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華殿。
寶翎站在宮殿門前,殿前一株桃樹,抽出新芽,花蕾綴滿枝頭。
她卻無心賞景,心情有些焦灼,等候着香凝那邊的消息。
片刻,香琴過來回稟道:“殿下,商枝對香凝下手,香凝被月慈姑姑帶去仁壽宮。”
寶翎脣角綻出一抹笑意,忍不住動手了嗎?
商枝並非愚蠢的人,仁壽宮的情形與其他宮殿不同,除了正殿有伺候的宮婢與內侍,除非用膳的時辰,殿內的人基本不會出來走動。商枝雖然不常入宮,卻也來過幾回,敏感如她,一定會發現不同尋常之處。
商枝的性子並不是能忍的,相反睚眥必報,她如果猜出自己吩咐香凝去的動機,一定會先下手爲強。
殊不知,周遭沒有其他內侍與宮婢走動,元晉帝卻佈下暗衛保護仁壽宮。
商枝的一舉一動,早就在他們的監視之下。
除此之外,那一本小冊子裡,她還放了好東西。如果商枝將小冊子拿走,便斬除了心腹大患!
寶翎心情很好的拉拽着一株桃枝,看着枝頭千嬌百媚的姿態半綻地花蕾,尖利地指甲一劃,花蕾離枝墜地。
“真可惜啊,再多留一些天兒,就能開綻了呢!”寶翎拍了拍手,語氣裡並沒有半點惋惜。
香琴卻覺得心頭漫上一層寒意,香凝與她一起跟在寶翎公主身邊伺候,香凝比她更得寶翎公主看重,如今爲引商枝上鉤,說捨棄便捨棄。
寶翎斜眼看向香琴,彷彿洞穿她的心思,“本宮會盡力保住香凝,她若命薄,本宮不會虧待她的家人。你好好辦事,效忠本宮,本宮自然也不會虧待你!”
“奴婢誓死效忠殿下。”香琴急急忙忙跪在地上。
“行了。你去盯着仁壽宮的消息,一旦有異,就快點回稟本宮。”寶翎攏緊身上的狐皮坎肩,轉身進內殿。
香琴去往仁壽宮。
——
重疊宮殿交錯間,有一處夾縫死角,商枝藏在裡面,她看着月慈姑姑吩咐人將香凝擡走。
她長長喘出一口氣,往後面的牆壁靠去,脖子冰涼,她背脊瞬間僵直。
一把鋒利地匕首抵在右邊脖子上,商枝右手指微動,紙包還未打開,手腕一緊,被人扣住,商枝迅速擡起左手,一根銀針紮在身後之人握着匕首的手臂。
那人匕首一收,‘叮’地一聲,銀針紮在匕首上。
商枝也順勢轉身,看清身後的人,他臉上的面具在陽光下,折射出泠泠冷光,看不清他細長鳳目裡的情緒。只見他垂眸看着匕首,冷冷地彎起脣角,“還不錯。”
呵呵呵,商枝冷笑。
他若是真動殺機,早抹她脖子了,哪還給她脫身的機會?
商枝伸手,“粥錢帶來了嗎?”
樓夙袖擺一揮,一物飛射而來,商枝下意識握住,看着手裡通體漆黑的匕首,刀鞘上嵌着一顆紅色的寶石,也就這顆寶石值錢了。
“你怎麼找來這裡?”商枝記得自己讓劉通告訴他,她在寶華殿等。當時還不確定他會來,但是一國國師,被人追着問粥錢挺沒面子,他會派人來,未料到他竟親自來了。
樓夙面無表情地看着商枝,嘴角透着冷嘲,“商枝,你自以爲敏慧,反算計寶翎構陷她。你可知這仁壽宮,早有人將你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不等你走出宮殿,你就已經身首異處。”
商枝怔愣住,看着一滴血落在地上,擡頭看去,便見淨月扛着一個人閃身離開。
商枝握緊拳頭,心底發寒。
“我……”太天真了,只看見表面,卻忘了深宮之內,哪有她以爲的如此簡單?
若是戒備如此疏鬆,宮裡的主子,豈不是很容易被遇刺?
商枝爲自己的草率,驚出一身冷汗。
樓夙站在逼仄的位置,很不舒適,眉宇間愈發的冷沉,“你知道寶翎爲何針對你?”
