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嫺西山冬獵回來,身體並沒有異樣,第二天開始眼睛昏花看不清楚東西,夜裡不能安寢,煩躁不安。進宮請太醫看後,診斷是在西山林子裡吸入瘴氣,感染了熱障。開服幾幅藥,也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
太醫說啞瘴活不過兩三天,即便治好,今後會是個啞巴。冷瘴比較容易治,一旦患上熱瘴,若不及時治好,越久病情越重,只能準備身後事。
而文嫺的熱瘴有幾日,太醫束手無策,若是再不治療,只怕人就沒了。
李氏求救無門,情急下記起名動京城的商枝,急急忙忙趕過來。
她將文嫺的病症說給商枝聽,“文嫺回家喊着頭痛,手腳也痛,舌苔發黑,喊渴要喝冷的水。太醫說是熱瘴,他們治不好。我這是沒辦法,纔過來找你。”
商枝早有預料,文嫺會染瘴氣,那一日離開時她的面色便不對勁。
西山獵場,皇家組織去狩獵,若是氣候不對,會提前做準備,吩咐侍衛用雄黃、蒼朮燒薰除瘴氣。
商枝看着哭成淚人的李氏,發出感嘆的聲音,“我當日就說過,林子裡瘴氣橫生,給她們吃防瘴氣的藥,大家都吃了,只有文小姐對我心存偏見不願意吃,事後將我的藥給扔了。夫人,你來時想必沒有過問文小姐的意願,只怕她並不想要我給她治病。”
李氏根本不知道文嫺與商枝有一段恩怨糾葛,當日在郡王府的時候,她瞧出文嫺似有針對商枝的意思哪裡知道文嫺氣性大,徹底將商枝給得罪了!
文嫺的脾性她知道,刁蠻任性,若是看一個人不順眼,厭惡至極,如何會觸碰商枝的東西?
現在攸關性命,她怎麼能由着文嫺胡鬧?
而且……文嫺也想商枝救命吧?
“商姑娘,嫺兒她年紀小不懂事,你別和她一般見識。你心腸好軟,心地善良,不會看着她年紀輕輕的丟掉性命。你若是治好她,就是咱們文伯府的大恩人!我求求你,大發慈悲,救救嫺兒!”李氏內心焦急,無助的哀求。
龔星辰在一旁聽出始末,他冷嘲道:“你閨女是自作自受,糟踐枝枝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自己有求人的一天?心腸好,就活該給你們欺負?她小,我們枝枝比她年紀更小。”
“不,不是這樣的。嫺兒和商姑娘一定是有誤會,我……我回去後,讓她給商姑娘登門道歉。”李氏看着商枝無動於衷的模樣,幾乎要哀哭過去,她雙手緊緊攥着錦帕,牙一咬,“商姑娘,你是要我跪下來求你嗎?”說着,屈膝,跪在地上。
龔星辰與薛慎之眼疾手快,一人握着李氏一條胳膊,沒有讓她跪在地上。
龔星辰臉色一沉,不快道:“你說你閨女小不懂事,我看這懂事不懂事和年紀大小沒有關係,你這做祖母的年紀,還這般不懂事,跪下嚇唬誰呢?讓左鄰右舍看看,咱們枝枝鐵石心腸?說句不中聽的話,文嫺就是咎由自取,落得什麼下場,都是她活該。”
在龔星辰眼裡,欺負商枝的人,全都是罪大惡極的人。
不欺負回去就算很講道理的了,這得多大的臉,還敢找上門來求醫!
李氏擦着眼淚,無助的嗚咽哭泣。
商枝嘆聲道:“夫人請回吧,文小姐的病,我治不了。”
“你是治不了,還是不願治?”李氏認定商枝是不肯治,她連瘟疫都治好了,一個瘴毒她會治不好?“商姑娘,今日宮門一事,文貴妃給你出面解圍,我們文家算是對你有恩情,念在文貴妃的情面上,你能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給她一條生路。貴妃娘娘最疼愛這個侄女,她一定會叫你救嫺兒!”
不是商枝不願意救,而是文嫺的爲人,說不定寧死也不會肯讓她救。
文嫺即便求她救,等她治好文嫺之後,文嫺未必會記恩。
商枝不是給自己找事的人。
“我想貴妃娘娘不是挾恩圖報之人。”文貴妃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她之所以出面作證,第一誰是兇手很明朗。第二她在給文貴妃治病,文貴妃在表明她的態度,然後賣個好給秦家。第三或許與興寧侯府之間有過節?
