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帝面容冷肅,沉聲道:“逃兵立即逮捕就地處死,包庇收容者同罪論處。齊愛卿身爲都督同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構陷忠良,欺上罔下,數罪併罰,褫奪官職,即刻處斬。然你親屬知情不報,三族在朝爲官者不得升遷,三代內不允許參加科舉。”
齊老爺腦袋嗡嗡作響,一片空白。他死也就死了罷,如今卻是累及親屬。三族不得升遷,三代不能科舉,齊家這是要衰敗了!
御林軍摘去他的烏紗帽,將人拖下去。
齊老爺回過神來,他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皇上、皇上……微臣冤枉……冤枉啊……”似乎除了這一句話,再也說不出其他請求寬恕的話語。
淒厲的求饒聲,衝入雲霄,經久不散。
餘青林、明芷、曹氏嚇得兩股戰戰,面無人色。
文宣帝又下令,將餘青山與明芷處斬。
因爲曹氏出面作證揭發餘青山,赦免她的罪行。
餘青林被堵着嘴拖下去。
明芷陡然回過神來,淚水滾滾而下,她跪着朝顧芸娘走來,“芸娘,求求你救救我!讓皇上饒恕我!我沒有辦法,被齊大人逼迫,纔會出面作證。芸娘,我錯了,你饒過我這一回,我日後結草銜環相報。”
顧芸娘看着她楚楚可憐的面容,不禁嘆息一聲,“明芷,我早就放過你一次,是你自己沒有抓住機會。你包庇逃兵,罪大惡極,若是赦免你,皇上威嚴何在?大周律例又如何叫人信服?下輩子,擦亮眼睛,好好做人。”
“芸娘,芸娘,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明芷滿面淚水,被人拖下去。
曹氏看着這一幕,脖子發涼,她不禁慶幸自己站在顧芸娘這一邊,纔有活命的機會!
如果她說出真相,卻也難逃包庇逃兵一罪!
而後,她又想起自己身處何處,方纔那潑辣的模樣,可有冒犯天子?
想到此,曹氏臉色刷的慘白,“皇上饒命,民婦方纔一時激動,口不擇言,污言穢語冒犯天子君威,求求皇上饒過民婦這一回。”
文宣帝從未與見過村婦與人罵架的場景,方纔曹氏的行爲粗鄙,他愣住了,卻又着實解氣。
他大手一揮,赦免曹氏。
曹氏千恩萬謝,冒出一身虛汗。
離開大殿時,雙腿發軟,強撐着離開。
幾位大臣也一同離去。
只剩下蘇家三兄弟與顧芸娘。
文宣帝目光在顧芸娘臉上流連,發現她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膽子也不小。
可他不覺得蘇景年是一個膚淺的人,並不是看重顧芸孃的美貌。
至於是何原因,讓他與人奪妻,這是臣子的私事,他一個帝王也不好刺探。
蘇景年問道:“皇上,您儘快安排人接手齊大人的職務。”
文宣帝最信任的便是秦家與蘇家,蘇景年被人構陷,知道齊大人利用餘青山一事做筏子,他便已經派人暗中掌控齊大人的動向,並且挑選人接替他,杜絕意外。
“朕已經有安排。”文宣帝隨後給顧芸娘賞賜,命人將顧芸娘送出宮。
留下蘇家三兄弟議事。
顧芸娘坐在馬車裡等蘇景年,並沒有回府。
浣紗一直在宮外等着顧芸娘,見到她來,連忙問道:“夫人,三爺如何了?”
“無礙。”顧芸娘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她早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輕易的結束,所以在曹氏找上門的時候,提出讓她來一趟京城。
曹氏便去孃家請她娘回來照應餘家的人,然後暗中隨她來京城。
齊老爺的人調查,只調查出曹氏在坐小月子,根本沒有懷疑,曹氏早已隨她來京城,並且早她一日抵達京城。之後蘇景年被檢舉,她便故意放出曹氏的消息,讓文宣帝親手逮住齊老爺的罪名,讓齊老爺無可辯解!
如果用不上曹氏,她也沒有損失,給曹氏一些銀子打發她。
顧芸娘鬆一口氣,幸好她謹慎。
半個時辰後,蘇景年等人出宮。
蘇景年掀開簾子,跨上馬車,坐在顧芸孃的身邊。
浣紗連忙出來,坐在車轅上。
顧芸娘一頭扎進蘇景年的懷中,抱着他精瘦的腰,聞着他的身上的氣息,一顆心總算安定下來。
“你怎麼不告訴我,餘青山沒有死?我擔心死了!”顧芸娘知道明芷會被齊老爺請進京作證。而在鎮上與明芷最後一面,她雖然極力的隱藏,依舊有一絲怨憎顯露出來。所以她早已將書信給準備好,一起帶進京城。正是因爲有明芷,蘇景年被指控殺人奪妻,她心裡還能夠穩住,卻沒有想到餘青山壓根沒有死!