商枝蹙緊眉心,她與寶翎並無過節,若是說有,那也是因爲秦府給她那一碗羅宋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過節。
“我讓她腹脹出醜,她纔想報復我。”
樓夙見她心裡都清楚,便沒有怎麼爲難她,遞給她一封信。
商枝狐疑地看他一眼,接過信,拆開看裡面的內容,脣瓣抿成一線。
信中只有簡短一句話,寶翎與文氏聯手。
她霍然看向樓夙,“爲什麼幫我?”
樓夙直視她,緩緩地說道:“你想我幫你?你準備付出什麼代價?”
商枝瞪圓了眼睛,他自己主動幫忙,這會索要報酬?
“文伯府,你要的什麼代價?”商枝記得文嫺是找他治的。
“文伯府。”
商枝:“……”
他要的代價太高,商枝付不起報酬!
她看着手裡的信紙,心裡大約有底,“我自己來,不用你幫忙!”
樓夙注視着她清澈的眸子,倔強中透着堅定。
他沉默一會,擡步往外走。
商枝連忙跟在他身後,只見樓夙腳步一頓,商枝一頭撞在他的後背上,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入鼻,她捂着鼻子,猛地往後退幾步,正要開口,卻被樓夙提着按在牆壁上,餘光瞥見月慈姑姑帶着寶翎往仁壽宮去。
商枝捂着被蹭痛的臉,惡狠狠瞪着他。如果可以,她想把樓夙摁在牆壁上,摩擦一下,看他臉疼不疼!
樓夙見商枝磕紅半邊臉瞪着他,難得愣了一下,轉過眼去,“想看?”
商枝一臉懵,不懂他說什麼。
下一刻,樓夙拎着她,避開人,進入佛堂裡。
太后禮佛,元晉帝特地爲太后在仁壽宮旁邊修建一座三層樓佛堂。樓夙帶着商枝在二樓,一排排的經書,十分壯觀,可見元晉帝費不少的心思。正因爲二樓之上是藏書,便沒有人出現……商枝看着躺在地上的暗衛,默默地扭頭,透過樓梯往下看。這個視角,看不見太后,只看見太后一抹皁色的袍擺,卻能夠清楚的看見寶翎跪下的位置。
寶翎臉色發白地跪在佛堂中間,看着正在敲木魚誦經的太后,驚惶不安。耳邊是香凝痛苦地嗷叫聲,寶翎攥緊拳頭,逼迫自己不去看,卻又忍不住扭頭去看向香凝。
香凝渾身鮮血在地上打滾,雙手揪扯着頭髮。頭髮被她一把把揪扯下來,頭皮血肉模糊,寶翎閉着眼睛,不敢再看香凝慘烈的模樣。那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讓寶翎從骨縫裡冒出寒氣,整個人寒毛倒豎起來。
鍾院使站在一旁,束手無策。
寶翎沒看見商枝,太后身邊的人,全都在佛堂外候着,她心裡被巨大的不安給籠罩。
太后唸完一卷經文,放下木槌,月慈姑姑將太后攙扶起身,轉過身來,目光冰冷地看向寶翎。
“哀家的仁壽宮不見血,你不會不知,給宮婢下毒丟在哀家宮門前,你是對哀家不滿嗎?”太后語氣森冷,臉上道道皺褶透着凌厲。
寶翎只覺得心口一緊,氣息都有些不穩起來,“皇祖母,寶翎是被冤枉的!香凝是我的貼身宮婢,忠心耿耿,我十分信任她,怎麼會給她下毒?”
月慈姑姑將一根簪子放在寶翎面前,“殿下,這根簪子是出自內務府,奴婢去查了去向,正是登記着寶華殿。這根簪子是你賞賜給她的吧?”
寶翎默然點頭。
太后見她神色不定,嘲諷地說道:“你將有毒的簪子賞賜給得力的宮婢,她卻誣賴別人對她下毒,的確是忠心耿耿。”
寶翎膽戰心驚地否認道:“皇祖母,寶翎沒有!皇兄手臂摔斷,母后病倒了,今日父皇請神醫給他治頭風症,寶翎聽說神醫醫術高絕,便請香凝將神醫請來給母后請脈,問他皇兄的手臂能不能治好,她一去就沒有回來,寶翎吩咐香琴打聽她的行蹤,緊接着便被月慈姑姑請來,看見香凝的慘狀!皇祖母,請您爲寶翎做主,還寶翎清白,捉拿真兇!”
