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老其人太過神秘,即便是她不能完全對他放心,也架不住翁老說的那些吸引人的故事帶來的誘惑,於是她後面又去了幾次破廟,聽翁老講故事。
翁老也是第一次見有女娃娃這麼喜歡 聽自己講故事,從前遇見的那些人裡哪個小姑娘不是見了他就害怕,躲都來不及還往跟前湊,翁老一高興,興致就上來了,把自己這些年的經歷一點一點的說給她聽。
從他這裡顧長寧瞭解到他去過很多地方,每一個地方各有各的特色,像是她此刻正在琢磨的改善貧瘠土地的辦法,翁老不經意間就說了一個。
牧草。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有老農發現,凡是在種過牧草的土地上種植作物收成總會比別的地方多,因此在貧瘠的土地上,就有的農民先種上牧草,過了三年以後再重新種上莊稼。
當然這種通常都只會用在開荒地上,若是已經開墾好的農田,沒有哪個農夫捨得浪費田地這麼多年只爲了種對他們而言無用的牧草。
這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所以這樣的辦法沒有流傳開來。
翁老也是誤打誤撞從一個正在開荒的農夫那聽來的。
開荒的田地屬於開荒人的,並且開荒的土地頭三年不收稅,所以就有的農夫在做完農活後抽時間帶着家人一起開墾,邊開墾邊種牧草,只等三年後可以在這塊地上種上莊稼。
這是家裡條件比較好的,有自己的田,不需要跟人租佃,纔有多餘的精力跟時間去開荒。
如果是那些手裡沒田只能靠租地過生活的,那是不可能開荒了。
因爲租來的田地要交田租,通常是要交四成到五成的收成,農民自己能留下一半的糧食來就已經算是很好了。
如果不夠吃的話要麼就再多租些土地種植莊稼,要麼就自己想辦法去山裡找尋野菜野果,再或者是家裡做些什麼別的營生,增加收入。
開荒太耗時耗力,而且頭幾年也種不了多少糧食,很多人便不願意浪費這個時間去做這樣的事。
老實說,當初後院這一片石子地,也是顧山花錢請了鄉親們幫忙把石頭清掉的,不是這樣的話靠他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清的完。
如今地已經整好了,就差作物了,顧長寧想了想,要麼就劃出一小部分用來種牧草吧。
剛好牧草可以用來餵雞,草梗曬乾後也可以用來引火燒水煮飯,不算浪費。
當然最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她正好前幾天在村口賣貨郎那裡尋到一包紫花苜蓿的種子,這簡直就是意外驚喜,而且那一包種子也不貴,一袋差不多有一斤重的種子只要一文錢,她當時就果斷買了。
當時那賣貨郎看見她毫不猶豫的買下那包種子後,目光詫異的打量着她,再三說道這只是一包草料的種子,顧長寧都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見她堅持要買,賣貨郎也沒攔着她,只是覺得這孩子的腦子怕是不太好使。
一文錢可以買好多吃的,像饅頭一文錢一個,麥芽糖一文錢一根,糖葫蘆也是一文錢一根,她卻要拿來買這不能吃不能喝的草料種子,真是奇怪。
而他當初之所以會帶上那包草料種子,也是因爲在四處賣貨的途中,看見一個小傢伙餓的可憐,自己便給了他半個饅頭。
結果那小傢伙見了以後非說不能白拿他的,自己跑去後山摸索了一陣,給他弄來了這一袋牧草種子。
賣貨郎見他堅持要給自己,順勢接了過來,那會兒還在心中說道,哪個傻蛋會花錢買這個,然後要不到兩個月這個傻蛋就來了。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莫名其妙多了一個綽號的傻蛋顧長寧掂了掂手中的紫花苜蓿種子,比較滿意的將其放好,準備等收了菜園子的作物後就撒上一些。
就在顧長寧一邊忙着折騰自家那一畝菜園子一邊等着看新媳婦進門後李家會有什麼遭遇的時候,周大娘的案子還在被繼續調查中。
“頭兒,你要我問的我都問了,那周老伯年輕的時候是個皮影戲子,跟着一個戲班子走南闖北,後來做這個賺不到錢,他便離開了戲班子,回到了杏花村,娶妻生子。”李元三走在薛明凱的身邊說道。
“那他可會口技?”薛明凱猛地想到了什麼,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他確實會,據那個福記掌櫃的跟我說,周老伯有一次在他那裡喝醉了,當場給他表演這項絕活,掌櫃的被他模仿的惟妙惟肖的語氣驚呆了,一個勁地拍着巴掌喊好,兩人聊的別提多歡了。”李元三道,“不過奇怪的是,等周老伯醒來後,說什麼都不承認這件事了。”
薛明凱點點頭,輕聲道:“原來是這樣,難怪了。”
“難怪什麼?”李元三好奇的湊近了問。
薛明凱面無表情的把他那張大餅臉推開了一些,冷聲道:“去找仵作,我們要重新驗屍。”
重新驗屍?李元三一臉驚恐的睜大了眼睛看着薛明凱,眼底滿滿的不願意。
這周大娘死亡至今也好幾天了,屍體都已經開始發臭腐爛,看着都心底發慌,他可不可以不去啊!
