃冷着臉,厲聲道:“拖下去,杖責二十大板!”
蘇錦瑟悚然一驚,心裡害怕起來,不敢再頂嘴,焦急道:“娘娘,臣女知錯,請您饒了臣女這一回。”
“蘇錦瑟,本宮今日給你一個教訓,好讓你長記性,凡事三思後行,莫要臨了方知悔恨。本宮仁慈,留你一命,他日犯在別人手裡,可不如本宮好說話!”
文貴妃高深莫測的望着蘇錦瑟,高高在上的姿態,仿若看着垂死掙扎的螻蟻,連不屑的表情都免了。
“娘娘,娘娘,您濫用私刑,觸犯宮規,您不能這麼做……”蘇錦瑟被嬤嬤拖下去,尖聲叫道。
兩位嬤嬤各自抓住蘇錦瑟一條胳膊,順勢一扯,她就趴在了地上,另一個嬤嬤抓住蘇錦瑟的腳踝,將她死按在地上,防止逃跑。
掌刑的內侍手持廷杖,高舉落下,闆闆落在蘇錦瑟的右邊屁股。
衙門裡一板子下去,左右屁股一起承力,杖傷就要輕一點。宮裡的板子打得有門道,只打一邊,一邊屁股受力,杖傷要重一倍。
嬤嬤怕蘇錦瑟的尖叫聲嚇着貴女,行刑前用帕子堵住她的嘴巴。
蘇錦瑟臉色煞白,白色長裙上洇出鮮血,隨着板子落下,鮮血將長裙染紅,慢慢滴到地上。
蘇錦瑟快要痛暈過去,又在疼痛中甦醒過來,等二十大板打完,已經皮開肉綻,奄奄一息。
文嫺拉着永安站在一邊看着,看到蘇錦瑟的慘樣,心中就解氣。
永安不敢看,抿緊脣角。
“表姐,蘇錦瑟慣會裝腔作勢,他們一家子都氣焰太囂張,驚我的馬害得我摔在地上,不過罵她一句醜八怪,他哥就一鞭子抽我脖子上,如果不是我躲一下,小命也丟了。就該打壓打壓他們的氣焰,別太目中無人!”文嫺提起蘇家兄妹,恨得牙癢癢。
永安‘嗯’一聲,轉身回御花園。
文嫺跑到蘇錦瑟面前,撂下狠話,“醜八怪,說你呢,下次再敢不長眼,我就讓姑姑直接溺死你!”
蘇錦瑟一口氣喘勻了,聽到文嫺的話,活活氣昏過去。
蘇錦瑟渾身是血的擡回平陽候府,秦玉霜刺激得兩眼發黑,連忙讓人去宮裡請太醫,一邊讓蘇元靖找皇上做主!
“文貴妃簡直欺人太甚!阿錦哪裡得罪她,竟下此毒手!”秦玉霜氣急攻心,小腹隱隱作疼,她捧着小腹坐在椅子裡,“侯爺,你去宮中找皇上,替阿錦討個公道!”
蘇越聽到風聲匆匆進來,看着奄奄一息的蘇錦瑟,滿目怒火,“一定是文嫺那個女人,她當街罵妹妹是醜八怪,妹妹本就毀容而傷心欲絕,如此揭她的傷疤,便抽了文嫺一鞭子,定是記恨在心,找文貴妃做主了!”
如果只是這個原因,秦玉霜如何也不願意接受,“這天下,改姓文了嗎?”
秦玉霜咽不下這口惡氣,就算是貴妃又如何?就能夠亂傷人了嗎?
“侯爺,你去給阿錦討個公道,我必定要一個說法!”
蘇元靖立即進宮,找皇上討公道的時候,正巧文貴妃在御書房內將蘇錦瑟與蘇越的所作所爲說與晉元帝,並未讓蘇元靖入內。
文貴妃道:“蘇家與秦家聲勢太盛,隱隱蓋過皇權。他們目無王法,橫行霸道,濫殺百姓。而其中一個還是當地縣令之子,他在任上政績斐然,是一個好的父母官,卻因爲蘇秦兩家的打壓下忍氣吞聲,不敢爲子伸冤。皇上若不給他做主,豈不是寒了臣子的心?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元晉帝看向對面的曾秉硯,“老師有何見解?”