太后目光掃過她的面容,見她滿面淚痕,惶恐不安地模樣,面色才略微和緩一些,“月慈,你去審問。”
月慈姑姑邁出佛堂,看着香凝滾得滿地鮮血,蹙緊眉心道:“你去勤政殿請神醫,爲何出現在仁壽宮?”
“我……我被……被人打暈,醒過來就在……仁壽宮。”香凝閉口不提商枝,一旦提出來,被月慈姑姑盤問,就會破綻百出。
月慈姑姑知道審問不出什麼,向太后走去,“她一概不知。”停頓一下,看一眼寶翎道:“殿下的話若是屬實,奴婢去勤政殿請劉公公過來問話?”
寶翎心中一驚,連忙說道:“皇祖母,究竟是誰害的她,請仁壽宮的暗衛過來問話,就知道事情始末了!”
太后朝月慈姑姑略略頷首。
月慈姑姑將仁壽宮外的兩位暗衛請來。
“你們看見是誰將宮婢丟在仁壽宮外?”月慈姑姑問道。
暗衛道:“屬下看見兩個寶華殿的人過來,緊接着其中一個倒下,另一個人匆匆離開。”
寶翎臉色大變,明明是商枝和香凝!爲何暗衛口中是兩個寶華殿的人?分明就是誣陷她!
“你們是誰?你們根本就不是仁壽宮的暗衛!”寶翎怒斥,激憤地瞪着兩個暗衛。
“放肆!”太后一拍桌案,“誰敢在仁壽宮動手?你出紕漏,捅出簍子,質疑哀家宮中的人!你何不說是哀家冤枉你!命人陷害你!暗衛是人證,簪子是物證,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寶翎眼中蒙上一層水汽,聲音顫抖的辯解道:“皇祖母,不是寶翎!寶翎是冤枉的!香凝在我身邊伺候十年,我怎麼會無緣無故毒殺她?您不信,可以派人去勤政殿問問劉公公,香凝與誰接觸過!簪子上的毒,一定有人故意栽贓我!”
太后看着寶翎被冤枉後委屈的模樣,冷笑一聲,“哀家看你嘴硬到幾時。”吩咐月慈姑姑去勤政殿找劉通。
不一會,月慈姑姑過來回話道:“劉公公說不曾遇見香凝。”
寶翎臉色鐵青,跪的筆挺的身子,微微晃動了一下,快要支撐不住跪着的身子,“怎麼……怎麼會?”
商枝怎麼會隻手遮天?
暗衛做僞證,劉通也滿嘴假話!
香凝明明是在劉通的面前帶走商枝,商枝明明是在仁壽宮前對香凝下手!
爲何他們全都在包庇商枝?
“你們認得是哪個宮婢對香凝下手?”太后詢問暗衛。
候在門口的香琴頭皮一緊,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暗衛指着香琴,“是她。”
香琴渾身劇烈的顫抖,撲通跪在地上,“太后娘娘,奴婢冤枉,奴婢與香凝一起進宮,感情深厚,怎麼會對她下手!”
“拖下去,處置了。”太后扶着額,讓人將香凝一併帶下去,清理掉門口的血跡。
香琴嘶聲喊道:“冤枉……奴婢冤枉!是公主!公主害死的香凝!”
寶翎雙眼通紅,目眥欲裂,“住口!本宮何時害了香凝?”
“太后,是公主啊!公主害的香凝!”香琴什麼也聽不進去,如果不是寶翎捨棄香凝,香凝怎麼會落到這般下場?又怎麼會冤枉她?害死她?
寶翎胸口劇烈起伏着,恨不得殺了這個賤婢!
她深深呼吸着,壓制下心裡濃烈的怨恨,免得失態。
太后抿着脣,聽到香琴指認寶翎,看着悽慘的香凝,對寶翎的心狠手辣實在很不喜,“寶華殿的奴才,都聽你的指使。暗衛親眼所見是香琴暗害香凝,她如今也親口指認你!如果你是被冤枉,方纔也不必如此狡辯,誣賴其他的人。哀家罰你禁足三個月,抄寫心經一百遍。”
寶翎心裡不服氣,不敢忤逆太后,忍下心裡的不甘,起身回寶華殿。
太后閉上眼睛,低喃道:“皇家是……越來越不成氣候。”
月慈姑姑看着太后眼底的疲累,不禁開口道:“太后,奴婢請襄王殿下陪您用晚膳?”
