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薛明凱能聽見李元三的這句心聲,他一定會果斷回道,周老伯問題大了!
兩人最後還是沒有留在糕點店裡,薛明凱後來又問了店掌櫃的幾個問題,打包了一份千層糕跟綠豆糕,拎着油紙打包好的糕點就領着李元三回衙門去了。
“頭兒,你說周老伯有問題,有什麼問題?”李元三在他身後琢磨了一路,還是什麼破綻都沒找到,忍不住的上前小聲追問道。
“方纔掌櫃說的話你可有什麼發現?”薛明凱不答反問。
“什麼發現?”李元三一臉懵比的撓了撓頭。
剛纔掌櫃也沒說什麼啊。
薛明凱走在熱鬧的街道邊,耳中是嘈雜的叫賣聲,思緒不受干擾的快速轉動,一臉認真神情對着李元三道:“掌櫃的給了幾個信息,一是之前做綠豆糕的那個師傅辭工回家了,二是他會跟每一位來買綠豆糕的熟客說清這點,至於要不要買,看熟客自己的意願。”
“是啊沒錯,掌櫃的就說了這兩點。”李元三點頭。
“我方纔又再追問過,掌櫃可認識杏花村的周老伯,他說這是熟客了,周大娘就喜歡吃原來那個師傅做的綠豆糕,所以每次周老伯在周大娘生氣的時候都會上他家去買一包綠豆糕哄周大娘高興,周大娘死的那個早上也不例外,他清楚記得周老伯來跟他買綠豆糕。”
李元三再次點頭。
因爲那天早上天才剛亮周老伯就候在他家門口,急着買一份綠豆糕回去。
掌櫃的跟他說原來的師傅回鄉去了,現在新來的做的口味不一樣,周老伯愣了一下,還是決定買一份回去。
“這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我只是有些疑惑……”
“疑惑什麼?”李元三眨巴着眼睛道。
“我問你,如果你前一晚跟別人吵了架,第二天那人買了你喜歡的吃食來求和,結果你吃到的不是你喜歡的那個口味,你是會將此事揭過還是更加大怒?”
李元三想了想,道:“我會更生氣,平日裡不吵架的時候,你說給我買了我喜歡吃的吃食,結果味道不對我都會感到不開心,更不用說前一晚剛吵完架的時候了。”
“這便是了。”薛明凱點頭,“我也是從你的角度出發,認爲周老伯這樣做反而更容易激怒周大娘,與他所說的求和是相悖的兩個結論。”
“等等,爲什麼要從我的角度出發?”李元三懵然的看着薛明凱。
“因爲我纔不會爲了這點無聊小事發脾氣。”薛明凱淡淡拋下了一句話,斜了他一眼,徑直往衙門方向走了。
李元三愣在原地,看着薛明凱的背影,一臉鬱氣,“爲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
自從上次林君則說要撮合李娘子跟張屠戶家的女兒後,顧長寧一直很注意村裡的動向,終於沒過多久,李大柱訂親的消息傳出來,杏花村頓時沸騰了,村民們對此是議論紛紛。
“李大柱那個好吃懶做的懶漢也有人嫁?真是瞎了眼了喲。”
“是哪家的姑娘啊?肯定不是咱們村的,咱們村的人誰還不知道他什麼德行,把閨女嫁進去那就是把人推入火坑啊!”
“怪不得,我說前幾日見到李娘子怎麼走路一陣帶風,面色紅潤,滿臉喜氣的,原來是因爲兒子訂親了啊。”
“哎,這小女娃也是可憐,嫁到這樣的人家,指不定是讓爹媽給賣了。”
有些農戶家爲了幾兩銀子的聘禮,多壞的人家都捨得把女兒嫁過去,這在大家眼裡看來就是在賣女兒,因爲拿了高額的聘禮,以後女兒生死孃家人都不許插手了,就算是在婆家做牛做馬,那也是她的命。
然而這樣的猜測立馬就有人出來反對了——
“你要是說別個家我還能信,李娘子?咋可能!她那麼摳搜的人,能從指頭縫裡拿出一兩銀子做聘禮都不錯了,還指望高額聘禮?做夢吧!”
