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這是一個很美好的願望,不管你是否主動,不管你是否願意,人們在生活中,總是自覺或者不自覺地傷害着別人,而最直接的受害者往往是身邊的親人,甚至是自己。愛和恨,只有一線之隔,它們就象是一張網,在包住了別人的同時,也罩住了自己,無法擺脫。
最後一段,“願寬容來臨,將這一切洗脫,不管我以前做了什麼,我都將會面對自己,將現在的自己徹底改變,忘記從前的自己,然後讓過去我所做的一切逝去吧,爲了我曾經所做的一切,我將一切從頭開始,管這傷痛是否會重來,今天就是(過去的)終點,我正嘗試着寬恕我曾經所做的一切……”
哼唱完最後一段,蘇菲的眼神漸漸地由迷茫變得清明,她這兩天也在反省自己,什麼纔是真正的寬恕。
在《馬太福音》第五段中,有這麼一句:“別人打你的左臉你把右臉給他打,用愛來征服自己的私心,用愛來感化世界……”
在蘇菲看來,這種愚蠢的方式不過是愚民的一種手段,讓人失去反抗的信念罷了……這不是寬恕,而是縱容。
真正的寬恕,是要傷害的施予者,明瞭對方所受的痛苦和憤怒,明瞭自己的錯誤,而不是爲了一些倫理上的原因,而爲‘長者諱’。能夠做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已經是最大的寬恕了。她只希望楊老爺子不要再秉持着什麼‘奉獻、犧牲’的精神,強加於人,而她也不想再以同樣的方式對待他們……始終,這些人在血脈上是她的至親,即便沒有愛,也無須有恨。
無論如何,過去的一切都應該有個休止,該表達的都已經表達了,儘管楊老會有一段時間感到憤怒。但以他的人生閱歷來說,應該明白一些事情,不至於相信他自己能夠操控蘇菲的生活,而蘇菲也會利用與楊家的關係。在國內市場大展拳腳。
對於蘇雅茹來說,楊建國是她人生中不可忽略的一篇,但蘇菲不希望母親的一生都糾結着那個男人的身影。因爲她清楚,即便母親願意,那個家庭也不可能再接納她的,而母親心中最大的糾結其實是與她一樣的……那就是對婚姻甚至愛情,失去了信心。否則,以她和徐錚的感情,早就步入婚禮的殿堂了,而蘇菲之所以同意與龍天皓交往。其實也未嘗不是希望母親重拾對婚姻的信心。
“剛纔的歌曲真好聽,這一次大陸之行,心事解開了?”姚麗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見她不唱了,便出口問道。
跟隨蘇菲的時間長了。蘇菲的身世也沒有刻意隱瞞,和她親近一些的人都知道,所以在聽到歌詞後,姚麗大約也能夠體會到蘇菲的心情。
蘇菲沒有立即回答,眼神依然望着窗外悠悠從機翼下方掠過的白雲,視線追逐着似乎永遠不見移動的海平線,好一會兒才突然說道:“如果我不回國。是不是會更好一些?”
姚麗看了她一眼,微微搖頭:“該來的終究會來,不是躲避可以解決的。直面問題所在,才更有利於問題的解決,如果逃避它,那就連解決的機會都沒有。至於結果。假如當事人沒有辦法決斷的話,那隻能是寄希望於上帝了。”
“希望上帝他老人家有時間。”蘇菲笑了笑,她知道姚麗其實也是在擔心自己,所以最後來了一句笑話。
大西洋上方的晴好天氣顯然並沒有瀰漫到倫敦,整個市區都籠罩在一片連綿陰雨之中。顯得一片灰暗……如果在這個時候拍恐怖片,都不需要燈光效果的。
飛機原本準備在希思羅國際機場下降的,但由於天氣原因,還是轉移到了蓋特威克國際機場,這個機場距離倫敦45公里,天氣略陰,但不影響降落。
“恐怕那些媒體和粉絲要失望了。”姚麗說道。
雖然她和蘇菲一在香港,一在大陸,但關於倫敦的消息倒是非常的清楚……其實包括美國媒體在內,都對蘇菲在北京舉行畫展,予以了一定的關注。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中美文化的一種交流……至少美國媒體是這麼認爲的,他們甚至派了記者在畫展上拍了一些照片。