太后擺了擺手,“不必了。”重新盤腿坐在蒲團上誦經,爲方纔一事向菩薩告罪。
月慈姑姑退出佛堂,吩咐宮婢去請襄王入宮。
商枝趴在地板上,看着太后只是罰寶翎禁足,抄寫經文,皺了皺眉眉頭。
“一個宮婢,你想太后要她償命?”樓夙諷笑商枝天真。
商枝撇了撇嘴,她可沒有這麼想過,雖然知道結果,但是沒有看到寶翎受到實質上的懲罰,心裡忍不住失望。
但是剪除寶翎的左膀右臂,也算是小有收穫!
樓夙拎着商枝離開仁壽宮,將她放下來,擡步離開。
商枝跟在他的身後,一路往宮外走去。宮婢、侍衛見了,紛紛行禮避讓。
“多謝你出手相助。”商枝將匕首塞給樓夙,“那碗粥我就請你喝了。”
暗衛可能是他的人替換,劉通也是他讓封口的吧?
如果不是他,她還真的不知道怎麼死的!
樓夙並不接匕首,背對着商枝,“你會做陽春麪?”
“會!”商枝笑眯眯地說道:“你想吃?等我有空做給你吃,當做答謝。”
樓夙不再說話。
走出宮門,樓夙丟下商枝上馬車。
商枝想了想,準備上去,車伕已經將馬車趕離,商枝吃一嘴灰。
“呸!”
商枝吐掉嘴裡的灰塵,瞪着遠去地馬車,怎麼就不救人救到底呢?
看着空蕩蕩的宮門,嘆息一聲,苦逼地走回去。
摸一摸袖子,冊子還在,商枝鬆一口氣。
淨月看着商枝縮小地身影,放下車窗簾子,看着閉目假寐的樓夙,“主子,您真的不打算幫忙對付寶翎公主?”
樓夙並未回答,他不會一直在京城,替他們掃除障礙,總有離開的一日,他們需要有自保的能力。
淨月也多少猜到樓夙的心思,是想要磨礪商枝與薛慎之,纔會將寶翎與文氏的結盟告訴他們,讓他們心裡有底細,並不急着解決,留給他們練手。
良久,就在淨月以爲樓夙不會回答時,就聽他淡聲道:“沒有性命之憂,不必理會。”
——
商枝一雙腿都走酸了,一半的距離都沒有走到。別說租馬車,就連行人都很少,累得她蹲在路邊上。
突然一輛馬車停在身邊。
車簾子被掀開,春柳從馬車上下來,恭敬地對商枝說道:“商姑娘,夫人請您上馬車,捎帶您一程。”
商枝看向馬車,車窗簾子掀開,高映月溫婉地笑道:“商姑娘,我姓高,從姐姐口中聽過你,她是清河縣人,你曾經給她治過病。”
商枝看着高映月秀美端莊的面容,與高氏的確有幾分相似,“你如何認出我來的?”
“我在宴會上見過你,你在秦老夫人身旁,我想沒有人不知道你的身份。”高映月看着天色,輕聲細語道:“離你住的地方還有一段路程,商姑娘若不嫌馬車簡陋,我便送你一程。”
商枝雙腿痠痛,高映月性子溫順,沒有壞心,沉吟片刻,便坐上馬車,“多謝夫人。”
高映月略略頷首,一路上兩人都沉默寡言。
馬車停在松石巷,商枝從藥箱裡拿出兩盒美膚膏送給高映月,“這是我新研製的美膚膏,送給你。”
高映月並未推辭,她將美膚膏收下,讓春柳送商枝下馬車。
商枝下馬車,見高映月透過簾子縫隙在看她,揮了揮手,轉身進屋子。
春柳疑惑不解的問高映月,“夫人,您爲何突然捎帶商姑娘?”