興寧侯府是皇后一派,而文氏是文伯府所出,依舊在興寧侯府過得順風順水,這若是沒有做過什麼,以興寧侯唯利是圖的品行,如何會讓文氏母女在興寧侯府過得滋潤?
興寧侯府與文家是姻親,本該是支持文貴妃,縱然文貴妃無子,也不該支持與文貴妃爲敵的皇后。
如此說來,文貴妃的表妹死了,她卻出面給商枝作證,說明文貴妃是痛恨文氏。
相比起前面兩點,商枝覺得更大的可能是第三點的緣故,才讓文貴妃派雲姑姑出面作證。
文貴妃又如何會在她面前提起恩情?
商枝想的通透,自然不會受李氏要挾。
李氏眼底透着絕望,嘶聲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救嫺兒?只要伯府辦得到,我全都答應你!”
商枝這下看都不看李氏,對薛慎之與龔星辰道:“走吧。”
機會只有一次,把握不住,不能怨天尤人。
龔星辰屁顛顛地跟在商枝身後離開。
薛慎之對李氏道:“與其事出後悔,不如從一開始,便教育好子孫如何做人的道理。”
李氏五內俱焚,就是恨商枝的力氣都沒有,她爬上馬車,回到府中,文伯爺連忙問道:“商姑娘請來了嗎?”
李氏臉色蒼白,搖了搖頭,“她與嫺兒有過節,鐵了心腸,不願意出手救人。”
文伯爺臉色鐵青,“黃毛小兒,以爲有一些本事,就能夠目中無人?我就不信,這偌大的京城,只有她能夠治好!”
李氏哽咽道:“沒有用,京城裡有名望的郎中,我都已經請過來,全都連藥劑也不開直接走了。除非……除非國師願意出手相救,嫺兒纔能有活命的機會。”
一聽到國師二字,文伯爺沉默下來。
國師不是誰都請得起,你請他不一定會答應。答應了,你不一定給得起他出的條件。
誰都知道想要找國師救命,就得做好付出一定代價的準備。
文嫺畢竟是一個女兒,誰知道國師會出什麼樣的條件?
“先去看一看。”文伯爺轉身去文嫺的屋子。
還未走近,就聽見文嫺尖叫道:“叫我娘回來!商枝那個賤人,她就是故意整我!誰都吃了防瘴毒的藥,偏我沒吃,她明知林子裡有瘴毒,也不提醒我,讓我將藥吃下去!她就是在記恨我,想讓我求她,看我出醜!我就是死也不會讓她救!快去!將我娘叫回來!”
“嘭”地一聲,屋子裡重物墜地。
婢女嚇得瑟瑟發抖,面無人色的跑出來,見到李氏,連忙說道:“夫人,小姐不願讓商枝治病。”
李氏頷首,讓她退下,邁進屋子裡,迎面一個枕頭砸過來,李氏抓住枕頭,看着文嫺滿臉憤怒,雙目含恨的模樣,將枕頭放在牀上。
文嫺抓住李氏的手,“娘,你讓商枝滾,我不會讓這賤人治!”
一邊說着,一邊往被子裡縮,很不希望讓商枝看見她狼狽的模樣。
李氏擡手撫摸着文嫺散亂的長髮,滿目疼惜道:“她沒來,不肯給你治病。”
“這個賤人太不識擡舉!我讓她治,也是看得起她!如果不是她,我哪會變成這副模樣?”文嫺臉色驟變,陡然陰沉下來,只有她不許商枝治,哪裡輪到商枝拒絕的份兒?文嫺切齒道:“娘,你進宮,讓貴妃娘娘命令那賤人給我治病!”
“嫺兒,你當真要讓她治?”李氏有點琢磨不透文嫺,方纔歇斯底里的怒喊着不給商枝治,如今卻讓文貴妃以權壓人,逼着商枝給她治,“娘擔心貴妃下命令她不會誠心給你治病,不盡心如何能治好?你若有個意外,娘該怎麼辦?讓娘好好想一想,實在不行,便讓國師給你治病。”
“娘……”文嫺撲進李氏懷中哭。
她很難受,身上難受,心裡也難受。
那麼多的人沒事,就她一個人病得要死了!
