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師爺立馬意識到自己晃神了,連忙打起精神來,不動聲色道:“回縣老爺的話,我方纔只是在想,這案子該從哪裡入手妥當。”
“哦?可有想出來了?”魏縣令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道。
“尚未。”錢師爺一臉遺憾的道。
魏縣令:“……”
“不過小人想起一人來。”
“誰?”
“薛明凱!”
“他?”魏縣令皺眉。
“老爺不妨將這樁案子交予他去辦,薛捕快的能力有目共睹,小人雖擅長出謀劃策,於律法也相當熟悉,然則破案這件事,還是得能手來,小人覺得,薛捕快就很合適,也有這個能力。”錢師爺故意貶低自己擡高薛明凱的道。
“嗯,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魏縣令方纔只是心緒太過焦慮,一心想着怎麼早日破案,倒把薛明凱此人給忘了。
如今聽見錢師爺提及,也甚是贊同的點了點頭。
“再者說了,老爺不是一直不怎麼喜歡這個跟你對着幹的薛明凱麼?這樁案子要是他完成的很漂亮,正好可以爲老爺多加一筆功績,若是他辦砸了,老爺你便可以藉機磨礪磨礪他了……”
聽着錢師爺不懷好意的聲音,魏縣令緩緩眯起眼睛,當下就做了決定。
“去,你去把薛明凱給我叫來。”他對着過來送茶的小廝說道。
小廝領命下去,很快的薛明凱便來到了這正堂。
“縣令。”薛明凱面無表情,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錢師爺,直接對魏縣令施了一禮。
“薛捕快啊,來得正好,昨夜城南發生一起稚童失蹤案件,不知你可有耳聞啊?”
“略微聽到一點,不甚詳細。”
“咳,是這樣的,由於這起案子發生在本長樂縣內,且又是在中元節之夜,在場的人不少,只怕是他們回去後已經將此事傳開了,爲了避免擴大事態影響,本縣命你速速查清這起案子的真相,務必要抓到歹人歸案!平息衆怨!”
薛明凱沉默瞬息,低頭答道:“……是。”
待薛明凱一離開,魏縣令立即大鬆了一口氣,坐在圈椅上,面有得意道:“甚好甚好,即便是破不了案,本縣也可以將責任推到薛明凱身上去。”
死貧道不死道友這句話,魏縣令學得相當精髓。
“老爺英明!”錢師爺見此也頗爲上道的拍着馬屁。
他跟縣老爺一樣,對薛明凱此人極爲不順眼,早就想把他弄走了。
可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這個念頭只能暫且擱淺。
如今機會送上門了,薛明凱,你可別怪我借刀殺人,人不爲己天誅地滅,誰讓你擋了我的道!
錢師爺在心裡冷笑道。
此時領了命令的薛明凱走回後院,還未說話,在後院圍坐一圈等着他的人一見他的身影,立馬呼啦啦的圍了上來,七嘴八舌迫不及待的問了起來。
“老大,縣老爺把你叫去做什麼?”
“對啊老大,縣老爺爲啥叫你啊?”
“老大,是不是跟昨晚的稚童失蹤案有關?”
“怎麼可能,縣老爺什麼時候爲了這種事而特意把老大叫去,他直接一個傳話讓咱們在外頭裝裝樣子就是,哪可能是爲了這件事,依我看,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老大,到底出了什麼事?縣老爺突然把你叫去,我總覺得這心裡不太放心。”
由這些話可見,魏縣令在衆人心目中的形象,還不如薛明凱呢。
薛明凱看着一衆關心他的臉,一向冷硬的線條漸漸柔化了幾分,想軟化下語氣,卻因爲嚴厲慣了而依然有些生硬的說道:“縣老爺把我叫去,確實跟昨晚的案子有關,沒有什麼別的事,你們毋須多想。”
此言一出,衆人瞬間安靜下來,面面相覷幾眼,臉上掛着茫然。
是老大說錯了還是咱們聽錯了?
半晌之後,有個捕快問出了大家的心聲:“縣老爺把老大你叫過去,就只是爲了昨晚的事?昨晚除了城南的幼童失蹤案,沒有別的案子了吧?”