曾秉硯記起今晨收到的信,被裡面的內容幾乎氣笑了。什麼叫考校他的能力?什麼叫給他出一道難題?什麼叫若是連這微末小事處理不好,便要重新審視他的能力,是否要認他做老師?
“略施懲戒,以示警告。”曾秉硯簡短的說了兩句。
蘇元靖非但沒有討回公道,反而被痛斥一番,讓他在府中教子,變相暫停了職務。
蘇元靖灰頭土臉的回府,壓抑着滿腹怒火,看着迎上來的秦玉霜,他青黑的臉色一緩,強壓着怒火道:“蘇錦瑟與蘇越在清河鎮殺人害命,咎由自取。你回去休息,注意腹中胎兒,我讓郎中給你請脈。”
秦玉霜驚愕住,簡直不敢信蘇錦瑟與蘇越會殺人!
蘇元靖將呆怔住的秦玉霜安置在牀榻上休息,走出月華閣,臉色鐵青,讓高明高嚴拎着蘇越跪在祠堂裡。
蘇越見到蘇元靖,“爹,你這是幹什麼?我殺人,那是他們想要殺妹妹……嗯哼……”
蘇元靖一棍子下來,蘇越悶哼一聲。
“你只見別人殺蘇錦瑟,你又知道蘇錦瑟做了什麼?”蘇元靖將滿腔怒火發泄在蘇越身上,若非是沒有證人證物,蘇越此刻就不是在他手裡吃棍棒,而是進天牢!
蘇家的臉面全都給他們丟光丟盡!
‘咔擦’一聲,木棍斷裂。
蘇元靖看着咬緊牙關,倔強得不肯吭聲求饒的蘇越,沉聲道:“侯府不求你能承擔責任,你只需記住一點,別爲侯府招來滅頂之災!否則在此之前,我先捏死你!”
蘇元靖一走,蘇越再也支撐不住地倒在地上,左手臂鑽心地疼,他咧了咧嘴,吐出一口血沫。嘖一聲,真是狠啊!
在他爹眼中,只容得下他娘,除此之外,誰都入不了他的眼。
捏死他?
呵!
蘇越諷刺的笑了笑,最是瞧不起蘇元靖。
而另一邊,蘇錦瑟醒過來,屁股上鑽心的疼,倒抽口涼氣。
彩畫連忙過來問道:“小姐,您疼得厲害?夫人吩咐奴婢給您熬了湯藥,喝下去能鎮痛。”連忙去端湯藥。
“我娘呢?”蘇錦瑟問。
“夫人回去休息了。”彩畫喂着蘇錦瑟喝下湯藥,將府中的事情說給蘇錦瑟聽,“侯爺進宮爲您討公道,回來之後,將三少爺抓進祠堂去了。三少爺出來,受一身傷。”
蘇錦瑟心中一驚,難道是清河鎮的事情暴露了?
她心中恨意難平,平白無故遭受這麼多的罪難,如果身份被揭露,秦玉霜一定不會認她的!
不行!
她一定得想辦法拖延住!
蘇錦瑟想到其中的關鍵,無論是蘇元靖還是秦家,都對秦玉霜如珠如寶,如果她出事,那些人還有工夫揭露身世嗎?只怕不願刺激秦玉霜,因而隱瞞下身世也說不定!
“彩畫,你將那口填漆箱籠打開,裡面收藏三幅字畫,你掛在我牀邊。傷筋動骨一百日,我看着這些字畫,也能解解悶。”
彩畫不疑有他,立即將字畫找出來。
蘇錦瑟看着彩畫將麝墨畫的字畫掛在牀榻邊的牆壁上,嘴角勾了勾。這些麝墨是用麝香做的,有孕的人聞久了便會落胎。
晚間秦玉霜過來的時候,看着蘇錦瑟,她捏緊了錦帕,想問她與蘇越是不是真的殺人了。可看着她無助脆弱的目光,所有的話都嚥下去了。
“你快點好起來,你爹沒給你討回公道,娘回將軍府,讓你外祖母給你討公道。”秦玉霜安撫着蘇錦瑟。
“不要!”蘇錦瑟高聲拒絕,拉着秦玉霜的手蒼白而柔弱的說道:“孃親,我好害怕,身上好疼。這幾日你能陪我睡一張牀嗎?”