商枝雖然是秦家的女兒,但是高映月的身份也不低,孃家出一個高皇后,夫家又是三品大臣,根本不需要巴結商枝。
高映月望着軟毯上織就的芍藥花紋,輕聲說道:“她的未婚夫是會試榜首,相公屈居他之下位列第二,若是沒有意外,兩人將會是同僚,結交一下,總會沒有錯。”
春柳一怔,未料到高映月想得如此長遠。
商枝也猜不透高映月的心思,進了屋子,才猛然想起,她姓高,與高皇后是什麼關係?
高映月的穿着打扮很講究,夫家家世顯貴,高映月的身份也不低,應該與高皇后出自本家。
商枝嘆息,對高映月的印象很好,溫婉如水的女子,坐在一起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不希望高映月是別有用心的接近她。
“回來了?皇上沒有爲難你?”龔星辰見到商枝,連忙站起來,上下打量她,看着她弄髒的裙襬,“怎麼弄的?”
商枝拍了拍,“趴在地上蹭的。”
龔星辰變了臉色,“他們罰你了?”
“別擔心,我是聽牆角蹭的灰。”商枝去廚房打水淨手。
龔星辰跟在她身後,絮絮叨叨地說道:“我在貢院看會榜的時候,好像看見寶翎公主的馬車。皇上突然宣你進宮,是不是她搞得鬼?”
商枝皺緊眉心,搖了搖頭,“元晉帝找我看病,沒有爲難我。不過寶翎倒是找茬了。”她想着手裡拿着的冊子,對龔星辰道:“二哥,我餓了,你炒一個飯給我吃?”
龔星辰睜圓了眼睛,“君子遠庖廚!你聽過這句話嗎?”
“沒有。”
龔星辰指着商枝,見商枝眼巴巴地看着他,“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什麼君子。”轉身鑽進廚房。
商枝看着龔星辰卷着袖子,大喇喇蹲在地上收拾青菜,嘴角上揚,“二哥,你是我最喜歡的哥哥了!”
龔星辰心裡美滋滋地想着,爲這句話,多做幾頓飯都是可以的!
商枝進裡屋,拿出冊子,看着書頁有東西在動彈,心裡警惕,頓時想起在佛堂,寶翎讓太后找暗衛作證,顯然知道她對香凝動手,甚至最開始就猜到她會對香凝動手。這麼說來,寶翎特地瞭解過她,做出一些應對,只是樓夙的存在在她意料之外。
商枝看着這本冊子,覺得寶翎一定動了手腳。她不敢再動冊子,去藥房拿出一個小銅盆,從壁櫃裡取出幾個瓷瓶,往盆裡倒半壺水,將瓷瓶裡的藥粉倒進去,再把冊子扔進銅盆裡,水漫過冊子,一刻鐘後,水面上漂浮着一隻毒蠍。
商枝冷漠地看着盆裡死去的毒蠍,水被書冊褪下的墨汁染黑,拿着錦帕擦一擦手。
毒蠍在香凝手中沒有跑出來,肯定是寶翎將毒蠍封在書頁裡。
她拿到冊子,若是沒有注意,一定會撕開糊住的部分,毒蠍被困久了,一旦被放出來,會立即攻擊人。
從毒蠍的大小,商枝辨認出是雄蠍子。雄蠍子比雌蠍子小,但是毒性是雌蠍子的五倍。
被毒蠍子蟄一下,會令人癱瘓,心跳停止或呼吸衰竭,一旦中毒,它的毒性是沒辦法解除。
商枝眯着眼睛,看着盆裡的毒蠍,又看一眼樓夙給她的信,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等着寶翎與文氏用陰謀詭計害她才反擊。
如果下次她防不勝防呢?
商枝叩擊着桌面,心裡拿不定主意。
這時,龔星辰在門外喊道:“妹妹,吃飯了。”
商枝看着盆裡的小冊子,藥粉侵蝕,字跡已經全都褪去,收拾乾淨,她出去坐在桌前。龔星辰給她一碗蛋炒飯,有瘦肉,有青菜,口味還不錯。
龔星辰看着商枝吃得津津有味,心裡很有成就感,湊到商枝面前,“哥帶你去看戲?”