這麼一說大家覺得倒也是,於是又開始繼續猜着是誰家的姑娘這麼倒黴,那熱火朝天的程度已經把周大娘去世的消息完全壓了下去,村民就像是忘了這件事一樣津津有味的討論着李家的新媳婦。
“他動作還真快啊……”顧長寧聽聞消息後也愣了一下,割着豬草的時候不小心的感嘆出聲,被一旁的杏兒聽見了。
“誰動作還真快?”杏兒突然聽見她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好奇問道。
“啊?哦,沒什麼,我就是在想李娘子也太着急給大柱哥訂親了,這纔剛訂親沒多久,聽說要趕在過年前拜完堂呢。”
“這還快啊?大柱哥過了年就二十了,趕在那之前拜堂已經不算快了,我原本還以爲她會想要在秋收後拜堂的。”孟雅琴在一旁說道。
“那這個確實更着急,現在都六月了,秋收大約是八/九月,這都沒幾個月的時間。”杏兒道。
顧長寧聽着她們的對話,只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她擡起頭,視線環顧了一下衆人,沒有看到楊錦的身影,目光不由得沉了沉。
楊錦已經三天沒出門了,她現在這個身份又不好上門去看望她,免得她阿爹心裡不舒服,又把她打一頓,可是這幾天她都沒見她出門,心裡不知怎的有些不放心。
“你怎麼了?”陳雙正笑着聽杏兒跟孟雅琴的聊天,忽地一回頭便看見心不在焉的顧長寧,好奇的小聲問道。
顧長寧回過神來,瞧了一眼杏兒那邊,見她們沒有注意到她,收回視線,輕聲回覆雙兒的話:“小錦這三天都沒有出門,我是擔心她出事……”
“哎,我也擔心,我那天不小心瞧見她手上又青了一片,看着就很疼,她卻跟沒事人一樣,一聲不吭的,臉上還掛着笑,我當時只能裝作沒看見,這幾天她都沒出門,我更擔心了,只是她阿爹太兇了,我不敢上門去看她……”陳雙抿緊了脣,目光裡滿是擔憂的說。
“應該沒事的,小錦在我們這羣人裡性格是最穩重的,人也機靈,萬一真有什麼事,相信她也能化解的。”顧長寧見狀連忙安撫道。
可別到時候楊錦那邊沒什麼事,倒先把陳雙給嚇着了。
“嗯,你說的也是。”陳雙想想覺得也對,楊錦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性格,就算是捱打,她也是會不露痕跡的避開要害,最大程度的減輕造成的傷害,有了這一層想法,她瞬間安心許多,轉而低頭繼續專心的割着豬草。
顧長寧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目光遙望楊錦家的方向,將滿腹的擔心吞了下去,把腦海中的胡思亂想全撇了去,垂眸認真做着眼前的事。
她之所以不擔心楊錦會有性命之憂,是因爲前世楊錦一直好好的活到她離開杏花村。
要說有什麼讓她覺得意外的,那便是周大娘的死了。
前世的周大娘確實沒有活到她離開村子,但也不是這個時候死的,她隱約記得周大娘好像是一年之後失足掉入河裡淹死的,並不在睡夢中,所以她有些弄不清楚,事情突然發生變化,跟她重生有關嗎?
是因爲她重生了,老天爲了不讓她提前得知太多事情,將所有人的生活軌跡都偏移了嗎?
那要是這樣的話,小錦會不會也被改了結局,有生命危險?
顧長寧心不在焉的割着豬草。
也不能怪她如此多想,很多事情都跟原來不一樣了,像是賀伯伯一家,她至今仍對他給自家送了一隻山雞這件事感到不解。
還有前世她從未聽過山裡有狼,怎麼今生莫名其妙來了一羣狼。
顧長寧想的頭都大了,仍是沒有找到答案。
不過她當然找不到了,她如果能找得到答案,那她就是老天了。
顧長寧滿是愁緒的又嘆了一聲,惹得陳雙奇怪的掃了她一眼。
時間在她們聊天中一分一秒過去,等東西都採集的差不多後,四位小姑娘一塊回去了。
顧長寧心裡存了事,同她們幾個分別的時候也是一副有氣無力無精打采的樣子,衆人雖然覺得奇怪,但見她已經進了家門,便也沒上前去問,剩下的三人也都各自離去了。
儘管顧長寧心裡還記掛着楊錦,然而家裡需要忙活的事情太多,她回去後先是把柴禾放下,去後院將雞舍打掃了一遍,然後將豬草全部切碎拌上飯跟稻穀殼,倒在食槽裡,趁着一羣小雞苗呼啦啦圍着食槽啄食的時候又給水槽加了水,這纔開始給菜園子裡的菜澆水。
菜園子有將近一畝,她現在八歲的身體肯定是打理不完的,所以其實她就算灑滿了種子,菜園子也被她清楚的劃分了幾塊,用作不同的地方。
一塊是用來自己吃的,這一塊地要認真打理,不僅除草捉蟲,還要勤澆水,免得在太陽底下被曬死了。
第二塊是用來留種的,留種的菜地要好好的保護起來,不能被大花小花逮着機會偷吃,而爲了得到更多的好種子,這一塊也多花了些心思打理。
第三塊地就隨便了,她決定放養這塊地,種子撒了,她只管澆水,偶爾除一下草,至於能長成什麼樣,就看土地自己的能耐了。
誰叫她實在是管不過來,畢竟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沒辦法把時間全都花在這一畝菜地上。
這後院原本只是亂石堆積的石子地,沒有澆灌施肥過,土地肥力不夠,種出來的作物看着都很瘦小,如果真要她伺候這一畝地,那基本得是從早上睜開眼睛到晚上閉上眼睛,這一天的時間都得浪費在這上面上。
因爲當初這一畝地顧山只是全都耕過一遍而已,確保這一畝地裡只有土沒有石子,但還來不及施加肥料,肥力不夠,土地現在都還很貧瘠。
肥力這個東西吧,只能靠一年一年的施放肥料才能滿足作物茁壯成長的需求,以顧長寧目前的狀況來說,她只能是一邊種一邊加肥。
所以她才決定這第三塊地的作物隨便它生長,能收穫多少是多少,反正少了是正常,多的就當收穫了。
而種完後的土地裡雜草橫生,剛好可以把雞放出來,讓它們自己在地裡刨食找雜草種子跟小蟲吃。
不過這也就是在秋末初冬的時候了,等深冬大雪一下,地裡凍的死硬,雞爪子再硬也得給它刨軟了。
更何況,她纔剛從翁老那裡聽到了一些有趣的辦法可以改善土地貧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