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李氏尖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有鬼,有鬼,他不是田園,他不是田園!”
不是田園,不是田園。
田園死了。
死了……
這個不是人,是鬼。
“對,是鬼,是鬼……”田李氏尖叫着,打死她,她都不願意相信,田園回來了。
手裡拖着大刀,一步一步的邁了進來。
田家人上上下下看着田園,都覺得腿肚子在打顫抖。
田園沒有說話,拿着刀一步一步走向進院子,院子裡擺着酒席,有人站、有人坐,看着田園進來,紛紛站起身。
田園路過之處,有什麼擋住他的去路,要麼一腳踢開,要麼用刀劈開,一張臉黑了個透。
他的家就在隔壁,但是他不敢去,怕去了之後,那個心心念唸的人兒已經不在。
嗩吶聲都停了下來,一院子的人都心驚肉跳的看着田園,不免又想起七年前田園成親時的樣子。那個時候,他至少有理智,而這個時候的他,讓人害怕,恐懼。
他身上的陰冷,讓人不敢直視。
那個時候的田園雖殺過人,但卻只是一二個,這個時候的田園,經歷過殺戮,一身戾氣,眸中的狠、眸中的恨,一看過去,就讓人腳底心發涼。
“田、田園,你回來了!”田老頭結結巴巴的喊了一聲。
田園看了他一眼,又看着這一家子穿金戴銀,幾個婦人身上穿着顧歡喜的衣裳,頭上戴着顧歡喜的耳環、髮飾。
一步一步走過去。
“別,五叔,我這就拿下來!”
田園可沒給她機會,伸手揪住了珠釵用力一扯,珠釵扯下來了,還連帶着不少頭髮。
“啊……”田豐明媳婦叫了一聲。
可田園壓根沒給她躲閃的機會,一下子扯住了衣裳,撕拉一聲,把衣裳給扯了下來。
田豐明媳婦尖叫一聲,恨不得去死。
田豐明怒吼一聲,衝向田園,“田園,你這個混蛋……啊……”
田園一腳便把人給踹飛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頓時吐出一口血。
“唔……”
“豐明!”
一時間,院子裡亂了起來,有人想要偷偷的離開,田園手中的刀鞘飛了出去,釘在了大門上。
“今日事情沒處理好之前,誰敢踏出去一步,我要誰的命!”田園沉沉出聲。
擡眸的時候,雙眸血紅。
讓整個田家村的人不敢動彈,更別說是田家人。
那大刀閃閃發光,折射出的光亮十分晃眼,讓人不敢直視。
田園手一伸,拉了一張桌子過來,大刀一掃,將上面的碗筷都掃在地上,脫了衣裳,往上面一鋪,“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把不屬於你們的東西都還出來!”
田家人震愣在原地。
田李氏回過神,尖叫着跑上來,“田園,你這個不孝子,我……啊……”
刀在田李氏頭上劃過,架在了田李氏脖子上,田李氏眼睜睜的看着頭髮從眼前落下,嚇的尖叫出聲。
一股滾熱沿着褲子流下去。
她被田園嚇尿了。
“你以爲我不敢殺你是不是?”田園沉沉出聲。刀往田李氏脖子上靠近,田李氏只覺得一疼。
“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田園,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田李氏又是哭,又是求饒。
田園卻沉默着,“去把我的妻女請來,今日若是請不過來,哼……”
聲音又冷又殘酷。
田家人一個瑟縮。
他們如今去哪裡找顧歡喜娘三?
“田園……”族長嘗試性的喊了一聲。
“你閉嘴,你這個老東西,枉你讀了聖賢書,竟幹骯髒齷蹉事,不配爲一族之長,不配!”田園說完,就差吐族長一口口水了。
族長年紀確實大了,被田園這麼一說,又羞又氣又惱,漲紅了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路是他自己選的,怪的了誰?