商枝手一頓,張涵嫣喜歡看戲,她死之後,府裡養着的戲班子遣散了。文氏經常愛去梅園看戲,基本上每隔幾天就會去一次。
她眸光微微閃爍,往嘴裡扒一口飯,“好啊,我還沒看過唱戲呢。”
龔星辰見商枝答應,連忙去梅園買票。
票是晚上戊時初,龔星辰決定帶着商枝去梅園吃晚飯。一邊吃,一邊看戲。
商枝特地梳妝打扮一番,這一次,沒有帶沈秋,她和龔星辰兩個去。
到梅園的時候,侍從領着他們去預訂的雅間。
商枝往樓下大廳看,目光與坐在角落裡的文氏對上,眸光微微一轉,移開視線,徑自進入雅間。
文氏緊緊地收住手指,盯着緊閉的雅間門,目光怨毒。
商枝坐在雅間裡,想着之前見到的文氏,嘴角微微上揚,倒算是運氣好。
龔星辰點完菜,“梅園的景緻不錯,我來過一次。”說着,他打開窗戶。
商枝朝窗外望去,目光在一男一女身上停頓,女子包裹得嚴實,男子穿着藍色錦袍,容貌俊美,氣質溫潤,兩個人親密的挽在一起。
商枝皺緊眉頭,看着她身上穿的衣裳,覺得很熟悉,一時想不起來。
忽然,女子仰起頭,對男子說一句話,就看見男子展顏一笑,擡手將裹着她腦袋的布巾推開一點,撩開垂在女子眼睛裡的髮絲。
商枝目光一緊,認出這雙眼睛!
寶翎!
她不是在禁足?
怎麼出宮了?還與一個男子這般親近?
“你在看什麼?”龔星辰順着商枝的目光望去,一眼認出那個男子,“我今日貢院門口見過他。”
“他也是應試的舉子?”商枝問道。
龔星辰點頭,“什麼名次不知道,似乎也高中了。”
商枝點了點頭,在心中記下,到時候讓薛慎之留意。
這一場戲之後,商枝彷彿喜歡上看戲,一旦有空閒,就往梅園裡跑。
一連看了四五日,她誰都不帶,一個人來。每天都是戊時初來梅園,亥時再離開。
文氏在梅園遇見商枝之後,便特地留意起商枝。一直到第五天,商枝都是準時來,準點走,每次都是坐在大廳前排同一個位置。她心裡有了盤算,覺得這是一次機會。再拖下去,就怕商枝看膩了戲,不打算再來。
文氏便暗中聯繫寶翎,寶翎除了被禁足那一日離宮,就沒有再出宮,老老實實在宮殿裡抄寫經文。接到文氏的消息,她勾脣一笑,打算出宮去看看文氏給她準備的驚喜。
好不容易冒險出宮一次,寶翎依舊是讓宮婢喬裝她,然後給情郎去信,約他在梅園相見。
商枝也覺得差不多了,文氏大概會忍不住,擔心她不會再去梅園,該有動靜了。
這一日,她沒有再一個人去,而是拿出做好的兩套衣裳,拿出一套給沈秋換上,她穿上另外一套。
沈秋看着商枝手裡一模一樣的衣裳,愣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問,回裡屋換出來。
商枝和沈秋穿一樣的鞋子,梳一樣的頭,戴相似的絹花,帶着沈秋出門。
龔星辰從屋子裡出來,看着身量相似的商枝與沈秋,從背後根本分不出誰是誰。
他心中好奇,不知道商枝與沈秋做一樣的打扮出門做什麼,連忙跟過去,馬車已經駛走了,他只得趕着牛車跟上去。
——
梅園。
天色黑下來。
文氏站在梅園門口等寶翎。
不一會兒,寶翎出現在門口,文氏迎上去,“都準備好了,不知道她今夜會不會來。”
寶翎正要說話,看見商枝的馬車緩緩駛過來,連忙拽着文氏側過身去,被常青樹給擋住。
商枝像是沒有看見二人,一個人徑自入內。
文氏與寶翎對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見笑意。
“本宮先進去了。”寶翎擔心情郎等太久,她迫不及待想進去,反正剩下的都有文氏處理。
轉過身來,往前走兩步,就看見龔星辰跟在商枝的身後。
文氏見寶翎盯着跟蹤商枝的人,低聲說道:“那是她的義兄,說是有過命的交情。”
寶翎咯咯笑道:“過命的交情?”她給一邊的護衛使個眼色,冷聲說道:“那就讓他們一起去黃泉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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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二更,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