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禮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內心在掙扎,他知道這一次,禮王不會再給他任何的機會。
一邊是母親,一邊是摯友。
李明禮緊緊閉上眼睛,似有一雙手,在將他的靈魂撕裂成兩半。
“明禮,你不要管娘,你快走,不要答應他任何事情!”姜姬聽到禮王的話,她失聲喊道:“明禮,你切記你這個名字寓意,這個名字是你爹給你起的,希望你明白是非道理。你不能爲了娘,去傷害他人的性命……唔唔……”
婆子捂住姜姬的口鼻,姜姬費力張口去咬捂着她的手掌,黑衣人吃痛,鬆開手,姜姬面色蒼白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明禮,她眼中泛起水霧,“這一輩子,是娘對不起你,讓你在人前擡不起頭來,耽誤你的前程。從小到大,娘便多有疏忽你,是我這個做孃的不夠稱職。你沒有因爲孃的緣故,放棄自己的學業,很努力的學習,得到你自己想要的。娘希望你一直堅守着本心,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李明禮看着四樓窗戶口的姜姬,心裡突然涌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一生,娘做了太多違背自己心願的事情,知道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多麼的無奈與痛苦。你已經長大了,很快就要十九。這些年沒有我,你自己也過得很好,而我一直是你的拖累。明禮,娘等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我要去找你爹,我想他了。”
姜姬滿面淚痕的臉上,露出一抹昳麗的笑容,彷彿一個即將要去見心愛之人的少女,羞澀中又帶着甜蜜與幸福。
她猛地踢踹婆子一腳,婆子鬆開她,火紅的裙襬在空中劃出一抹如煙雲般的弧度,墜落在地。
李明禮僵硬地跪在地上,瞳孔緊縮,怔怔地望着一瞬發生的事情,那滿地的鮮紅,將他的雙目渲染紅。
他猛地回過神來,連滾帶爬的過去,跪在姜姬的身邊,他伸出雙手,似乎想要去觸碰她,又怕碰疼她,僵滯在半空當中,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
看着她蒼白的面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痕,對她來說,彷彿不是去赴死,而是解脫。
李明禮只覺得臉上冰涼,眼淚墜落在地上,他將姜姬抱進懷中,她嬌媚昳麗的面容褪去了色彩,彷彿一朵脆弱易碎的小白花。
他彷彿看見她風情萬種,嫵媚多姿的周旋在各色男人之間,轉身面對他時,笑容乾淨而溫暖,伸手想要抱他。他卻避開她的手,說,“髒。”
她臉上的笑容似乎僵滯了一下,然後又換上一副溫柔的笑臉,手指想要捏一捏他的臉,似乎想到他的抗拒,不太自然的撩起她垂落的青絲。
“不髒。”姜姬將荷包裡的碎銀子倒在掌心,“銀子不髒。它能讓我們吃飽飯,讓我們活下去。”
他緊緊抿着脣,沒有說話。
姜姬雙手滑過膝蓋,蹲在她的面前,將她那一雙手舉在他的面前,纖細如白玉般無暇的雙手,大拇指十分醜陋,“明禮,孃的手,做不了繡活。是娘太沒有用,沒有其他的本事,只有這一張臉還能用。只要我們能夠活下去,做什麼都好。”
“娘……”李明禮粗啞的喊道。
只要我們能夠活下去,做什麼都好。
爲什麼,你卻放棄了。
禮王見姜姬跳樓身亡,眼底閃過陰狠之色,他冷聲說道:“來人,將他給本王殺了!”
沒有姜姬這個人質在,李明禮更加不會受他的掌控,既然都在尋死,那就一起去死吧!
暗衛拔出長劍,月光下,泛着森寒的冷光,凌厲地朝李明禮刺去。
“叮——”一聲。
沈秋手裡的長劍橫檔住暗衛殺氣凜然的長劍,往前一推,將暗衛隔開,擋在李明禮面前。
商枝和薛慎之闖進禮王府,遠遠看見姜姬翩然墜地,血花在她眼前綻開。
大腦一片空白,呆滯的望着如破布娃娃躺在地上的姜姬。
在聽見姜姬聲音的那一瞬間,所有的事情全都明朗起來。李明禮之所以回京,協助禮王暗害他們,全都是因爲姜姬在禮王的手中,被他給挾持!