她才十五歲,花兒一樣的年紀,她不想去死!
文嫺怨恨商枝的冷血無情。
商枝從一開始,不打算將那防瘴毒的藥給她吃吧?
只是她順商枝的意,將藥給丟了!
李氏拿着帕子給文嫺擦眼淚,“你不用擔心,你是孃的心頭肉,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娘都要治好你!”
文嫺抱緊李氏的腰,滾燙的眼淚洇溼李氏的衣裳。
李氏憐愛地揉着文嫺的後腦勺,心裡的想法愈發的堅定。
文嫺身體弱,哭累了,在李氏懷中睡過去,將她安置在牀上,蓋好被子,李氏示意文伯爺出去說話。
“老爺,嫺兒是我捧在心口長大的孩子,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死。國師的條件,越不過一個權財,只要不禍及性命,我都想要請他給嫺兒治病。”李氏勸慰着文伯爺,“嫺兒才十五歲,她的人生剛剛開始,老爺忍心她變成一堆白骨嗎?”
文伯爺嘆息,“我這就進宮去。”
李氏見文伯爺鬆口答應,提着的心落回原處。
文伯爺立即乘坐馬車去國師府。
門僕請他入內,安排在倒座房等着。
不一會兒,淨月過來接待,“文伯爺,國師在爲皇上煉製丹丸,您有何事?”
文伯爺直言道:“小女身染熱瘴毒,請國師出手相救。”
“伯爺應該知道國師府的規矩,但凡國師出手,需要答應國師一個條件。而這個條件,如今暫不會提,待得用的那一日,即便是傾盡伯府富貴,也需要完成國師的要求。”淨月從袖中掏出一張契書遞給文伯爺,“伯爺若是覺得沒有問題,便在左下方簽下您的名字。”
文伯爺聽到傾盡伯府富貴也要達成時,心下不由得遲疑。
淨月笑道:“伯爺不必擔心,淨月只是做個假設罷了。”
文伯爺提着筆,遲遲落不下去。
淨月很有耐心,並不出聲催促,只是提醒文伯爺,“國師還有一個規矩,伯爺若是一刻鐘內,未拿定主意,國師不會再答應出手相救。”
文伯爺捏着筆桿的手發白,最後,一咬牙,簽下姓名,按下手印。
淨月將契書收起來,對文伯爺道:“伯爺稍候片刻。”轉身去後院,一眼看見躺在搖椅裡的樓夙。
樓夙今日穿着墨色寬袖長袍,寬大的袖擺與袍擺銀線繡着層疊繁複的遍地纏枝蓮紋。細細一看,又彷彿是一種神秘的符文。
淨月心裡嘀咕,這一身裝扮,不如平日裡穿的白袍像神棍。
“主子,文伯爺簽下契書。”
樓夙伸出一隻修長的手。
淨月看着闔眼假寐的樓夙,恭敬地將契書放在他掌中。
樓夙屈指叩擊桌面。
淨月看着桌面上一枚黑棋壓着一張宣紙,上面寫着的是如何救治的方法與湯藥。
樓夙展開契書看一眼,將手邊的木盒打開,裡面已經裝着五六張相同的契書,放進去合上蓋子。
淨月只看一眼,立即收回視線,轉身去倒座房,將宣紙遞給文伯爺,“將這張紙交給太醫院的人,請他們按照上面的方法救文小姐。”
文伯爺低聲道:“爲我感謝國師。”
“不必言謝,伯爺是等價交換。”淨月招來下人,將文伯爺送出去。
文伯爺站在日光下,看着宣紙上寫着挑草子法與附子湯幾個字,驀地驚醒過來,淨月的話如一道雷劈在耳邊。等價交換,他日文伯府便要付出與文嫺性命同等的代價!
寒冬的天氣,文伯爺後背滲出冷汗。
可他即便想反悔,也沒有餘地。
他重重一嘆,去找太醫爲文嫺救治。
——
商枝與薛慎之、龔星辰去看鋪面。
位置還算好,周圍住的大多是三品以下六品以上的官員,若是在這個地方開藥膳館與美膚館,倒是受這些官家夫人、小姐歡迎。
商枝很滿意這個地段,進屋看着一堵牆隔開的屋子,空間足夠大,並不算小,前後屋在牆壁上各開一扇門,兩間屋子是相通的。後院的面積也大,擺着曬藥用的木架子,還有晾曬長巾與手巾的竹竿。
商枝嘴角上翹,笑眯眯地看向薛慎之,這些細節,不用她吩咐,他便已經叫人做好。
薛慎之覺察到商枝的視線,朝她走過來,“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進的?”