不管別人怎麼想,蘇菲是在美國長大的,無論她身上流着什麼樣的血脈,取得的是什麼成就,在美國人看來,這都是美國的成就。美國本來就是一個移民國家,可以說,除了土地之外,包括歷史在內,都是從美國國土以外泊來的,你可以說它一無所有,也可以說她有盡有。在美國人眼中,他們有一個近乎偏執的想法,所有進入美國的物品、文化,那都是打上了美國的烙印,是美國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倒也不錯,於是在美國媒體上便出現了關於蘇菲如何在北京舉辦畫展,爲美國贏得榮譽……這一點還真是沒有辦法反駁,因爲她確實是美國人,或者說,是美籍華人。
在倫敦,關於蘇菲的報道在平息了一段時間之後,又開始多了起來,因爲所有人都知道,蘇菲將於10月末回來,繼續音樂劇《貓》的排練,早在她在北京開畫展的時候,就有人在打聽她回來的具體日期。
“那些得到消息的媒體和粉絲不知道會不會埋怨某個人。”蘇菲看了一眼姚麗,她回程的日期可是她公佈的。
“那也不能怪我。”
姚麗聳了聳肩:“我只是說明了計劃,卻趕不上上帝的變化。”
“其實我覺得挺好的,那些媒體和粉絲的存在,對於貝鐵林他們可是負擔很重的。”蘇菲低聲笑道。
剛纔乘務員提醒飛機轉場到蓋特威克機場降落的時候,她注意到貝鐵林等人都鬆了一口氣,倒是薇拉.賀蘭德表情依舊,作爲蘇菲的貼身保鏢,她只要跟住蘇菲就行了。
飛機在蓋特威克機場降落之後,蘇菲等人隨着一衆乘客向出口走去……這種天氣似乎不適合帶太陽鏡,她和姚麗走在人羣之中,不顯山,不露水的,倒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埃文,歡迎回到倫敦……”
“蘇菲,我愛你……”
“蘇菲,嗚嗚嗚……
“蘇菲,上帝,上帝,上帝……”
“蘇菲,啊……啊……”
“蘇菲”
“蘇菲”
“蘇菲”
……蘇菲覺得頭髮和汗毛如同受到驚嚇的貓兒一般,驀地炸毛了。
在機場大廳的外面,人頭攢動,在一片呼喊當中,照相機發出一道道閃光,那些記者們一邊拼命的抵擋從身後擁上來的人羣,一邊手忙腳亂的按動快門……蘇菲相信,這些記者的掙扎絕對不是爲了保護她,而是爲了保護手裡的攝像器材和獲得一個良好的拍攝角度,畢竟他們不想只拍到一個腦袋或者半張臉就回去交差。
記者們的敬業精神爲貝鐵林他們記得了寶貴的時間,他們立即第一時間分佈到蘇菲的周圍……必要的時候,他們可以手拉手組成一道人牆保護自己的老闆,而薇拉.賀蘭德則提起了全副精神,防止蘇菲受到突然襲擊。
“這個場面有些隆重了。”蘇菲依然是從容不迫,她停下了腳步,看着那些記者和粉絲,轉頭看向姚麗:“你不是說,只有一個很小的範圍知道我坐的班機嗎?”
“理論是這樣的,但我忽略了信息的爆炸性。”
姚麗聳聳肩:“我好奇的是,這些人是如何趕到這裡的,畢竟這是臨時決定的。”
蘇菲也很好奇,眼前的粉絲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是在希思羅機場,那還情有可原,畢竟飛機原本就要在那裡降落的,但轉到蓋特威克機場降落,是臨時決定的,幾十里路,這些人是怎麼趕來的。
此刻,粉絲們呼喊聲已經連成了一片,各種聲音交織成了一起,蘇菲只聽到他們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卻聽不清具體在喊什麼,不過她能夠體會到那些人的激動和喜悅,所以也頻頻向他們作出手勢,間或來幾個飛吻,粉絲們更爲興奮了。
最爲辛苦的是那些記者,和純粹爲歡迎偶像不同,他們都是有着各自的採訪任務的,只是在目前這種環境下,就算他們喊頗了喉嚨,蘇菲也無法聽到,更沒辦法回答。
……
連綿不斷的秋雨刷刷地下着,整個倫敦城一直籠罩在陰冷的水霧之中。不過,從節令上來看,這應該是最後一次雨水了,再過不久,天空中就要飄飄飛起雪花。
這雨已經下了一天一夜,還沒有停歇的跡象,南風趕着灰黑的雲彩,潮水般的向北方漫過去。雨時疏時密,但一直沒有斷頭,海神似乎對這座城市有着畸形的愛戀,在一年中的大多數時候,倫敦都會籠罩在一片雨水或者水霧當中。
秋雨造成了一種令人愁悶的氣氛,街上行人寥寥無幾,楊奕打着一柄淡藍色傘面的雨傘,匆匆的走在學校的小路上。兩旁偶爾有幾名外國學生,頂着雨從她身邊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