商枝想不到姜姬,爲了不讓自己拖累李明禮,她跳樓自盡。
“今日你們都來得正好,本王送你們一起下黃泉!”禮王大手一揮,數十個暗衛瞬息出現,將他們團團包圍!“一個活口不留!”
暗衛揮劍而上時,十幾個黑衣人從不知從何處躥出來,與暗衛在一起廝殺。
刀光劍影,熱血噴濺,兩方人馬纏鬥在一起,已經分不出誰是誰的人。
商枝見有人出手相救,她連忙跑到姜姬身邊,手指搭上她的脈搏。
“救她!”李明禮嗓音乾澀嘶啞,重複道:“救她……你救救她!”
商枝指腹下是一片冰涼,沒有脈搏跳動。她神色黯然,“對不起。”
第一次,發現這個詞,多麼的蒼白無力。
李明禮扣住她的手腕,蒼白木然的臉上,不見任何哀傷的情緒,可商枝知道,他內心的悲慟。那一雙漆黑幽邃的眼眸,彷彿一潭死水,明明什麼情緒都沒有,可商枝在裡面看見了悲絕。
商枝感受到握着她手的手掌,在不受控制的顫抖,他在害怕。
“李明禮,你娘很愛漂亮,也很愛乾淨,她身上髒了,我們帶她回去,給她清理乾淨。”商枝掙扎着手腕,李明禮扣得太用力,她無法掙開,只能勸說他。
“不髒,我娘不髒的。”
李明禮鬆開商枝的手,他拿着袖子,擦乾淨姜姬臉上的鮮血,可血跡卻擦得滿臉都是,彷彿擦不乾淨一般,他執着着,一遍一遍地擦。
商枝緊緊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的動作,“夠了!李明禮,你清醒一點!”
李明禮僵滯住,他垂眸望着姜姬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面沾染着血跡。她的膚色很好,往日她最得意的便是這一張臉,不必塗抹胭脂,緋紅如玉。如今任他如何擦拭,這一張臉,一片慘白。
他終於意識到,這個女人永遠的離他而去。
禮王看着幾十個人,居然打不過十幾個人,他臉色青黑,看着蹲坐在地上的李明禮與商枝,他撿起地上的長劍,朝他們刺殺過去。
薛慎之扣住他的手腕,舉着往下一沉,手肘撞擊過去,咔擦一聲,骨頭裂開的聲音。
禮王慘叫,手裡的長劍掉在地上,手肘關節被薛慎之刁鑽的角度撞裂他的手骨。
薛慎之手肘撞擊着他的腹部,胸口,頭顱,一腳將他踹飛在地上。
禮王蜷縮着,薛慎之最後狠狠一擊,他的腦袋痛得幾乎要炸裂,他抱在腦袋在地上打滾。胸口,腹部也劇烈地疼痛着,想要嘔吐。
薛慎之眼底一片冰寒,冷冷地盯着禮王,上前一步,卻被商枝拽着他的手腕,搖頭道:“慎之,他還是皇子。”
薛慎之捏緊拳頭,眼底一片暗色。
“很快,就會有人收拾他!”商枝不想薛慎之殺了這個人渣,還要惹上官司。“元晉帝已經醒了,很快,就會是他遭到報應的時刻!”
薛慎之握着的拳頭一鬆,他冷眼看向不遠處,十幾個黑衣人迅速的撤退。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是元晉帝身邊的劉公公,他一眼掃過商枝與薛慎之,李明禮,最後落在禮王的身上。
劉勇臉色一冷,“帶走!”
禁衛軍一人拖着禮王一條手臂,帶進皇宮。
劉公公看着禮王被帶走,轉頭對商枝道:“薛夫人,皇上請您與薛大人一起進宮。”
“好。”商枝又問,“公公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劉公公並未遮掩,道:“皇上醒過來,秦老將軍得到消息,進宮去告御狀,禮王捏造虛假證據,誣害忠良的罪名,又告禮王勾結外敵,謀朝篡位!”
商枝挑眉,元晉帝醒來的消息,還是剛剛傳出來,秦老將軍便進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