秦玉霜心疼蘇錦瑟,她話說到這個份上,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好。就是住到你傷好都行!”秦玉霜脫掉鞋襪,睡在蘇錦瑟的身側。
蘇錦瑟聞着麝墨的清幽芳香,覺得身上不疼了,靠在秦玉霜肩膀上睡過去。
——
杏花村。
薛慎之幫着許氏將薛寧安與周蔓葬了。
商枝也很忙碌,蘇易送給她的店鋪,她打算今後找時機在其他的地方等價還給蘇易,於是找人裝修,打算開醫館。
然後又與徐大人商議將藥物推廣出去,並且帶着徐大人去作坊巡視,最後達成一致。
有徐大人保駕護航,商枝不怕藥物會出事,而且她將藥物首先流入傷寒與霍亂的重災區。
連日將傷寒藥與霍亂藥製出來,商枝手裡沒有人脈,倒是秦景凌留下保護商枝的錢峰,幫忙找上鏢局押鏢。
“小姐,這鏢局是從軍營裡退下來的副將開的,爲人正直可信,藥物交給他們押鏢,不會出岔子。”錢峰做保證道。
商枝點了點頭,“按你吩咐的辦。”
錢峰很高興的去辦事。
商枝看着一箱一箱的傷寒藥與霍亂藥,加在一起足足有六千瓶。
林辛逸忙得頭暈眼花,朝商枝抱怨道:“師傅啊,如今藥山大量種植供給咱們作坊,作坊裡又僱許多藥童與郎中,看着能夠清閒許多,可是也架不住你大筆大筆的藥單啊!”動輒五六千瓶,全都得過勞死!
商枝沉聲說道:“辛逸,這一陣子會辛苦你們,等過完這一陣之後,你們能夠寬鬆下來,以後只需每天制二百瓶即可。其他我再僱一批人,單獨闢出來製作美膚膏一類,只供給咱們的醫館。”
林辛逸癟癟嘴,作坊人手夠了,一天能夠製出三四百瓶,每天兩百瓶正好。
“希望是你說的這樣!”
商枝笑道:“當然也有可能偶爾有一大筆藥單的時候,但是我會給你們補償。”
“這還差不多。”林辛逸心裡挺高興能夠步上正軌,只是日常抱怨而已。
商枝與鏢局的人談妥,將藥物運送到儋州府附近的府城,等拿到藥鋪那邊的回執單,任務纔算圓滿完成。
作坊這邊忙完之後,商枝去醫館看看,黃道吉日已經挑好,就在幾日後。她得去看看裝修得怎麼樣,不然開不了業就尷尬了!
木匠見到商枝,連忙上來說道:“東家,今日可以完成,您驗收一下,哪裡不滿的,在我們離開前說一下,能夠給重新給您改一下。”
商枝看着兩層的鋪面,一層有連通的三間屋子,面積都挺大,裡面全都擺着做好的櫃子與竹榻。
她轉了一圈,與她想象中雖然有些出入,卻也還行。
“不要修改了,就這樣吧,等下收工我們結算工錢。”
商枝的話讓木工高興,他說道:“一共是十七兩銀子,木工活全都是我們拖來的木頭做的,比買現成的木櫃要結實耐用,價錢上稍微貴一點。”
商枝剛纔檢查過壁櫃,的確要厚重結實,二話不說給付清銀子。
她留下來打掃,木匠幫忙將做木工留下來的木板與廢棄木塊,全都收到後院的柴房,給商枝省下不少事兒。
接下來,商枝與林辛逸、林玉兒幾個人,陸陸續續將草藥、藥丸、美膚品全都擺放在醫館裡,只等着開業了。
距離開業還有兩天。
如今已經進入十一月,早晚溫差大,開始要有霜凍。
醫館開業後,經常要在醫館,極少有時間在杏花村,商枝趁着沒有開業,買了油布,這是用棉布和熟桐油做成,可以起到防水的作用。
商枝買回去,院子裡堆滿了削成兩指寬的竹片。
薛慎之坐在院子裡,腳邊還有兩根劈成兩半的竹子,他手裡拿着柴刀,利落的片竹子。
“夠了,我們一起去給土豆搭棚子。”商枝抽出一塊薄薄的竹篾,將竹片捆起來,扛在肩膀上去地裡。
薛慎之捆兩捆竹片扛過去,兩人將竹片插進地裡,呈拱門的形狀,然後鋪上油布,用鋤頭翻土堆在油布上,免得被風掀翻了。
忙完之後,天已經擦黑,商枝看着棚子里長勢很好的土豆,再有一個月,就能夠採挖了。
她將鋤頭遞給薛慎之,捏了捏痠痛的手臂,“你進京趕考的時候,土豆正好可以挖了,到時候給你煮一布兜,你帶着路上吃。”
“好。”薛慎之脣邊帶笑。
回到屋子裡,商枝洗漱後,鑽進廚房裡做飯,她突然驚呼道:“糟糕!我醫館還未起名字呢!”