村民們有意見也不敢說話。
更不敢吭聲。
村長更是縮了縮脖子,一句話都不敢說。
田家人幾乎很快的把從顧歡喜那裡搶來的東西都放在了桌子上,衣裳、髮釵、手帕、鞋子、香膏,桌子上都堆不下,掉在了地上。
她們以爲田園會要,卻不想田園只是拿了火摺子點了燒掉。
別人用過的,田園不會留着。
田李氏依舊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看着那火燒起來,牙齒都在發顫。
“五叔……”田坤明硬着頭皮上前,田園也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不問任何緣由。
“我記得,來田家的時候,田家的屋子又破又爛,早些年我走鏢賺了銀子,拿回家中,你們可以繼續讀書,家裡買了田地,修了新房子,我以爲,我不是你們田家人,你們對我多少有點感情,這次回來,一個月十兩銀子的孝敬,依舊滿足不了你們的野心!”
田園說着,邁步去了廚房。
再所有人錯愕的時候,手裡拿着一把斧頭出來。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欺負我的妻女,霸佔我的財產,將她們攆了出去,既然如此,咱們今日便當作衆人的面,好好算算這筆賬!”
田園說完,一虎頭下去,就把堂屋的柱子給砍斷掉。
又是幾虎頭,堂屋就倒了。
“那一日,你們欺負我媳婦,心裡一定很爽快吧,今日我就讓你們好好體會一下,被人欺凌是什麼滋味!”田園說完,開着用力的砍、砸。
田家人一個個嚇得目瞪口呆,無一人敢上前去。
就是來接親的人,也是目瞪口呆。
這田家到底幹了些什麼?
田家村的人,心中又害怕,又擔心,田園這是要和田家算總賬。
田老頭驚怒萬分,顫抖着身子給田園跪了下去,“田園,你住手吧,是我對不住你,是我的錯!”
田園看着田老頭,“這一切,確實是你的錯,但你以爲,這就算了嗎?那你可真是想的太美好了!”
田園依舊砸着,尖叫聲四起。
他一路砸到自己親手蓋的院子前,身後無一個人敢跟過來。
田園一斧頭砸了那院門,看着這院子裡,陌生的一切,眼淚頓時便落了下來。
他的歡喜不在了。
“啊……”
尖叫一聲,像瘋狂了一般,把屋子全部給砸倒,然後一把火燒了起來。
“田園……”
田李氏叫了一聲,暈厥過去。
田老頭也氣紅了眼。
田園一步一步走到田老頭面前,“當初田園的名字並不是你給我取的,是因爲我印象裡,有這兩個字,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如今咱們之間,恩斷義絕,從此以後,形同陌人,我不要你們的命,我會等着看你們遭報應!”
拿了自己的大刀,出了田家。
無視田家人的哭喊,田園牽着馬,慢慢的朝鄭家走去。
如今能爲他解惑的,也只有鄭家人了。
鄭家靠殺豬爲生,不像村裡人靠着砍樹過日子,所以哪怕今日田家辦酒席也沒人過來,鄭家不捧田家的臭腳。
大妞兒娘在家準備着明日的晚飯,畢竟中秋節,月圓人團圓,得做月餅,她想做點送回孃家去。
大妞兒在一邊打絡子,以前覺得打絡子能賺錢,十分有勁,和不不比快,比誰做的好,也比誰賺錢多。
但是現在一個人坐在炕上,大妞兒卻無精打采,不想賺這個錢了。
“大妞兒,你別躲懶,過來幫我燒竈孔!”
“哦!”大妞兒無精打采應了一聲,走出屋子,喊了一聲大黑、小黑,兩隻狗卻一個竄頭奔了出去,大妞兒連忙跑出去,看見田園的時候,驚喜的喊了一聲,“叔!”又朝屋子裡喊道,“娘,田園叔回來了!”
“啥……”
大妞娘走了出來,看見田園的時候,頓時紅了眼眶,“田園兄弟,你總算回來了!”
“……”
田園只覺得喉嚨哽咽的難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進屋子說吧!”大妞娘忙道。
“我來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田園輕輕出聲。
再沒了在田家時的囂張,也沒有那股子狠勁。
像做錯事的孩子,說話聲音都顫抖。
“我知道!”大妞兒忙道,“那天我們好些人正在打絡子,田李氏帶着她那四個兒媳婦闖了進來,什麼都沒說就把嬸子推到在地,我抱着冬瑜跑回家來喊人,等我帶着我娘、阿奶去的時候,身子倒在地上,衣襟後都素血!”