蘇景年看着顧芸娘控訴的眼睛,不由得失笑,“那一日,餘青山準備對你動手。除了兩個黑衣人之外,屋頂上還有一個。那時候我便打算將計就計,親自給他送上把柄。”
齊老爺並沒有讓蘇景年失望,掉進他設下的陷阱裡。
顧芸娘雖然有把握脫身,可到底有些事情,蘇景年是真的做了。
他們敢這般顛倒黑白,那是蘇景年善後乾淨,不會被人抓到把柄,因此顧芸娘有恃無恐!
而真正能夠全身而退,是因爲文宣帝的態度。
文宣帝是一把雙刃劍,寵信你們的時候,給你們至高無上的榮耀。
當他猜忌時,這份寵信便是災難。
蘇景年似乎知道顧芸娘心中所想,撫着她鬢角的碎髮,“不用擔心,我們手中並未掌握兵權。”
顧芸娘趴伏在他的腿上,手指撫摸着袍子上的暗紋,“你辭官了嗎?”
“嗯。”蘇景年握着她的手,“皇上還未批覆。”
顧芸娘嘆息一聲,早就知道不會這麼容易。
“不用擔心,很快就能處理好。”蘇景年心裡有了成算。
顧芸娘‘唔’一聲,闔上眼,小憩片刻。
這幾日是爲了做戲,每天早早上牀睡覺,實際上,根本睡不着。
現在將隱患除掉,顧芸娘有些犯困,不一會兒就睡過去。
府中得到消息,姜皎月命人準備火盆,擺在府門前,讓蘇景年跨過去,去去晦氣。
小廝派人說他們回來了,姜皎月與袁雯萱在門口等着。
不一會兒,蘇易、蘇越打馬而來,馬車緩緩在他們身後駛來。
蘇易與蘇越跨下馬,等着蘇景年與顧芸娘。
不一會兒,蘇景年抱着顧芸娘從馬車上下來。
袁雯萱立即迎上來,站在蘇越的身側,對蘇景年道:“小叔子,門前準備了火盆,水房裡在煮柚子水,待會你跨過火盆,再用柚子水洗澡,去去晦氣。”
蘇景年頷首,道謝。
袁雯萱抿脣道:“我們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氣。”
目光略過顧芸娘,袁雯萱皺了皺眉,又看向身側的蘇越,感嘆道:“小叔子對三弟妹真好。”
蘇越臉色猛地沉下來,“東西是你準備的?”
袁雯萱不知道哪句話又惹到蘇越,挽着他的手臂,“是我和大嫂一起準備的。”
蘇越臉色稍霽,沒有拂開她的手。
袁雯萱心裡暗暗鬆一口氣,在蘇越耳邊說道:“大嫂懷有身孕,她的孕期反應大,三弟妹要給文氏上香,我打算代她操勞,她生怕我會奪她的權,說她自己可以操辦……阿越……”
蘇越拍開她的手,臉色青黑,幾步跨進府,轉眼就消失在府內。
袁雯萱臉色變了變,緊緊擰着帕子,忍氣吞聲的進府。
蘇越直接去往正廳,看見蘇易與姜皎月在商議祭品的事情,他笑道:“大嫂,辛苦你爲三弟張羅火盆和柚子水。”
姜皎月想到在外面袁雯萱的表現,她眸光微微一閃,“二弟,這些都是小事,吩咐下去,全是婢女做的。”
蘇越心往下沉,面上不變道:“大嫂,難得的是一片真心。”
然後,轉身去三房。
蘇易看着蘇越離去的身影,心下明白怎麼一回事。
袁雯萱不是第一次,搶奪功勞。
她不做事,卻幾句話間,讓人以爲是她一手操辦。
姜皎月並非不爭不搶,她是怕自己夾在中間難爲,所以纔沒有去計較,維護着兄弟間的關係。
“委屈你了。”蘇易握着她的手,一同去往大房。
姜皎月看着兩個人交握的手,笑彎了眼睛。
“我不委屈,只求問心無愧。”
姜皎月心想,袁雯萱將人都當做傻子糊弄,認爲自己生了一個兒子,又得蘇越寵愛,可她卻沒有想過,蘇越心裡真正在意的是什麼。他最是護短,在意親人的和睦,而袁雯萱是犯了蘇越的忌諱,一個男人心涼了,給的寵愛也能夠收回。等她失去蘇越的寵愛,她又拿什麼在府中立足?
