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贈的!這每一株藥都是我們家李大夫辛辛苦苦上山挖採來的,怎麼可能是贈,這自然是要算錢的!”李娘子一聽大怒,柳眉一瞪,叉腰說道。
有關於銀子的事她從不馬虎。
“那不知這一帖藥李嬸子準備賣多少啊?”她就知道,顧長寧暗自哼了一聲,心裡雖有不屑,面上仍是掛着天真不諳世事的笑,懵懂的道。
“藥其實也不貴,想想我們家李大夫每次上山採藥,山高險峻,那可都是拿命在博啊,再加上挖採回來還要翻檢晾曬,實在是辛苦,算起來,這一帖藥只要十五文就好。”李娘子聽顧長寧問起藥的價格,立馬敞開了笑,一臉熱情的道。
“十五文一帖啊?那這帖藥同上次李大夫賣給我們家那個祖傳藥方有何不同嗎?”顧長寧驚歎了一聲,故作無知的問。
“這……這也沒,沒什麼不同,就是個別藥不太一樣……”李娘子一愣,支支吾吾的道。
“原來是這樣啊,我上次拿藥方去問過藥店掌櫃的了,掌櫃的說按那張方子抓的藥約莫是五文錢一包,李嬸子現在手上這副則要十五文,相差了十文。”顧長寧眨了眨眼睛,道,“那也就是說,李大夫換去的那味藥,竟比原來的要貴上十文,換的是什麼,人蔘嗎?”
“什麼人蔘,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別亂說話,人蔘的價格光是零頭都夠你哥哥交束脩的了。”李娘子被一個八歲的孩子這麼質問,臉面有些掛不住,有點惱羞成怒的斥道。
“哦。”顧長寧見她惱了,也沒再說下去了。
就是有的人總喜歡把別人家當傻蛋,同樣的一副藥賣了一次又一次,也不知道換個藥方子來,是真/覺得他們家好騙是嗎?
然而下一秒,顧長寧想到哥哥先前乾脆地拿出一兩銀子來買那個藥方子的事,眼角猛地抽了抽,默默閉上了嘴。
好吧,確實好騙。
楊惠芸一直聽着女兒跟李娘子的對話,對之前顧淮安拿出一兩買了張廢紙的事也已經知曉了。
當初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楊惠芸心中一梗,一口鬱氣上不上下不下的堵在胸口,一臉震驚的看着兒子。
好在當時顧長寧給她拍背順氣,又給她說了好多好話,這才讓她緩過來氣,這件事也就不追究了。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還能怎麼辦?只能是默默認了。
如今見李娘子仍是一副厚着臉皮來強行賣藥的模樣,臉色冷了冷,對着李娘子淡然道:“多謝李娘子的好意了,只是我家的安胎藥之前買的還沒吃完,李娘子就不必給我送這幾副藥了,還是拿回去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李娘子一聽,急了:“哎,顧山娘子,話可不能這麼說啊,之前買的那是之前買,效用定然比不上我受傷的這幾副,況且之前買的那些總有喝完的時候,到時候再接着我這幾副藥吃,不是剛好嗎?”
“勞李娘子記掛了,我這手上還有李大夫的祖傳藥方,真要喝完了還可以再去鎮上買,價錢也不貴。”楊惠芸有些冷淡說道。
李娘子像是看不見她的冷臉似的,仍是不死心的勸說道:“顧山娘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之前我們家那個祖傳藥方,那……那是給懷孕頭五個月的婦人吃的,你現在這肚子都六個多月了,再吃就不合適了,我如今送來的這個好,正是你這個月份的婦人該吃的。”
顧長寧嘴角略略一抽,十分欽佩的看着李娘子。
這李娘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又更上一層樓了。
“多謝你的好意了,只是我真的不需要。”楊惠芸在“不需要”兩字上加了重音,表明自己的決心。
李娘子見她軟硬不吃,臉色就有些不好了,說話也就有些不注意了,“顧山娘子,不是我說你,你現在的這錢不能省!隔壁村裡的那個王嬸子你記得吧?就是懷孕的時候沒養好,生出個怪胎來,長了三隻手臂,最後給沉塘了,你小心以後也同她一樣!”
“李娘子!我看在大家同是杏花村村民的份上纔沒與你計較太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楊惠芸被她這句話氣的有些站不穩,顧長寧見了連忙過去扶她坐下來,而後目光不善的看着李娘子。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正在書房抄書的顧淮安聽見阿孃的聲音,訝異非常的他趕忙過來探查一下情況,便看見李娘子也出現在阿孃的屋子裡,見情形顯然是李娘子把阿孃給氣着了。
“淮安啊,你來了就好了,你快勸勸你阿孃,有些錢不能省。”李娘子瞧見顧淮安出現,眼中一亮,立即上前說道,想從他這裡入手。
“怎麼回事啊?”顧淮安聽得雲裡霧裡的,一頭霧水的看向阿孃跟妹妹。
“是這樣的,李娘子又拿了新的藥方來,說之前賣給咱家的那個只適用於懷胎五月的婦人,阿孃如今六個多月了,得吃她今日送上門的幾帖,不然的話小心落得跟隔壁村子的王嬸嬸一樣,生出個怪胎來。”
顧長寧繃着臉,完完全全的重複了一遍李娘子的話。
顧淮安聽了臉色一變,什麼叫落得跟隔壁村子的王嬸嬸一樣,生出個怪胎來?