薛慎之從書冊中擡起頭,指着牆角立着的一塊木牌子,上面是龍飛鳳舞的幾個字。
杏林醫館。
商枝呆了呆,高興的撲過來,在薛慎之臉上親了一下,“還是你想得周到,不然明日開業,名字都沒有,會鬧出笑話。”
薛慎之伸手去抱商枝,小土狗學着商枝撲過來,撲進薛慎之懷中,伸出舌頭舔他的臉。
薛慎之嫌棄地推開它的狗頭,“這狗你也帶到醫館去。”
“行,留着它看門。”商枝沉吟道:“它去城裡,就不能再叫它土狗,得給它起個名字。”
薛慎之問道:“你有想好的名字嗎?”
“我想要權財名利。”商枝拿出一張毛邊紙,裁成四份,分別寫上權財名利,放在地上,“小土狗給你起名字。你自個看看,喜歡哪個字,就用哪個字給你取名。”
小土狗聽得懂似的,它蹲在地上,吐着舌頭看着四個字老半天,然後站起來,繞着走了一圈,突然擡起爪子,‘啪嘰’一拍,“汪——”
商枝看着它爪子踩着一個‘財’字,不由得大樂,抱着狗頭揉一頓,“汪財。行,今後就叫你旺財,讓我賺得盆鉢滿。”
明日正好醫館開業,這名字寓意正好!
小土狗的名字就這樣定下來。
次日一早,天矇矇亮,商枝與薛慎之兩人便去縣城。
商枝特地交代過,讓龔縣令與徐大人不要湊熱鬧,他們是父母官,許多百姓認識,他們在的話,病患會畏懼。
但是商枝顯然是想太多,幾掛炮竹放了,牌匾揭了,等待病患上門。
一個上午過去,醫館門可羅雀。
商枝坐在椅子裡,打着哈欠,眼角泛着眼淚。
薛慎之從書冊中擡起頭,看着商枝犯困,對她說道:“困了就睡一會。”
商枝搖了搖頭,失落地說道:“這也未免太冷清了,我以爲至少能接診一兩個病患呢。”一個上午過去,一個病患都沒有。就算有病患上門,看着她年紀輕又是女郎中,搖了搖頭走了。
她心裡琢磨着,難道又要造勢?
“醫館這麼冷清,小妹醫術遭到質疑了?哥給你捧場,你來給我號脈。”龔星辰提着禮包進來,擱在櫃檯上,往桌前一坐,伸出手腕。
“我正好要給你檢查,看你有沒有氣胸。”商枝推開他的手,“去榻上躺着。”
龔星辰躺在竹榻上,商枝挽着袖子,在他胸膛上按幾下。
這時,門口傳來急切地叫喊聲,“郎中,郎中,救命!快救命!”
商枝轉身就看見一箇中年富紳抱着一位女子進來,她額頭上磕破一個洞,臉色蒼白,陷入昏迷中。
富紳焦急的說道:“郎中,快!你快救救她!”
商枝湊近了,看清女子的容貌,頓時驚愕住。
姜姬!李明禮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