袁雯萱是被蘇越的好性兒給麻痹了。
只有跌一個大跟頭,纔會醒悟過來。
“不到迫不得已,二弟是不會做到絕情的那一步,我希望二弟妹能夠體諒二弟。”姜皎月說的是一句真心話,袁雯萱但凡心裡顧念着蘇越,心疼蘇越的不易,便不會做出這些挑撥離間的事情。
“二弟會收服她。”蘇易想着蘇越收斂性情前的性子,覺得袁雯萱想要拿捏蘇越,利用蘇越奪權,只怕要失望了。
果然,蘇越從姜皎月這裡問話回去後,就知道這件事袁雯萱根本沒有參與。
姜皎月的性子軟和,處事公道,如果真的有袁雯萱的功勞,她一定會點出來。
蘇越心裡氣悶,他想不明白,袁雯萱怎麼會變成這麼不安分的一個人。
婚前的性子,落落大方,無慾無求。新婚時,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生下孩子後,便像換了一個人。
他是真的喜歡袁雯萱,想與她好好過日子,沒有打算納妾。因爲之前行軍打仗,沒有在她身邊,整個孕期都是她一個人熬過來,他心懷愧疚,將自己所有的溫柔全都給了她和孩子,只要要求不過分,有求必應。
袁雯萱的所作所爲,有點讓蘇越心涼,她明明知道自己最在意的就是這幾個親人,希望一家人和睦相處。而她卻仗着他的縱容,成了一個攪家精。
蘇越按揉着脹痛的腦袋,在書房裡住下,在袁雯萱意識到自己錯誤並且改正之前,他不打算去正房。
袁雯萱滿腹委屈的回到正房,不見蘇越,問起身邊的丫鬟。
香櫞回道:“二爺在書房。”
袁雯萱見香櫞欲言又止,心煩意亂道:“有話便說。”
香櫞驚慌道:“二夫人,二爺派小廝將他的日常用品搬去了書房。”
袁雯萱變了臉色,“什麼時候?”
“剛纔!”
袁雯萱擰緊手絹,她不知道哪裡惹的蘇越不滿,她明明沒有再爲難顧芸娘,他又在生哪門子的氣?
還是說他因爲門前的火盆和柚子水不是她準備的,她騙了他,才與她生氣?
如果是這樣,那氣性兒也太小了!
香櫞卻是隱約知道一些內情,她在一旁勸說道:“二夫人,奴婢覺得二爺不是因爲您的欺騙才與您冷戰,可能是因爲您意圖讓家中主子不睦,他……他才與您置氣。您去哄一鬨二爺,二爺就會搬回來住。”
袁雯萱沉默不語。
她心裡有打算,姜皎月與顧芸孃親近,可蘇越與蘇易纔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蘇景年到底隔了一層,但是蘇易與蘇越卻不在意,當做親兄弟沒有介意這一層隔膜。
如今姜皎月有孕在身,袁雯萱擔心姜皎月月份大後,精力不足,將管家權給顧芸娘,所以纔會動一些小心思,預備挑撥她們兩個的關係,這樣姜皎月纔不會越過她去,放權給顧芸娘。
等掌家權到她的手裡,姜皎月一時半會,也從她手裡拿不走,她也有時間安放自己的人進去。
袁雯萱苦笑一聲,“親兄弟都要明算賬,就算蘇易與蘇景年沒有二心,姜皎月與顧芸娘就沒有存別的心思?我也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鑫哥兒。阿越若是能夠體諒我,就不該如此對待我。”
“夫人,您可以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二爺聽。二爺不是蠻不講理的人,若是對的,他一定會聽。”香櫞不覺得袁雯萱對,卻知道如果蘇越知道袁雯萱是爲了鑫哥兒,一定會原諒袁雯萱。
袁雯萱沉吟片刻,決定退一步,放下身段去求和。
蘇越住在書房與她分房住的消息傳出去,太丟臉面。
袁雯萱特地換上一身桃紅色的衣裳,衣裳顏色粉嫩,看似普通卻另有乾坤,收了腰,腰帛一束,纖細的腰肢不堪一握。她記得蘇越第一次看她穿這件衣裳,眼前一亮,對她十分疼寵。
蘇越在生氣,她穿上這一身衣裳,他一定會知道她的用意。
袁雯萱敲開書房的門,蘇越看見她粉面桃腮,笑眼盈盈,便知她的來意。
視線在她腰間停頓幾秒,便立即轉開視線,落在公文上。
袁雯萱見蘇越無動於衷,抿緊了脣,她站在蘇越的身邊,柔聲問道:“相公,我做錯了,你可以與我說。你一聲不吭住在書房,旁人該如何看我?”
蘇越見她到現在還是顧及自己的臉面,臉色越發冷沉,心裡的那一絲希翼破碎。
袁雯萱見他渾身氣息不對,連忙說道:“我知道你在氣我與妯娌不和睦,我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我這麼做,並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鑫哥兒。你們兄弟齊心,可大嫂和三弟妹呢?女子都是以相公爲天,一旦生下孩子後,就會爲孩子着想,這是一種本能,希望爲他爭取更多,給他更好的東西。”
“你是在怪我無能?不能給你們母子優渥的生活,讓你去與大嫂和三弟妹去爭?”蘇越的語氣,猶如淬了冰。
袁雯萱心裡一緊,她從未見過蘇越如此動怒過。
“阿越,你怎麼能這麼想我?這府裡的一切是你們三兄弟掙來的,本來就是有你的一份,我只不過是……”
“嘭——”蘇越猛地將書冊摔在桌子上。
他霍然站起身,眼睛裡幽幽跳躍着怒火,低吼道:“袁雯萱,我看你就是閒的!日子太安逸舒坦,你心裡不得勁,就想要鬧的家宅不寧!我告訴你,平陽候府大哥是侯爺,大嫂是侯夫人,他們的孩子會是世子!你只是一個閒散的二夫人,管着自己的內宅小院。如果這些滿足不了你,想要當掌家夫人,只要你跟着我一天,你就將這份心思收一收!若是你覺得委屈了,大可與我和離!”
