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葫蘆石橋時,底下的小溪中漂浮着片片花瓣,袁媛見之心喜,不由駐足趴在欄杆上往下看着。
斜刺裡一個黑影向她竄過來,她忙閃身躲避,卻還是被撞了個正着。
她低頭一看,就對上了一雙烏溜溜亮晶晶的眸子,原來是那隻紫貂!
它爪子抓着她衣服前襟吊在她身上,毛茸茸的尾巴在她身上一掃一掃的,似乎很是興奮。
她不禁感到有些驚喜,沒想到這隻紫貂竟這麼有靈性,還知道尋到她這個主人這裡來,她宿醉一場醒來差點都把它給忘了。
想想真是有些慚愧。
她抱起紫貂,在它一身毛光水亮光滑如緞的皮毛上呼嚕了幾把,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樣好,她不禁有些愛不釋手。
就在這時,對面林中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她轉頭看去,就見到趙構手裡拿着一把劍從竹林中走出來,陸甄兒走在他的身邊,正仰頭對他說着什麼。
而趙構也看着她,兩人視線相觸,含情脈脈。
陸甄兒臉上一片歡悅,眼睛笑得彎成一泓月牙,裡面閃爍着碎鑽似的灼人光芒,整個人從裡到外都透着股小女人般的幸福感。
趙構臉上沒什麼表情,不過他一向都沒什麼表情,沒有趕陸甄兒走,就已經是莫大的容忍了。
想來,他對陸甄兒這個未婚妻很是滿意。
那麼,兩個人剛纔躲在竹林裡頭,是做什麼勾當呢?該不會是在卿卿我我偷偷摸摸吧?
袁媛想象着趙構和陸甄兒兩個抱在一起這樣又那樣的情景,心裡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反感,“嘔!”胃裡一陣反胃,她忙捂住嘴巴,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吐了出來。
然鵝,事實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樣。
趙構一大早就醒了,起來後光着上半身就洗了個涼水澡,然後穿上一件薄衫拿着劍就到了竹林,練起劍來。
劍光起,清風颯颯,竹葉紛飛。
不知不覺,他完全沉浸其中,進入了人劍合一的境界,整個人彷彿與竹林,與天地,與自然融爲一體,渾然天成之勢初露。
凜冽的氣息如實質般凝聚在他周身三尺內,陣陣竹葉被捲起,被這股氣息絞碎成渣,圍繞着他上下旋舞,速度極快,看起來反而像是靜止了般。
若是不懂武的普通人在這裡,可能會覺得漂亮,讚一聲氣勢驚人,然而換了武道中人,就會一眼看出,他已達到內力外放的境界!
這種境界,距離飛花摘葉的武道大成之境也不遠了。
趙構收劍立定時,就看見陸甄兒站在幾丈遠處,目光鎖定在他身上,面帶微笑,目露癡迷讚歎,還有幾分深藏的審視與探尋。
他早就察覺了一道氣息的靠近,只是剛纔那種近似頓悟的情況極難遇到,若是貿然退出,輕則以後可能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重則遭受反噬身受重傷。
再加上身邊有暗衛隨時警惕,所以他選擇了按兵不動。
陸甄兒主動走上前來,“王爺,我剛纔沒打擾到你吧?”
趙構拿着帕子仔細擦拭着劍身,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磁沉,“安寧公主來此,難道就是爲了說幾句廢話的?若是你沒有別的事
,我就告辭了。”
聽趙構嘴裡說出“安寧公主”幾個字,陸甄兒瞳孔就是一縮,心下漏跳了一拍,面上卻仍舊鎮定道:“原來王爺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她面上笑意盈盈,閒步走到一株竹子邊,摘了一片竹葉拿在手裡把玩着,“也是,在這東庭國內,還有什麼能瞞得過王爺您的。”
她朝趙構走近了兩步,“實不相瞞,我來此的目的,和‘陸甄兒’是一致的。”
趙構沒工夫在這兒聽她顧左右而言他,擡腳就走。
陸甄兒喊道:“王爺請留步!得《夏鼎志》者得天下,這句話,王爺應當很熟悉了,那我也就不賣關子了,我知道《夏鼎志》的下落,王爺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見前面趙構停了下來,陸甄兒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走過去立在他身旁,仰視着他道:“若是王爺肯履行婚約,那我就將《夏鼎志》的下落告訴給王爺知道,如何?”
袁媛之前看見的兩人含情對視的情景,便是來源於此。
所以說,眼睛看見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實,那些所謂事實,更多的還是人的腦補。
腦補這種病,藥不能停啊。
一大早的就被迫吃了一嘴狗娘,袁媛心情有點鬱卒,花啊水啊的,也沒心情再看了,抱着紫貂轉身欲走。
趙構腳步驀地頓住,視線直直向她看過來,袁媛衝他短暫而敷衍地笑了下,腳下加快了步子。
陸甄兒也向她看過來,看見她懷裡抱着的紫貂時眼睛就是一亮,衝她喊道:“郡王妃,等等。”
袁媛不得不停下來,“陸小姐有事麼?”