商枝眼底帶笑,清脆地說道:“薛大哥出手,便無我用武之地了!”
薛慎之驟然聽她叫‘薛大哥’,耳朵動了動,低頭看她仰頭望着他,雙頰嬌豔,笑靨燦爛,光華灼目。
他擡手,指尖在她頰邊淺淺的梨渦輕蹭一下,捻動着指腹道:“需要改進的地方,回去後你畫出來,到時候請人來裝飾。鋪面年後才能開起來,還有一段時間。”
“好。”商枝摳一摳被他蹭的發癢的臉頰。
龔星辰袖着手轉一圈,嘖一聲,“這鋪面找得好,不過這個位置的鋪面按理說很走俏,你咋將這個鋪面拿下的?”
“自有辦法。”薛慎之賣個關子。
龔星辰‘嘁’一聲,“藏藏掖掖,非君子所爲啊!”
薛慎之淡淡地睨他一眼,“你想找什麼樣的鋪面?我給你找。”
龔星辰覺得薛慎之很上道,難怪讓他的傻妹兒對他死心塌地的。拍幾拍薛慎之的肩膀,胳膊搭在他的肩頭,嘿嘿笑道:“一間有地窖的宅子,地窖要足夠大,能囤積一萬石的糧食。”
薛慎之面無表情挑開他的手臂,“我沒有辦法,你自己想辦法。”
龔星辰手背在身後,跟着薛慎之身後轉,“沒有地窖,倉庫也可以。”
薛慎之腳步一頓,轉過身看向龔星辰,“一萬石的糧食囤放在糧倉,無人把守着,你不擔心招禍?”
龔星辰撓了撓頭,這個問題真的沒有想過,糧倉都是他的好友在負責。
“你說該怎麼辦?”龔星辰睜着一雙眼睛,眉毛擰成一個結,“難道我要修建一個地窖?”
薛慎之看他一眼,轉過身,往商枝走去。
商枝‘噗呲’笑道:“你並不久留在京城,修建地窖做什麼?”
“妹妹,你還不知道,爹這次考覈通過,年後朝廷派去縣令交接,爹孃便能回京述職。”龔星辰看着商枝驚訝的神情,繼續說道:“我這次來,順便買一座小宅子,爹孃來京城就能夠直接入住。”
“乾爹乾孃大約幾月份來京?”商枝驚喜過後,又愁苦着臉,他們若是回京城,那麼薛慎之科舉之後返鄉,他們的婚禮龔縣令夫婦豈不是不在清河縣?
龔星辰道:“還早着,得等殿試之後,皇上欽點新科進士,從這些人中指派一人去清河縣爲縣令。”
商枝眼睛一亮,她看向薛慎之,若是他考中進士在清河縣做父母官,那她不用擔心薛慎之外放其他府城,自己隨着他離鄉背井。
薛慎之看穿她的心思,莞爾道:“我爭取。”
龔星辰瞪大眼睛,心直口快道:“你這是打算接替岳父大人的位置?”
薛慎之聽到龔星辰的稱呼,對他總算和顏悅色幾分,“宅子的事情我想辦法。”
龔星辰愣了一下,轉瞬反應過來薛慎之的態度轉變,哼哼道:“上趕着的不是買賣。”
薛慎之瞥他一眼。
龔星辰又瞪回來!
幾個人看完鋪面,大體都十分滿意,商枝打算在年前,將美膚用的竹牀給制定好,年後挑選一個吉利的日子便開張。
薛慎之帶着兩人去綢緞莊,擺着各式各樣顏色花紋的綾羅綢緞,看得人眼花繚亂。
龔星辰看着每一匹料子都很好,每一種花樣顏色都很襯商枝,恨不得每一種顏色與料子都裁一件衣裳。
商枝看着木架上撐着一件羽緞撒花襖裙,覺得款式輕便,顏色鮮豔,很襯膚色。她轉頭去叫龔星辰,就看見他懷裡抱着一堆布匹,都看不見腦袋。
商枝走過去,從他手裡接過布匹放在櫃面上,“乾孃給我買的衣裳夠用,我挑那件裙子就夠了。”
“那怎麼行?娘纔給你做四套,半個月每天一件,也還得買十來件。這是我挑的布料,你覺得怎麼樣?如果覺得好,咱們每樣來一件。”龔星辰財大器粗道。
“二哥……”
“每樣兩件?”