“沒有了吧,我沒聽說還有別的案子……”有捕快撓了撓頭道。
其餘人也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同沒聽說還有什麼案子發生。
“不然呢?你們還想出什麼事?”薛明凱斜了那問話的捕快一眼,道。
衆人都閉口不言,全都噤聲了。
倒不是說他們多希望有案子發生,只是這件事實在太過驚訝,纔不免多問了幾句。
縣老爺態度他們是清楚的,尤其現在是關鍵時刻,縣老爺更加信奉一條真理。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絕對沒錯。
這會兒突然變得如此積極,大夥兒心裡一直覺得相當可疑。
“好了,你們也別堵在這了,該巡街的巡街,該幹嘛的幹嘛,都別閒着了!再讓我看見你們多清閒,全部罰跑校場十圈!”薛明凱大手一揮,直接將他們趕離此地。
衆人一聽嚇的立即離開,很快散了乾淨,片刻的功夫,薛明凱身旁只剩下了李元三一個。
“老大,我覺得這裡面有古怪!”李元三磨蹭着下巴,一臉的陰謀論。
薛明凱掃了他一眼,都懶得理他,什麼也沒說的直接走出了縣衙,打算去丟失了孩子的那戶人家查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李元三見狀忙大呼小叫的追在身後,“頭兒,你等等我呀!”
“怎麼樣,就決定是他了吧?”隱十二跟十四趴在衙門後院邊上的一株巨樹上觀看着這一幕,此時見薛明凱要走,十二小聲問道。
“嗯,上次公子不是用周大娘的事來試探他的爲人麼?看起來,似乎是通過了公子的考驗的。”十四點頭道。
“公子試探他做什麼?”十二一臉懵,他只知道公子讓人去查了周大娘的死因有無異常,以及那酒娘子的背景來歷,可從來不知公子做這些只是爲了測驗這捕快有沒有通過他的標準啊。
“據公子的說法是……”十四側過臉看着十二,十分認真,“閒得無聊。”
十四嘴角一抽,半晌無語。
這還真是個萬金油的答案啊。
“快別說了,他們要走了,咱們趕緊給他們遞線索,不然公子可得一直待在那陰暗逼仄的小屋子裡!”十四催道。
“走。”
有兩道影子瞬間猶如一陣風一樣閃過,而後風過無痕,彷彿不曾有人來過一般。
……
“啪”的一聲,一座隱匿在民居深處的小院子裡傳出一道好似杯子摔碎在地的聲音,驚起院中飛鳥。
屋裡有四個人正相互對視,氣氛緊張。
其中三名男子像做錯了事的孩童一樣垂首而立,不敢言語。
而他們的面前坐着一位滿臉黑沉的男子,正冷冷看着他們。
這名渾身陰沉的男子,正是賀老伯。
“是誰,讓你們昨夜在長樂縣,把人綁回來的?”賀老伯強忍着心中暴虐的怒火,沉聲道。
真好,他本打算就在這兩日將那些孩童想辦法運送到東煌鎮,然後搭船離去。
纔會在今天一大早得他就趕着來知會一聲,讓他們提前有個準備。
結果這幫混球未和他商量一下,就在昨夜又抱了個孩子回來,讓長樂縣的縣令直接下令封城尋人。
這下可好,他們成甕中之鱉了!
被斥責的三人低着頭,相互遞交了一個默默挨訓的眼神,不敢接話。
沉默片刻,才由中間那名看起來最年輕的男子小聲說道:“我、我們也是沒忍住,正好見到那孩子落單,再加上當時夜黑風高,人多混雜的,正是下手的好時機,就順手給抱了回來,主要是這種事做習慣了,一時沒控制住……”
賀老伯狠瞪了他一眼,兇的那名男子又把脖子給縮了回去,默默閉上了嘴巴。
“老大,這也不怪我們啊!”站在左手邊的男子見年輕男子被嚇的保持沉默,他立馬跟上,道,“主要是我們也沒想到這長樂縣的縣令突然發了哪門子瘋,竟開始多管閒事來了!”
明明之前在選擇長樂縣當他們接頭的據點時就已經調查過了,這長樂縣的縣令慣會做表面功夫,遇事就躲,動作從不會落到實處。
他們在擄人的時候就已經設想過了,這位縣老爺最多就是做做樣子,令那些官差們在城裡四處蒐羅一下,表現的好像對這案子有多放在心上一樣。
等過了兩天,抓不到人之後,這樁案子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可是誰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麼就轉了性子,直接封城來抓捕人犯,這麼大的動靜,與他平時的行爲不相符合,倒叫人出乎意料。
“行了,現在說這些也已經晚了,你們現在該想的是,怎麼藏好那個幼童纔是。”賀老頭陰着臉道,“若察覺情況不對,帶不走也罷,只管自己安全離開城裡便是!”
“是。”三人齊齊應答。
就在這時,站在中間的年輕男子忍不住說話了:“老大,我不明白,爲什麼咱們不走陸路,而非要走水路運呢?”
“陸路?”賀老頭白了他一眼,哼道,“你是覺得咱們命太長,想由陸路運送,過好幾個關卡來證明你的命有多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