“愣着幹嘛?快跟上!”
希望破滅,李元三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的跟上了。
***
“寧寧。”
晚飯後,顧長寧正在院中檢查着晾曬的木耳,突然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她回頭去看了一眼,順口回道:“怎麼了?”
“我看現在院子裡颳着一股陰涼的風,剛纔蜻蜓都低空飛過,感覺可能晚點要下雨,院子裡曬的東西是不是要收回屋裡放放?免得被雨淋了。”顧淮安站在南屋正堂門口,擡頭望了一眼天空,道。
“是嗎?”顧長寧看了一下天,卻有幾朵烏雲,好像是有可能下雨,這才說道,“嗯,那就先收回來放吧。”
兄妹兩將院子裡的東西全部搬回屋,確定沒有遺漏後,兩人則各自回了房間。
剛一回屋,天上突然劈了一道閃電,接着轟隆隆的雷聲響起,驟雨旋即傾盆而下,屋檐下的雨都快形成一道雨簾了。
“果然是下了大雨,還好哥哥提前提醒我,東西纔沒被淋溼。”顧長寧站在屋子門口感受着夾帶着雨水的清涼微風,慶幸的拍了拍胸脯,道。
夏季雨水多,以後可得多加註意了,免得東西因潮溼起黴。
隔日醒來,一晚好眠的顧長寧在炕上伸了伸懶腰,然後才下炕。
多虧了昨晚那場暴雨的福,整個晚上都透着一絲涼氣,沒有前幾天的悶熱,她睡的很好。
用過了早飯,收拾好竈房,顧長寧同阿孃說上一聲,就揹着簍子準備去撿漏了。
昨夜那雨下的那麼大,指不定林子裡又有樹枝被打下來,她去把它們撿回來晾曬,又是一枚好柴禾了。
然而剛走進林子,卻看見前面有個人影晃動,第一時間陰謀論的顧長寧趕忙躲起來,藏在一棵兩人環抱的大樹下,探出小腦袋去看,在看清來人的下一秒呆住了,默默無言的看着那人行動。
這人便是住在西北邊的顧六伯祖母,她手裡拿着一個小籃子,一步一步的踩在還潮溼着的土地上,彎下腰去摘取冒出了頭的蘑菇,一個一個的放回自己的籃子裡,全程臉上都是一種麻木的神情。
顧長寧忽然就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她靜默的看着伯祖母摘了一小籃子的蘑菇,又找到了幾棵野菜,而後慢慢直起身,拎着這一籃子野菜蘑菇的往自己那棟破舊的小屋子回去了。
“六伯祖母……是已經沒食物吃了嗎?”她站在原地,喃喃說道。
都知道蘑菇味道鮮美,但尋常人家輕易不會去採摘,要是一個不小心,混進了一個毒蘑菇進去,那就是全家都要一起去見閻王的節奏啊。
會去摘來食用的,要麼是對蘑菇十分熟悉,有着強大的自信自己不會摘到毒蘑菇,要麼是家裡已經揭不開鍋了,野菜又被摘完了,纔會鋌而走險去摘蘑菇。
顧長寧心情有些沉重的撿完了柴禾,一路擰着眉頭回了家。
“寧寧怎麼了?怎麼感覺今天話有些少。”顧淮安下學回來後,感覺顧長寧的樣子不太對,他對着站在一旁收着衣服的阿孃悄悄問道。
“我也不清楚,她早上出門時還高高興興的,回來後就這樣了,我問她她只說沒事,讓我不要擔心。”楊惠芸收了衣服嘆了一口氣,道,“孩子大了,都有心事了啊。”
顧淮安嘴角抽了抽,不知該怎麼接這話。
寧寧也就才八歲的孩子,阿孃這麼說會不會太誇張了。
顧長寧的沉默一直持續到晚間,飯做好後顧長寧拿了一個乾淨的碗,先是打了飯,而後在飯上面堆滿了菜,將這碗飯菜裝在小籃子裡蓋上,就快速拎着出了院子。
臨走前還不忘對着正掃着院子的哥哥說了一句:“哥哥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你先把飯端到正堂裡去吧。”
顧淮安一愣,反應慢了幾秒,顧長寧人就沒了蹤影。
他驚訝的看着探出頭來看了看門外左右,滿臉驚訝。
發生什麼事了,寧寧怎麼走的這樣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