袁雯萱被蘇越劈頭蓋臉的呵斥,頓時懵了。
想到他說和離,淚珠子掉落下來,“蘇越,你別欺負人!我如果嫌棄你,當初就不會嫁給你,也不會給你生兒子!你現在是嫌棄我了,才借題發揮,想要和我和離!”
“隨你怎麼想!”蘇越覺得心累,他自問沒有虧待過袁雯萱,卻沒有想到養大她的野心,“我還是那句話,日子能過就過,不能過,你嫌我沒有本事,不能給你掌家,你要離就離,我不會阻攔你!”
袁雯萱淚水潸然而下,她是真的被蘇越無情的話給傷到了。
蘇越冷眼看着哭成淚人的袁雯萱,沒有半點心軟。
“兄弟只有他們兩個,女人卻不是隻有你一個,想給我生兒子的也不止有你。袁雯萱,念在鑫哥兒的情面上,我給你一次機會,你好好想一想。”
蘇越滿面冷霜,冷聲道:“高福,請二夫人出去。”
袁雯萱搖搖欲墜,原來在蘇越心裡,不是非她不可。
雙手手指絞擰的發白,她看着蘇越冷酷無情的模樣,不等高福將她趕出去,扭頭自己跑出去。
回到屋子裡,她趴在牀上痛哭。
滿腹委屈。
她給蘇越生一個兒子,到最後沒有換來半點夫妻情分,得到的是他的狠心絕情的話。
袁雯萱心裡又怨又恨,怨蘇越的不理解,恨他的冷血無情。
之前對她百般疼寵,在兄弟面前,她卻不值一提。
袁雯萱氣得胸口疼,她想要抱着孩子回家,可想到之前她離開,蘇越沒有去接她,是母親勸着她回來。這次她走了,說不定讓蘇越稱心如意!
袁雯萱咬緊牙根,覺得男人果然靠不住,靠的還是自己!
她是無權無勢,依附着蘇越,他纔會輕而易舉的說和離。
如果她手裡掌着蘇家的權,蘇越敢這麼輕易的說休離嗎?
香櫞看着袁雯萱眼裡的怨恨,變成了偏執。
心裡不禁發寒,她低聲勸道:“夫人,您想太多了。二爺想要維護府中的和睦,侯爺與三爺也是如此,不會縱着她們胡來。該是您的那一份,她們不會將您的給強佔了。您何必爲了這些,與二爺離心呢?假使有這麼一日,二爺也不會忍讓,會給您和小少爺一個公道!”
袁雯萱對蘇越失望透頂,冷笑道:“他哪裡會給我和鑫哥兒討公道?只怕還會幫着他的弟兄勸我將自己的那一份給讓出來!”
這一刻,袁雯萱後悔了!
她就不該勸說蘇越搬進侯府,這樣住在銅雀街,她一個人說了算。
可那時候她生下鑫哥兒,姜皎月肚子沒有動靜,她想到侯爺的爵位,一時糊塗勸說蘇越搬進來。
如今全部的封賞,全都入了侯府的庫房,她現在又鬧着要分出去,只怕蘇越不會同意!
“你也不必勸了,我心裡有數!”袁雯萱一臉冷淡。
香櫞心裡嘆息一聲,知道袁雯萱被蘇越傷透心,鑽進死衚衕裡去了。
她出去打水,給袁雯萱淨面。
袁雯萱讓香櫞去將孩子抱過來。
看着鑫哥兒粉嫩的睡顏,心頭酸澀,又想要落淚。
她是真的沉溺在蘇越給的寵愛中,得意忘形了。
纔會以爲蘇越愛她,離不開她。
如今看來,不過是鏡花水月。
手指輕輕撫摸着鑫哥兒的面頰,她咬緊脣瓣,對乳母說道:“今晚孩子跟我睡,給你放一日假回去探望孩子。”
乳母想問孩子吃奶的事情,被袁雯萱不耐煩的打發,“餓了,我喂他喝羊乳。”
聞言,乳母退下去。
半夜裡,府中一片沉寂。
被嬰孩的哭聲打破。
袁雯萱抱着孩子哄,無論怎麼哄,鑫哥兒扯着嗓子哭,小臉兒哭得通紅。
隔壁書房裡,輾轉反側的蘇越,聽到孩子的哭聲,披着衣裳出來,看着正房裡亮着燈,他喚來守夜的人問,“怎麼回事?”
