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寧獨自一人坐在攤位上,看着人已經走的稀稀拉拉的集市,皺着眉對着剩下的樹莓,滿是猶豫。
一共就十斤的樹莓,去了兩斤半才得了十文錢,再把攤位費的五文算上,這一躺只賺了五文。
對於會出現這樣的結局顧長寧倒沒太意外,錢哪是這麼好賺的啊,賣不出去也正常,只是這裡還剩了七斤半,看樣子她得揹着這些樹莓去學堂找哥哥了。
顧長寧嘟了嘟嘴,終於下了決心的起身要背起竹簍,耳旁突然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小孩兒,你這樹莓怎麼賣啊?”
“十文錢一斤!”聽到有人來問,顧長寧眼睛一亮,炯炯有神的看着站在攤子前的人。
這位姐姐身上穿着的布料是普通人家不捨得買的綢緞,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丫鬟,替主子來買樹莓的。
而大戶人家的丫鬟也分有三六九等,顧長寧前世從粗使丫鬟一路升到一等丫鬟,自然煉出了一副好眼力,從她的舉止說話中分辨出這是一位在主子面前極有體面的人,多半就是心腹之類的了。
至於顧長寧爲什麼猜測這位姑娘是爲主子買而不是爲自己買的,那當然是因爲顧長寧的餘光已經瞥見斜對面候着一羣人,全都面朝這邊看呢,想來是主人家想吃樹莓了,差她來買,那馬車纔敢停在酒樓門口這麼久。
這樣一想後,顧長寧更加熱情起來,笑眯眯的說道:“這樹莓都是我跟哥哥新鮮採摘下來的,姐姐你嘗一嘗,味可甜了!”
綠荷仔細打量着這簍樹莓,見裡頭顆顆都是完好沒有破損的,便知是被挑選過的了,滿意的一點頭,道:“這裡有多少斤,我全都要了。”
顧長寧睜大了眼睛,愣了兩秒,果斷回神道:“這裡面還有七斤半,十文一斤應該是七十五文,姐姐你全都要了那我給你算便宜點,給我七十文就好了。”
綠荷聽着她的話,心裡頓生好感,心想這小娃兒還挺會做生意的,五文錢雖然不多,但他主動提出來就讓人感到驚喜了。
不過綠荷轉念一想,方纔瞧夫人的樣子,像是預備原價買的,想要照顧一下這個小孩,她一個丫鬟也不敢自己做主,覺得還是以原價買下來最爲妥當,於是她說道:“你小小年紀就出來養家餬口,也不容易,我不佔你這個便宜,該多少就是多少,我一文都不會少的,放心吧,不過這樹莓太多,我也不能就這樣抱在懷裡帶走,索性我連你這竹簍也一併買了,算你八十文,你看怎麼樣?”
“八十文?”顧長寧一怔,旋即搖手說道,“姐姐你算多了,這竹簍市面上纔要兩文錢一個,況且又是我家用過的,直接送給你都沒問題,不用另外算錢。”
綠荷這時候已經拿了荷包出來,取了多餘的銀錢,隨後將荷包連帶裡頭的八十文一併交給她,“既然給你了你就拿着吧,這也是我們夫人的一片心意,你拿回家去給你阿孃多買點好吃的就是了。”
顧長寧再次一愣,才意識到興許不是那位夫人想吃樹莓,而是見她自己在這獨自賣樹莓,可能還從方纔圍觀的人裡聽到了些什麼,心有不忍,才讓丫鬟把樹莓全部買下的。
顧長寧手裡捏着荷包,嘴脣動了動,忽然轉過身朝着馬車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而後纔將竹簍提起,遞給綠荷,“還請姐姐代我向夫人說聲感激,這份好意長寧心領了,以後若有什麼用得着的地方……”
說到這裡顧長寧卡詞了,她又差點忘了自己現在才八歲,什麼能力都沒有,一個大戶人家的夫人有什麼地方是需要她幫忙的,她也是糊塗了。
思及此顧長寧臉上一紅,有些訕訕的模樣,看着綠荷忍不住一笑:“放心吧,我會將你的謝意轉達給我家夫人的。”
顧長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後將荷包往袖子裡一塞,目送着綠荷離去,馬車走遠,她才趕緊去學堂找哥哥去。
她沒想到這一趟能將樹莓全部賣完,到手的銅板九十文,把租攤位的五文錢去掉後,等於賺了八十五文!
一想到身上懷有這些“鉅款”,顧長寧高興的走路都帶着風。
等到了學堂的時候,顧長寧正要走進去,被看門的一位大爺攔住了,“小孩兒,你哪來的,這是學堂,不是什麼想進就進的地方,出去出去,趕緊出去。”
邊說還邊趕她,顧長寧被他突然的動作弄懵了一下,不察間還真被他趕下了石階。
“我、我進的就是學堂啊。”顧長寧眨着眼睛道。
“你?”那看門的擰起眉頭掃了她幾眼,從鼻子“哼”了一聲出來,十分看不起人的樣子,道,“瞧你這穿着,也不知道是家裡留了多久的衣服,還想來學堂唸書?束脩都出不起吧?”
顧長寧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一臉的無話可說。
確實沒錯,這衣服是顧淮安七八歲的時候穿的。
當時北屋還沒蓋起來,顧山跟楊惠芸有了蓋新屋的想法,那幾年便節省些,一件衣服穿了再穿,顏色都洗的發白了也不換,到後來就算是衣服穿破了洞他們也不捨得買新布料回來做,直接在上頭蓋起了補丁,也難怪看門的看見她這身衣服會覺得她出不起束脩了。
“來念書的不是我,是我哥哥,他就在這家學堂裡唸書,我是來找他的。”顧長寧雖然有些不高興,但看在今天賺了八十五文錢的份上,還是好聲好氣的跟他解釋,想讓他放自己進去。
但那人不管不顧,也懶得和她廢話,直接揮手道:“出去出去,別在這裡瞎轉悠。”
見他像趕着街邊流浪的棄兒一樣,顧長寧氣極,愣在原地想着要怎麼進去,餘光一瞥,忽然看見長街盡頭有一約莫十一、二歲的少年往這邊走,眉目清淡,氣質出雋,肩上揹着一個書袋,目標直指這裡,一看就是學堂的學生。
顧長寧忽然伸手指向這個少年,對着倨傲態度的守門人冷哼道,“那就是我哥哥,我哥哥來了!”
看門的人一愣,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不吭聲了。
因爲朝這裡走來的那名少年身上的衣服也是洗得灰白,雖然打補丁的地方不多,但也看的出來家境貧寒,跟眼前這個小娃兒的穿着一樣。
林君則是剛纔家中發生了點事,導致他這會兒才趕往學堂,不想還未走近,便看見一個樣貌清秀的稚童指着自己響亮的說他是他哥哥,讓林君則一愣,不由得擡起眼來看着這小孩幾眼,清冷的臉上古井無波。
他倒是不知道已經去世幾年的爹什麼時候給他整出個弟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