陸甄兒走過來,拿出一小包糕點,遞到紫貂面前,這纔對袁媛道:“我很喜歡這隻紫貂,所以特地給它做了些拿手的紫玉糕,郡王妃不介意我拿給它吃吧?”
你都拿出來了,再來問這話不覺得太過多餘了麼?再說了,我的紫貂要你來操心?
袁媛面上淡淡一笑,一下一下摸着紫貂的腦袋,“阿紫。”
陸甄兒疑惑道:“什麼?”
“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阿紫’,陸小姐記得以後不要叫錯了。”
“哦?之前怎麼沒聽郡王妃說起過?”
“我剛給它取的。”袁媛摸着紫貂的皮毛,嘴角含笑道。
這是在宣示你對紫貂的所有權麼?陸甄兒眼裡閃過一抹暗芒,柔柔笑着道:“阿紫,這個名字真好聽,十分襯它的毛色呢。”
她伸手在阿紫身上摸了摸,還彎腰湊近它,聲音輕柔地逗着它說話,面上表情十分溫柔,十足一個喜愛動物的女子。
你搞清楚啊喂,這可是我的紫貂!我的!你湊這麼近做什麼!我讓你摸了麼!還不把你的髒手拿開!
看着陸甄兒的手搭在阿紫身上,袁媛心裡一陣不舒服,有種自己的東西被冒犯的感覺。
她往後退開了一步,避開她的手。
陸甄兒似有所覺,不在意地笑笑,收回手,沒再繼續接近紫貂。
兩人相對而立,中間隔着一隻萌萌噠的紫貂,面上俱都掛着笑容,從遠處看來,還以爲她們是相談甚歡的好姐妹呢。
看着阿紫津
津有味地吃着陸甄兒手裡的糕點,袁媛感到有些心塞,怎麼誰的東西都吃?要是不小心中毒了怎麼辦?看來以後得好生調教一下,讓它只吃她喂的東西。
驀地,阿紫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發狂似的在她身上一陣胡抓亂撓,將她的面紗一下子扯了下來。
陸甄兒嚇得尖叫一聲,轉頭奔向趙構,“王爺,救我!”
趙構卻沒管她,直接飛身上前一把將阿紫抓在手裡,上下將袁媛檢查了一番,急聲問:“你沒事吧?”
袁媛搖頭,將被抓傷的手藏在袖子裡。
趙構一把將她的手拿起來,看見上面的幾道血痕時,眸子就是一沉,“這還叫沒事?”
當即就拿出一盒膏藥爲她塗抹起來。
袁媛使勁兒縮回手,“不勞煩王爺了,我自己回去擦點藥就行,你還是去看看陸小姐吧,我看她被嚇得不輕。”
陸甄兒這時走上前,面上猶有餘悸,“郡王妃,你沒事--啊!鬼啊!”
當她看見袁媛臉上的兩道醒目的傷疤時,嘴裡不可抑制地發出了一聲尖叫,迅速躲到了趙構身後,兩手抓着他的胳膊,似乎生怕被袁媛這個“惡鬼”給撲上來吃掉一樣。
趙構沉喝一聲:“陸小姐慎言!”他一甩袖將她推開。
被當做“鬼”的袁媛,臉色登時就黑了,她不就是臉上有兩道傷疤嗎?就算醜了點,但也不至於被當成鬼吧?
有必要嚇成這樣嗎?
這個陸甄兒,是真的膽子小到這種程度,還是故意裝出這麼一副樣子來噁心她呢?
從上次林中的事情來看,後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而且,阿紫之前還好好兒的,怎麼她一來就突然就發起瘋來?
她視線落到灑落一地的糕點上,難道--這些糕點裡面下了毒?
趙構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直接喚出暗衛吩咐道:“將這些糕點拿去檢查一下。”
一旁的陸甄兒臉色就是一白,淚水霎時就涌出了眼眶,待落不落。
“王爺,難不成你懷疑我會……在糕點裡面下毒?”她滿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趙構眉頭皺了皺,“是與不是,待結果出來便知,陸小姐不用覺得我冤枉了你。”
被他提在手裡的阿紫突然停止了掙扎,眼神先是一陣迷茫,似在問--怎麼了?接着就變得清明起來,重新恢復了之前的靈動活潑,朝着袁媛叫喚起來。
見狀,袁媛伸手欲將它從趙構手裡接過來,卻被他躲開。
“阿紫現在情況不明,未免它再次發瘋傷及你,還是交給暗衛拿去檢查一番爲好。”
阿紫不知是聽懂了他的話還是怎地,兩顆黑葡萄似的大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袁媛,眼中浮現出一層水意,滿是哀求,小模樣好不可憐,看得她的心立刻就軟了下來。
“好了,給我吧,我相信阿紫剛纔那樣一定不是出自它的本意,它肯定也不想傷害我,你把它給我吧,我來給它好好檢查一下。”
見趙構還是不願意,她眼裡流露出幾分懇求,“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下次了,好不好?”
趙構慢慢鬆手,任她將阿紫抱了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