守夜人並不清楚什麼情況,這個時候,香櫞手忙腳亂的出來,看見站在門外的蘇越,愣住了。
“二爺。”
“小少爺爲何啼哭不止?”蘇越回來也有好幾個月,孩子夜裡特別乖巧,並不哭鬧。除非受涼,身子不適,他纔會夜裡啼哭。“受涼了?”
香櫞按照袁雯萱的交代道:“乳母家中有事,今日告假家去,小少爺跟着孩子二夫人住,大約是不習慣,便哭鬧不止。”
蘇越皺緊眉頭。
香櫞小心翼翼覷他一眼,詢問道:“二爺,您不進去看一下小少爺?”
蘇越沉默片刻,邁步進正房。
站在珠簾處,腳步一頓,昏黃的燭光下,袁雯萱抱着哭得臉頰通紅的孩子,無聲的落淚。
袁雯萱聽到動靜,看到蘇越站在門口,她脆弱的喚一聲,“二爺,鑫哥兒哭了,我如何哄,他都止不住哭聲,我害怕他不舒服。”
蘇越看着她柔弱的模樣,緊了緊拳頭,走進去,從她手中抱着孩子。
鑫哥兒嗓子哭啞了。
蘇越心疼道:“餵奶了嗎?”
“我喂他不肯喝。”袁雯萱無措的說道。
蘇越命人將羊乳溫好,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笨拙的拿着勺子給鑫哥兒餵羊乳。
鑫哥兒被爹抱在懷中,哭聲漸漸止住,哼哼唧唧的抽噎。
如今羊乳喂到口中,張口迫不及待的吞嚥。
蘇越見他這副模樣,陷入是餓極了,一勺接着一勺喂。
鑫哥兒嫌這樣吃太慢了,喝的空隙又嚎兩嗓子。
蘇越耐着性子,輕哄着鑫哥兒將一碗羊乳喝完。
吃飽喝足,鑫哥兒哭得累了,在蘇越懷裡蹭了蹭,閉上眼睛睡過去,長長的眼睫上還墜着淚珠兒,白嫩的臉蛋兒透着粉,像個小可憐。
袁雯萱看着蘇越將孩子哄睡,怕大聲說話會吵醒孩子,她站在蘇越身後,折腰湊到他耳邊道:“阿越,將孩子放在牀上。”略一停頓,她輕柔地說道:“鑫哥兒依賴你,今晚你留下來?”
蘇越深邃的眸子緊盯着袁雯萱,看得袁雯萱心裡一顫,彷彿她的小心思被他給看穿。低垂着眼睫,柔軟的身子輕輕蹭着蘇越,細柔的嗓音透着一絲哀求,“阿越,留下來好嗎?”
蘇越指腹拭去眼底的淚痕,抱着孩子放在牀裡面。
袁雯萱立即將他的外袍脫下,見蘇越躺在牀上,不由得鬆一口氣。熄滅油燈,放下帳子,她躺在外側。聽着蘇越均勻的呼吸聲,她側身抱住蘇越,手指去解他的衣裳。
蘇越按住她的手,低沉的嗓音在如水的夜色中,令袁雯萱心驚膽顫。
“萱兒,你是鑫哥兒的娘,對他的疼愛比我只多不少。我不想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你。你心中若有我半分,就不會讓我去爲難。這府中沒有傻子,也沒有一直吃虧的人。願意維繫和平,是不想要鬧得太難看,心疼自己的身邊人。你若能夠想通,我們還能夠和以前一樣。”
袁雯萱在他低柔的嗓音中,憶起蘇越爲她做的一切,鼻子一酸,眼角滾落一滴淚水。
“睡吧,我累了。”
蘇越將她的手拿開,放在一旁。
兩個人各懷心事,註定今夜睡不着。
——
翌日一早,蘇景年沒有先帶着顧芸娘去給文氏的牌位上香。
而是帶着他去三房重新闢出來的一個小宅院。
蘇元翰帶着繼室與一雙兒女就住在這小宅院裡。
從三房一道拱門進來,就另有一番天地。
宅子不大,兩間上房,三間廂房,一間雜房,一排下人房,廚房就建在下人房旁邊。
一雙兒女住在東西廂房,蘇元翰則是和繼室住在上房。
蘇景年出事,蘇元翰第一時間就聽見了,他表面沒有動靜,除了去官署,就是在家中教幼子唸書,心裡卻暗自着急,派人去打聽。
到底他人微言輕,外放多年,在京城裡早已沒有根基,打聽不到半點消息。只得去找蘇易,蘇易也未多說,請他心安。
昨日得知蘇景年回來,蘇元翰特地告假一日,休沐在家中。
天矇矇亮就起身了,一直聽着隔壁的動靜。
董氏跟在蘇元翰身邊多年,早已摸清蘇元翰的性子,如何不知道他心裡牽掛着蘇景年?