田園吸了口氣,“然後呢?”
“然後……”大妞娘深吸一口氣,“我們本想把人接到家裡來,但是田家不答應,說她勾引野男人,冬瑜不是你的孩子,你寫了休書說要休了她,把你家所有東西都搶走了,我們只得把人安置在山腳下的茅草屋裡!”
田園站在原地,雙手緊緊握拳。
“後來呢?”
“那天你媳婦本來說要上山,但是走到半路回來了,問我借了二十兩銀子,再後來就不知道去哪裡了!”大妞娘說道。
田園從懷裡摸出二十兩銀子,“多謝嫂子照拂!”
轉身牽着馬兒就走。
“田園兄弟,你要去哪裡?”
“我要再去一趟田家!”
田家人只是還了東西,卻沒還銀子。
臨走時歡喜手裡有八九百兩銀子,就算她花用再大,起碼也有六百兩,加上太子殿下派人送來的五百兩,他不能白白便宜了田家人。
就算這筆銀子餵了狗,也不能便宜田家人。
“田園兄弟!”大妞娘喊了一聲,“田園兄弟,田家那些人遲早是會遭報應的,你別去找他們了,趕緊找你媳婦去吧,她一個婦道人家,帶着兩個孩子,已經走了好多天,二十兩銀子,支持不了多久的!”
田園腳步一頓,想了想點點頭。
田家那些人,遲早會把那銀子敗光,給他們留着買藥吧。
田園想到這裡,去了一趟山腳下的小茅屋,看着裡面發黴的臭味,頓時紅了眼眶。
田家,他不會罷休的。
絕對不……
田家
田園的離開,讓田家人緩過氣來,但看着被毀掉的堂屋,以及被燒掉的屋子。
田老頭嘴角兩眼一番暈厥了過去。
“老頭子!”
“爹……”
一片尖叫。
田家頓時亂成了一團。
田家村人這下子連喜宴都顧不得吃,紛紛回家。
如今田園回來了,那木頭生意怕是得要回去,他媳婦的事情,一個人都沒出面幫襯,田園再次接手木材生意,會不會不要他們砍樹?
想到會失去這賺錢的營生,一個個覺得背脊心發涼,走路都是飄的。
完了完了……
同樣害怕的還有村長、族長,當初他們作證擔保,田家不會趁田園不在就去欺負他媳婦,當事情發生後,田老頭拿着五十兩銀子上門,兩個人爲了銀子選擇裝聾作啞,那也是田家口口聲聲保證田園已經死了,如今田園歸來……
“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一世英名毀了毀了,你們記住,這是我對不住田園,爲了五十兩銀子,連良知都出賣了,你們把銀子還田家去,從此不可在勝任族長一職!”族長說着,吐出一口血,身子一仰,倒在了椅子上。
“爹……”
“阿爺……”
等他的兒孫上前,族長已然斷了氣息。
是羞愧至死,也是慚愧至死。
他讀了多年聖賢書,最終還是被銀子收買了良知。
如今田園回來,所有的一切都瞞不住,他所做的一切遲早會被田園挖掘出來,他無顏再做一族之長,無顏面對田園。
田園今日罵的對,罵的對!
田家
來迎親的三個隊伍看戲看的津津有味,這般大戲,此生也未必有幸能見一次。
回去可以吹牛很久了。
雖然不太清楚事情經過,但多方一打聽,再綜合一下,便是養父母趁養子不在家,霸佔了他的財產,攆走了他的妻女,如今養子回來了,這才鬧了起來。
當然更多的人,並不知道真相,但不妨礙他們胡編亂造。
田家二房三個女兒還是嫁了,花轎進門,田坤明依舊堅持讓三個妹妹嫁出去,看着她們上了花轎,花轎擡出了田家,才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此時此刻,田坤明內心波濤洶涌。
他知道,一切將會離他而去。
錢財,女人。
和他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他不甘心,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