商枝頭疼,看着龔星辰認真的模樣,咬着下脣湊到他耳邊道:“你不會常住在我們家,我每日穿一身,也是給薛慎之看,你想花銀子買衣裳,讓我穿給別人看?”
“那可不行!”龔星辰眼神像刀子朝薛慎之飛過去。
他傻纔買漂亮的衣裳妝扮妹妹,給對她圖謀不軌的男人看!
幾乎都能想象到妹妹像一隻小羊,被薛慎之拆吃入腹了!
龔星辰抹一把臉,覺得好苦惱啊!
疼妹妹還得防着別的男人!
商枝看着龔星辰變幻不定的臉色,試探道:“那就買兩件?”
擔心妹妹被野男人欺負的龔星辰,十分喪氣,一點興致都沒有了,他胡亂點了點頭,挑着一匹撒花洋縐,一匹月白紗。
薛慎之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挑選一匹大紅洋緞。他想着商枝細膩白皙的肌膚,穿着大紅的顏色,一定美極了。
挑揀着一匹,放在櫃面上結賬。
商枝並未發現,她在給龔星辰和薛慎之挑布料,給他們一人做兩身棉袍。
挑選出來後,商枝看一眼尚早的天色,“我們去花卉街,我要買一些花種。待會還得買藥材,我得煉製一些美膚膏。到時候鋪面開張,一點貨都沒有。”
“行,我們租一輛牛車,給你拉藥材。”龔星辰很興奮,總有一日,他要與商枝一起,將這些鋪面開遍大周國,甚至其他的國家!
商枝買了蘭花,蝴蝶花,海棠,月季,牽牛花。
前面幾種花種在花圃裡,花圃外圍一圈籬笆,籬笆邊上種牽牛花。
然後買一牛車的藥材,拉回去的時候天已經擦黑。
薛慎之與龔星辰將藥材搬進雜房裡,商枝去做晚飯。
一起吃完晚飯,薛慎之去洗漱。
商枝在藥房裡炮製藥材。
龔星辰坐在她的身側,一隻手撐着腦袋,看着商枝將藥材放在鍋裡熬成膏狀。
“你來京城是認親的?”
龔星辰突然開口,嚇得商枝險些將一鍋藥膏給打翻。
“薛慎之的身體差,我進京給他調養身體。”商枝毫無隱瞞道:“也順便見了親人,只是我暫時沒有相認。和他們在一起,總覺得很陌生,可能是沒有相處過吧。我覺得和乾爹乾孃相處起來,反而很放鬆自在。”
龔星辰心裡又高興又難受,擡手拍拍商枝的腦袋,“如果他們對你好,認下也無妨,多個對你好的親人。”
商枝抿着脣沒有說話。
龔星辰神色認真道:“你認不認都沒有關係,你的身邊還有我們這些親人。雖然爹孃不如他們有能耐,但是一定不會讓你受到委屈。”
商枝心裡又酸又漲又動容,她始終低垂着頭,不敢去看龔星辰的眼睛。
很久很久之後,她從咽喉深處擠出一個字。
“好。”
次日,商枝去秦府看望蘇越,之後再與秦老夫人一起種花。
蘇越已經醒過來,他不知道用什麼面目面對商枝,閉上眼睛,全都是她冷漠以待的面孔。商枝來之後,他始終閉着眼睛。
商枝也沒有拆穿他,給他拆線,看着已經癒合好的傷口,對秦玉霜道:“每日給他擦一次藥,暫時不要讓傷口碰水。”
“好。”秦玉霜一一記下,緊張地問商枝,“你不來了嗎?”
“他的身體只需要調養,不會有其他的病竈出現,我不用過來。”商枝覺得蘇越不想面對她,見面也是很尷尬,“太醫請平安脈就行了。”
蘇越眼睫毛狠狠一顫,裝不下去的睜開眼睛,左手緊握成拳頭,眼睛通紅的看向商枝,還有一絲不被接納的委屈。
“我就這麼令你厭憎?那你爲什麼要救我?”