只不過是憋着一口氣,抹不開面主動過去找蘇景年。
昨日聽見蘇景年回府,就翹首期盼着,神思不屬等着蘇景年上門。
哪裡知道蘇景年抱着新娶的媳婦在屋子裡沒有出門。
看着蘇元翰黑着臉,書都不教了,關在書房裡,她就忍不住偷笑。
今日蘇景年若是再不上門,估摸着蘇元翰就坐不住了。
一家四人坐在偏廳裡用早膳。
董氏給小女兒卷一張蛋餅,放在她的碗裡,隨後又給蘇元翰卷一張,“老爺,咱們回來好些時日,一直悶在這小宅裡。儷姐兒想去後花園裡走一走,你好不容易在家歇一日,用完早膳我們過去走一走?”
蘇元翰心中氣悶,惱蘇景年那臭崽子不上門看望他。
聽見董氏的話,哪裡不知道她打什麼主意?
哪有做老子的親自上門去看兒子的?
“不去!”
董氏心知蘇元翰是犟上了,給儷姐兒遞一個眼色。
儷姐兒嚥下嘴裡的蛋卷兒,對蘇元翰嬌聲道:“爹爹,我想去後花園玩,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爹爹要教你哥哥唸書,你娘陪你去。”蘇元翰鐵了心不去。
儷姐兒噘着嘴兒,跳下凳子,去磨蘇元翰。
蘇元翰將碗一放,準備去書房,看着閨女眼睛裡蘊含着淚水,心裡一軟。
“好了,爹爹陪你去。”
儷姐兒破涕爲笑,得意的朝她娘揚眉,將蛋卷吃完,她就將兩個香囊塞進袖子裡,纏着蘇元翰要去後花園。
去後花園,必須要經過三房,就會碰上蘇景年。
蘇元翰臉色有些不太好。
架不住閨女撒嬌,牽着她的手走出屋子,遠遠地看見蘇景年與顧芸娘相攜而來。
蘇元翰腳步頓住,目光緊緊盯着蘇景年,記憶中的他張揚肆意,斷腿後陰戾充滿煞氣,而今經過風雨吹打,高大挺拔的身形宛如峭壁上的青松,沉穩內斂。眼中的陰戾,如今被溫柔取代,不再充滿攻擊,十分的平和。
心中百味雜陳,看着不服管教,最令他頭疼的孩子,如今頂天立地的熱血男兒,蘇元翰眼眶溼潮。
這是他夢轉千回,希望見到的一幕。
蘇元靖覺察到一道視線盯着他打量,頓足望去,便見蘇元翰穿着深色錦袍,手裡牽着六七歲的小姑娘,立在廊檐下,眼眶微微發紅。
兩鬢髮絲霜白,那張俊美的面容,刻下歲月的痕跡。
蘇景年這時才意識到他的父親老了。
“父親,兒子帶芸娘給你請安。”
蘇景年牽着顧芸娘走到蘇元翰的面前,撩開袍子,跪在地上。
蘇元翰袖中的手中握緊成拳,想到這個不孝子,狠心十幾年不與他聯絡,深深壓下去攙扶他起身的衝動。
“你還記得自己有個父親?”蘇元翰原想擺一擺譜,方纔一開口,嗓音沙啞也就算了,還有些酸氣,那句話倒是像與兒子置氣的氣話,一點氣勢也沒有。 шωш •Tтkā n •C ○
董氏在一旁忍俊不禁。
蘇元翰瞪她一眼。
儷姐兒脆聲道:“三哥哥,爹爹早就盼着您過來。從您進京開始,就一直盯着隔壁的動靜。聽到您昨日回府,他就坐不住了,想見您,又拉不下臉。您今兒再不過來,爹爹就要過去見您了。”
說着,儷姐兒知道自家爹爹的彆扭性子,鬆開蘇元翰的手,跑到蘇景年身旁,拉着他起身,又扶着顧芸娘站起來。
“三嫂嫂。”儷姐兒甜甜的喊一聲。
顧芸娘將準備的見面禮拿出來遞給儷姐兒。
儷姐兒抱着盒子,甜笑道:“謝謝嫂嫂。”
顧芸娘看向一旁的蘇景廷,十一二歲的小少年,眉眼與蘇景年有三四分相似,性子卻很穩重。
“三哥,三嫂。”蘇景廷生的脣紅齒白,他悄悄看一眼蘇景年,拱手問安。
顧芸娘給蘇景廷準備的是文房四寶,還有一本大家寫的孤本。
蘇景廷收到禮物眼睛亮了,很欣喜,靦腆的道謝,“謝謝三哥、三嫂。”又忍不住瞟一眼蘇景年。
顧芸娘看着偷看蘇景年的小少年,他眼中有一種光,十分崇敬蘇景年,卻又有一種敬畏。
她拉拽着蘇景年,蘇景年這才發現小少年的心思,“四弟。”
蘇景廷驚訝的瞪圓了眼睛,隨即耳根通紅。
他小時候聽娘身邊的婢女說夫人很討厭娘,也很討厭爹除她之外和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
他在江南聽到三個哥哥的英雄事蹟,心裡很爲他們驕傲,立志要成爲他們一樣的男兒,心有凌雲之志。
可隨着父親來到京城,他心裡即興奮又緊張、憂心,害怕三哥與夫人一般,對小妾生的子嗣感到不喜。
這一刻,聽到蘇景年喚他四弟,他壓不住心裡翻涌如潮的歡喜。
這是對他的認可吧?