“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們別多心啊。”
李娘子方纔着急上頭,說話沒了分寸。
如今聽顧長寧重複一遍,再一見他們臉上神情都不太好,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的李娘子趕緊討好道,“我的意思是啊,你阿孃昨日肯定因爲長寧的事着急的不行,我是怕對孩子有什麼不好的影響,這才特特前來給你們送藥,真是,你們咋不識好人心呢。”
李娘子說着還有些委屈起來。
聽她提及昨日的事,顧長寧跟顧淮安也不敢說阿孃的身體一定沒事,因此兩人雙雙往楊惠芸看去,滿臉都是擔心的神情。
楊惠芸看着兒女投來的目光,嘆了一口氣,乾脆利落的說道:“我知道李娘子是好意,只是這十五文錢一帖藥我們實在是吃不起,我們家的情況李娘子你也看見了,一家子的寡母幼兒,也沒個掙錢的人了,如今我們是恨不得一文錢掰成兩文錢花,這十五文的藥,還是留給別人吧。”
“哎哎哎,怎麼會吃不起呢?”李娘子見她好像有趕客的跡象,這才忍不住跳腳,將心裡的算盤一股子全倒了出來,“這安哥兒不是還在學堂唸書麼?一年下來讀書要花的錢也不少,你從裡頭隨便擠出一部分來不就可以了嗎?”
楊惠芸聽到她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臉上一冷,眸中冰冷寒意的道:“這藥我都已經說了不吃,李娘子還是看看是否有別的人家需要吧。”
李娘子哽住,視線轉向沉默的顧淮安,急忙道:“安哥兒,你最是孝順你阿孃了,如今你阿孃的情況這樣,你還忍心硬要拿家裡的錢去念書嗎?”
顧淮安嘴脣動了動,還未說話,楊惠芸含着一絲怒意的聲音響起:“家裡的活還沒做,手上現在不得空,就不請李娘子多坐坐了,寧寧,送你李嬸子出去吧。”
“……”顧長寧看着面如薄霜的阿孃,心裡不住咋舌,阿孃還是第一次這麼不客氣的趕人出去啊。
李娘子見說不通楊惠芸,眼裡閃過一絲怨憤,“哼”了一聲轉身就走,腳下的步子踏的重重的,好似這樣就能將她的怨憤發泄出去一樣。
“李娘子那個人說的話你們聽三分就可以了,也不要多想,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沒有她說的那麼嚴重。”李娘子離去後,楊惠芸對着一對兒女說道。
“嗯。”顧長寧乖巧的點點頭,“那我去做朝食了,阿孃和哥哥先等等。”
楊惠芸頷首,而後顧淮安回屋繼續抄書了,院子裡重新恢復了平靜,就好像李娘子從未來過一樣。
用過朝食,顧淮安帶着午飯去了學堂,顧長寧忙着打掃雞舍,給雞舍加水加食。
剛整理好雞舍,她便聽見門外傳來喚她名字的聲音。
“長寧,寧寧——”
顧長寧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了,趕忙去前院給她們開門。
“怎麼這個點就過來了?我還有活兒沒做完呢,現在怕是不能同你們一塊出去了。”顧長寧有些遺憾的說道。
她見幾人身後都揹着揹簍,應該是來叫她上山的,但她現在抽不開身,只能是拒絕了。
“我們不是來叫你出去的。”杏兒心直口快的說道,“我們是來問問你前天究竟怎麼回事啊?你都不知道,我們聽見你不見了的時候差點給嚇壞了!”
“你說這個事兒啊……”顧長寧摸了摸鼻子,將門拉的再開一些,給她們讓路,“進來說話吧,我後院還沒打理完呢。”
她還趕着要除草澆水。
“嗯。”
杏兒、陳雙、楊錦三人齊齊進了院子,跟着顧長寧一塊往後院去。
“這件事說起來有些長。”顧長寧拿着小鏟子小心翼翼的除着土壟上的野草,給她們解釋。
“我那日原本是要去給賀伯伯送一碗扁食的,結果卻在院子裡撞見了一對陌生男女帶着一個孩子,我當時沒當一回事,可是賀伯伯那邊的人卻怕我有什麼發現,便將我給綁了去,一直到昨天,安國公府的護衛及時趕到,纔將我們一船人救了出來。”
“安國公?”杏兒好奇問道,“那是很大的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