商枝看着他緊繃的臉龐,病弱蒼白,抿脣道:“你是爲我而遭蘇錦瑟的毒手,我不想欠你一條人命。”
蘇越的指甲摳破掌心,渾身緊繃着,緊緊盯着商枝。良久,像是泄氣一般,軟軟癱在牀上,十分挫敗。
就連得知右手不再如之前靈敏的噩耗的震顫,也被商枝的冷淡衝散。
他閉上眼睛,遮住眼底翻涌的複雜情緒。
“我知道了。”
商枝不知道他知道什麼,將藥箱收拾,揹着藥箱離開院子。
蘇越聽着漸行漸遠地腳步聲,睜開眼睛,透過窗戶,望着商枝纖細的身影,眼底的茫然散去,漸漸凝結成堅定的神色。
秦玉霜看着兄妹兩如此生疏,心裡不是滋味,“你有性命之憂時,枝枝很緊張。看得出來,她是擔心你的。”
“是嗎?”蘇越低問一句,轉而,他短促的笑一聲,口吻如同黑魆魆的眼睛一般堅定,“是的吧!”
如此,他還有一線求得她原諒的希望!
——
文伯府。
太醫錐刺文嫺的脣瓣與舌尖,放出血來之後,熬一碗附子湯喂她冷服。
文嫺睡一夜,第二日明顯覺得好轉起來。
頭不疼,眼不花,嘴裡也不乾渴。
她下牀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幾日,她在絕望煎熬中度過,以爲自己活不成了!
她看着銅鏡裡清減瘦弱的身形,臉上的嬰兒肥不見了,眼睛又圓又滾,下巴尖尖的,出落得漂亮。蒼白病弱的臉色,反倒增添一絲病態的柔美。
李氏進來,看着文嫺都能下牀,十分高興道:“國師的醫術真高絕,服用一劑藥,你就開始好轉了!”
“是啊,國師的醫術若不好,如何能爲皇上煉丹呢?”文嫺摸着自己的臉,眼底閃過幽冷地光芒,“娘,你們不指着我聯姻爲家族帶來利益。我如今生死線上走一遭,方纔明白有一個人在心上,始終放不下。若說這輩子的遺憾,其一不能孝敬父母,其二便是未能與他結爲夫婦。我覺得自己快要嚥氣時,在心裡告訴自己,如果能活過來,我一定要嫁給他爲妻。”狠狠報復商枝!
李氏大吃一驚,“你有中意的相公人選?他是哪家的公子?若無婚配,娘便請人去試探他們的口風。”
“娘,他出身並不好,但是很有才華,是曾老的學生。他還未娶妻,我想進宮求姑姑,讓她請皇上爲我們指婚。”文嫺軟軟地依偎在李氏的懷中,撒嬌道:“娘,您不會不答應女兒?若是不能嫁給他,我這輩子不會嫁人!”
李氏一聽出身寒門,忍不住想是不是那位男子故意哄騙文嫺,攀上文伯府。可當她聽見對方是曾秉硯的學生,便打消這個猜忌。
“你當真非嫁他不可?”李氏看着女兒瘦削的面容,忍不住心疼,哪有不答應她的?
何況真的有才華,又有曾秉硯幫扶,到時候伯府再出力,不愁他沒有出息。
“娘,我認定他了!這輩子就非他不嫁!”文嫺自己是女人,如何不知道商枝有多喜歡薛慎之?
之前她見薛慎之有未婚妻,都打算放棄,成全他們。
可現在不!
她就要將薛慎之搶過來,讓商枝痛苦!
李氏猶豫道:“我與你爹商量一下,盤查他的底細。”
“娘,他若家世不清白,人品不端,曾老會認他做學生嗎?而且有個女人纏着他,我若是再不快一些,只怕他就要被人搶走了!”文嫺坐在銅鏡前,讓婢女給她梳妝,“娘,我們現在就進宮,請姑姑爲我請旨賜婚。”
李氏看着恨不得立即嫁過去的文嫺,心中百味雜陳,“好歹你吃完早飯再去。”
文嫺聞言,心中鬆一口氣,她得感激這一場病。
如果她不在生死線上走一遭,她娘再不注重家世背景,也不會輕易的鬆口。
用完早飯,文嫺與李氏乘坐馬車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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