蘇景年看着小少年眼中的雀躍,脣角上揚,也有一些笑容。
“老夫人。”蘇景年喚董氏一聲,認可她的身份。
董氏連忙應聲。
蘇元翰冷哼一聲,轉身進屋,心裡卻鬆一口氣。
他也擔心蘇景年不忍繼母與兩個弟妹。
董氏連忙招待兩人,“你們快些進屋坐,用完早飯了嗎?”
蘇景年與顧芸娘走進屋子,蘇景年道:“用過了。”
董氏讓婢女奉茶。
她帶着一雙兒女,對顧芸娘道:“我收到安遠侯府的帖子,芸娘你隨我來,爲我挑選一身衣裳。”
顧芸娘心知董氏是刻意支開她,讓蘇元翰與蘇景年父子私聊。
“好。”
顧芸娘起身與董氏離開。
董氏對顧芸娘道:“他們父子倆有心結,如今是一個好時機,讓他們倆私底下聊。”領着顧芸娘去上房,她從內室裡捧出一個匣子,放在顧芸孃的手邊,“老爺並不是不願意出席你們的婚宴,而是他得知景年要成親,他心知疏忽景年良多,夫人又去了,他便走動關係,調來京城。京城裡不是想來便來,還要等合適的缺位,恰好有人犯事,騰出一個缺位,京城裡下了文書,着令老爺立即回京述職,纔會沒有去參加你們的婚宴。其次就是老爺也拉不下臉給景年示弱,他在書信裡寫的話有些讓人心涼,幸好景年不與他計較。”
顧芸娘搖了搖頭,“相公明白爹的用心。”
董氏很欣慰,她拍了拍顧芸孃的手,“老爺該開心了。”
顧芸娘抿脣一笑,“父子間沒有隔夜仇,將話說開了就好。”
董氏點頭,“這是老爺給你們準備的新婚賀禮,沒有派人給你們送去,是想要親手給你們。”
顧芸娘將匣子收下。
兩個人說了一會子話,蘇景年與蘇元翰一同走來。
蘇元翰神色輕鬆,目光慈愛,眼睛有些發紅。
一進來,他就讓董氏準備中飯,“一家人一起吃一餐飯。”
蘇景年應下。
蘇元翰愈發自在起來,心中頗多感慨。
與長子解開心結,握手言好,蘇元翰了卻一樁心事,覺得很圓滿。
儷姐兒回京之後,沒有什麼玩伴,見她娘沒有與顧芸娘說話,便纏着顧芸娘去碧紗櫥,拿着針線籃子,請顧芸娘教她描花樣。
顧芸娘心靈手巧,女紅很出衆,與儷姐兒聊得來。
蘇景廷見小妹拉走三嫂,他有些坐不住了,看着三哥坐在那兒喝茶,“三哥,過兩日書院開課,你能送我去書院嗎?”
蘇景年挑眉,有些意外的看向親弟弟。
蘇景廷紅着臉,小聲說道:“我和他們說威武大將軍是我親哥哥,他們不相信,我……我就……”請你去撐場面。
最後一句話,在蘇景年的注視下,說不出口。
蘇景年摩挲着杯子,看着蘇景廷漲紅了臉頰,想着方纔初次見面的印象,覺得他並非是虛榮心很高的孩子。
“在書院被人欺負了?”蘇景年如何不知書院裡的情況?當年他也在書院上學過,排擠很嚴重,尤其欺負外來又老實的學生。
蘇景廷的性子,只怕不會說出自己的身份。即便說出來,他又是小妾生的,雖然被扶正,身份上還是有些水份。但是被欺負很了,又不堪其擾。
而今見自己並不排斥他,他便提出這個要求,但凡長眼睛的人,見了他便明白蘇景廷的身份,並且破了兄弟關係不親近的傳言,他的處境便會破解了。
倒是有幾分機靈。
蘇景年對他又多了幾分認識,欣然應允,“我正好得空。”
蘇景廷激動的不行,連忙道謝。
他很想告訴別人,他的哥哥是大將軍,不止是給他解圍,還有炫耀的成分!
