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質彬彬,清瘦頎長,餘暉下,他周身泛着柔光。
商枝加快腳步,幾步走到他身側,望着他溫和的面容,嘴角上翹,“怎得突然回來了?拿東西?書院可還適應?”
薛慎之進村一路來已經聽說了,商枝與許氏之間的糾紛,最後受益之人卻是他。心中情緒一時難言,看着她脣邊的笑,跌宕起伏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他認真耐心的回答她的問題,“今日不忙,明日方纔開堂授課,左右無事便回來一趟。書院尚可,號舍裡的同窗很友好。”
商枝點頭,往屋裡走,“你還沒吃晚飯吧?我先做飯。”
薛慎之道:“今日我來做飯。”
商枝站在廚房門口,將他往堂屋推,“君子遠庖廚。你的手是拿筆的,廚房裡的事務就交給我。”他自己平日都不做飯,廚藝想必是不行的,她可不想折磨自己的胃。
薛慎之無奈,只好捲起衣袖,打掃屋子,將門口那一缸水給提滿,坐在院子裡劈柴。
商枝在廚房裡看見了,也不阻止,他身體虛,適當做些事能夠強身健體。
精米沒有了,家裡只有紅薯,小麥,正好她前幾日在鎮上買了掛麪,索性下兩碗麪條。
麪條很豐盛,煎了一個金黃的雞蛋,煮了臘肉切片,幾顆綠油油的青菜鋪在麪條上,看着讓人食慾大增。
雞蛋是陳族長媳婦給了她兩個,之前買的全都水煮白蛋給薛慎之帶去私塾。
她把裝着雞蛋的推給薛慎之,薛慎之抿脣,挾着雞蛋放她碗裡。商枝筷子擋住,“你念書費腦子,多吃點營養的補身子。再說你還有幾日在私塾,那裡面的伙食不比家裡,我在家吃香喝辣的日子多了去,也不在意這一頓兩頓。”
薛慎之沉默的把雞蛋分成兩半,一人一半。
商枝見他十分固執,也不推遲,只是把那半碗山雞肉扒拉一大半放在他碗裡。
兩人吃完晚飯,薛慎之開口道:“許氏……”
商枝眼一眯,心裡頓時明白他今日突然回來的目的。
“許氏欺軟怕硬,我能收拾她。”停頓一下,商枝琢磨道:“你不用多想,我只是不想她打擾你念書,我也有私心,不是白白幫你。就等着你金榜題名,提攜提攜我,離開這窮山惡水的地兒,穿金戴銀,不愁吃喝。”
薛慎之望着她清亮的眼眸,裡面閃爍着對未來嚮往的光芒,心潮涌動,她若如她所說的貪圖富貴,也不會拒絕酒樓兩成的紅利,她是不想讓他心生愧疚。
她越是如此,薛慎之心裡越是不好受,窒悶得慌。
商枝覺得氣氛突然沉悶,她轉移話題,“我今日去山裡採藥,採到一株人蔘,約莫有七八十年的年份。糟心的是遇見一條毒蛇,被我給宰殺了,可惜沒有取了蛇膽。”
她輕描淡寫,言語含笑的話,卻令薛慎之心驚肉跳,幾乎可以想象其中的兇險,他面色一沉,“可有受傷?此時的蛇方纔出洞,毒性極強,你一個人莫要上山,若是要去,等我回來與你一塊去。”
商枝搖頭,“沒有受傷,我這回大意了,下一次謹慎一些,不往深山裡去。”
“沒有下一次!”薛慎之難得強硬,他收緊了五指,不敢想她若是不慎被毒蛇咬傷,該怎麼辦?
商枝臉上笑意淡去,他意識到語氣不對,緩了緩語氣,嗓子仍舊有些發緊。“山上危險,你多顧念着自己的安危。”
商枝心裡有數,是她採了人蔘,驚動了毒蛇方纔對她攻擊。
也知道薛慎之是擔憂她,阻止她上山。她可以敷衍,待他離開杏花村之後上山,但是她不想對他撒謊,可他一副沒有商量的餘地,到底有些心氣兒。
不說她如今的狀況太拮据,單單有些藥材必須上山採,藥鋪裡未必就能買得到。
“再說吧。”商枝起身收拾碗筷,終止談話。
薛慎之看出商枝的不悅,望着她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嘆了一口氣,知道她是有主見的人,認定的事情,旁人輕易動搖不了。
商枝洗完碗,擦乾淨手出來,見薛慎之還坐在原處,微微一愣。
她拉開條凳,坐在他的對面,“我手裡有十六兩銀子,開始打算攢着開醫館。後來琢磨了一下,我想買下一片山頭,種植藥草。”到時候她得聘用鄉鄰,不怕有人對藥田使壞。
更重要的是許氏今日做的事,她擔憂銀子留在身邊招禍,被人惦記着偷走。還不如散出去買山地種藥草,也算是投資,運氣好能有更大的回報。
商枝主動開口,薛慎之心頭微鬆,“我託堂兄去問一問里正。”
“好。”
商枝明白薛慎之的意思,她與賀良廣結怨,若是她買山地,會遇到阻攔不說也怕他故意刁難坐地起價。
薛慎之準備再與她談一談上山採藥的事情,他多半在書院,會幫不上她。
剛纔想到一個折中的法子,陳源是杏花村獵戶,山上經驗豐富,若是他打獵時帶上商枝,有個照應,便不用擔憂她遇到危險。
“你……”
叩叩——
門板被敲響,陳源的聲音響起,“商枝,你在家嗎?”
商枝連忙起身,拉開門,陳源汗津津的站在門口。
“陳大哥,有事嗎?”
“我今日上山,抓到一條蛇,取了蛇膽給你送過來。”陳源把包着蛇膽的桐樹葉遞給她。
商枝高興的說道:“謝謝你陳大哥,你等着,我給你銀錢。”
“不,不用。蛇膽我留着也無用。你,你若不介意,給我一碗水喝就成了。”陳源想了半天,擠出這句話,黝黑的臉憋紅了。
“陳兄特地爲商枝送蛇膽,一碗水自然可以。”薛慎之端着竹筒遞給陳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