蘇景廷到底是個少年心性,他的哥哥就像一個珍寶,他想要告訴同窗,讓他們知道他的哥哥有多出色,滿足他小小的虛榮心。
蘇景年看着他像偷吃到糖的竊喜模樣,不禁失笑。
蘇元翰也嘆氣,覺得這不是他教出的穩重孩子。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完晚飯,蘇景年帶着顧芸娘去給文氏上香。
袁雯萱與姜皎月也在,袁雯萱勸姜皎月,“大嫂,你準備祭品花了不少心思,裡面就交給我,你先去正廳歇着。”
若只是單純的上香,姜皎月就聽袁雯萱的話去歇着。可顧芸孃的名字要上族譜,這是大事兒,她身爲侯府女主人,自然不能缺席。
“二弟妹,多謝你的好意。等下三弟妹要上族譜,我不能離開。”
袁雯萱見姜皎月不聽勸,也便沒有再多說。
蘇越看着兩個人在交談,回頭看袁雯萱一眼。
袁雯萱朝蘇越笑了一下。
蘇越蹙眉,沒有理會袁雯萱。
姜皎月知道袁雯萱與蘇越在鬧矛盾,昨夜鑫哥兒哭,吵醒了姜皎月,今日聽到二房那邊傳來的消息,姜皎月頓時清楚袁雯萱的伎倆。
只怕她故意餓着鑫哥兒,讓他哭鬧,哄着蘇越回正房。
鑫哥兒是很好餵養的孩子,吃飽了,身上乾爽,不哭也不鬧。一歲多了,米飯與米粥都吃,並不挑食。明眼人,一聽袁雯萱的說詞,就知道她的動機。
蘇越想必也清楚,只不過沒有揭穿她而已,想給她一個機會。
只不過,自己的孩子都能狠心利用,姜皎月覺得袁雯萱不會消停。
吉時到了,一行人進祠堂。
顧芸娘祭拜祖宗,給文氏磕頭上香後。又經過一番儀式,將她的名字正式載入族譜。
儀式雖然簡單,也耗費不少時間。
姜皎月站久了,腰痠背痛,等走出祠堂,她渾身發軟的靠在蘇易身上。
“不舒服?”蘇易問。
姜皎月點了點頭,小腹有些墜痛,小腿發酸,像是灌鉛了般走不動路。
蘇易攔腰將她抱起來,對蘇越和蘇景年道:“你們大嫂身體不適,我先送她回屋子休息。”
袁雯萱目光在姜皎月肚子上打轉,垂着眼簾,沒有說話。
蘇越鬆一口氣,他是真的怕袁雯萱這個時候開口討嫌。
“你忙了半日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蘇越和顏悅色道。
袁雯萱受寵若驚。
蘇越握着她的手回屋。
袁雯萱看着兩個人交握的手,這幾日提着的心落了下來。
她向來心高氣傲,認真的學規矩,學管家,就是爲了做掌家夫人。後來母親相中蘇越,頭上還有一個哥哥,開始她是不願意的,後來見了蘇越一面,她心裡喜歡蘇越,又聽母親說蘇家不納妾,她便動心,點頭答應嫁給蘇越。蘇越對她很好,她是想要和蘇越好好過日子。
可後來……
袁雯萱眸光一暗。
兩個人鬧矛盾,她怨蘇越對她的不理解,冷戰的這幾日,她心裡也難受。
如今蘇越與她冰釋前嫌,心裡高興。
蘇越看着她面露嬌羞,嘴角淺淺流露出笑意,心裡嘆息一聲,希望她真的改了。
畢竟她是鑫哥兒的母親。
沒有袁雯萱帶刺的話,一家人很和睦,氣氛融洽。
晚飯的時候,蘇元翰與董氏也出席。
用完晚飯,蘇景年與顧芸娘回屋。
顧芸娘坐在炕上,將董氏送給她的匣子拿出來,裡面裝着地契。
“蘇哥哥,爹給我們地契幹什麼?”顧芸娘數了一下,裡面有幾個莊子,兩座宅子,還有鋪子與良田山地。“這都是爹攢下來的?”
“祖母過世之前將她的嫁妝分成兩份,爹外任就是帶走這些。”蘇景年看着裡面的東西,就知道全都給了他。
顧芸娘心裡嘆息一聲,蘇元翰是一個好爹,幸好父子倆的矛盾解除了。
不然白白錯失一段親情。
“我們不能全都收下,明天還回去,指不定爹會多想,估摸着也不會收下。但是咱們這一房,不止你一個,還有廷哥兒和儷姐兒。我將這裡面的東西,分成三份相等的,等他們出嫁娶親時,與我們添妝的東西一起給他們。”顧芸娘心領蘇元翰的心意。經過董氏的手給他們,必然是和董氏通過氣的。只是董氏性子好,沒有異議,做不得蘇元翰的主,但是她的兩個孩子也是蘇元翰的。今後蘇元翰是靠身邊人照顧,不能寒了董氏的心。
董氏若是真心實意,不爭不搶,他們做小輩的,就該多爲他們想一想。
蘇景年捏了捏她的鼻尖,輕笑道:“你看着處置。”
“嗯!”兩個人商議好,顧芸娘就將東西收起來。
兩個人準備洗漱睡下,這個時候,浣紗慌忙進來說道:“夫人,大夫人肚子不舒服,去請姑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