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禮安是在一次強制大二學生必須去聽的講座上見到自己“久沒謀面”的女朋友的, 還是他的舍友何衍先推了他一下,說:“你看,走在前面的不是你的女朋友嗎?”
他就看過去, 果然瞧見顧嘉安以她特有的一拐一拐的走路姿勢在朝門口走去。
“你不上去打個招呼嗎?”彷彿看出了這兩個人之間的不對勁, 何衍小心翼翼的問。
猶豫再三, 廖禮安認命似兩步並作一步的走到她的身邊。顧嘉安原先正埋頭在手機上打字, 察覺到自己身側有人, 條件反射似的回頭看了來人一眼,瞧見是廖禮安,眼睛亮起來, 說:“怎麼是你呀?!”
廖禮安看見她的表情變化,幾乎是立刻就在心裡自顧自的想:好吧, 原諒你了。
“你實習真有這麼忙嗎?你爸爸打電話都來不及接。”
這也是真的。他在顧爸的公司裡幫忙, 一貫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顧爸頗有些疑惑的問他:“我女兒最近在忙什麼呢?給她發信息都不回, 打電話也不接。”
我也想知道你女兒怎麼突然就這麼忙呢。廖禮安在心裡腹誹道。光是實習就這麼全身心投入,忙起來爸爸和男朋友都忘的一乾二淨。
“你也知道我們現在做的報道是跟季風有關的。我必須要很重視。”顧嘉安無精打采的回道。這些天她學校報社來回趕, 又每天都好幾個地方的找人調查採訪,在白城到處奔波,已經連續一週凌晨一點睡早上七點鐘起了,是以根本沒有力氣去察覺他人的種種微妙的情緒變化。
廖禮安看見她眼睛底下濃重的黑眼圈和疲憊的神情,把最後一絲委屈也吞嚥下去, 舉雙手繳械投降:“那有什麼我能幫你做的嗎?”
“事實上, ”顧嘉安眼珠轉了一圈, “還真有。”
白牆紅磚。青綠的藤蔓纏繞其上。廖禮安沉默的擡手敲敲門, 聽見對講機裡的聲音傳來:“誰啊?”
“是我, 廖禮安。”
“廖哥。原來是你,我還以爲又是什麼報社的記者過來了呢。”
大門自動打開, 院裡的路上走來一個男生,看見廖禮安的時候擡手和他擊掌:“好久不見了。”
“白鈺祺,好久不見了。”
顧嘉安看着他,心裡知道她曾經在之前陳更的那個生日會上見過他。白鈺祺其人,廝混在季風之流和陳更中間,兩面都打的火熱,誰都不得罪。是以這一次讓季風快要又一次鋃鐺入獄的ktv聚會,他也夾在其中,是此案的有力證人。
偏偏李洋和顧嘉安先前幾次聯繫他都被拒絕,這一次剛剛好遇到廖禮安,她便耍了個心眼,借用他的面子見他一面。
“廖哥,你這可不太厚道啊。”白鈺祺坐在兩人對面的沙發上,苦笑道。
廖禮安也是聳了聳肩,任由顧嘉安把自己的本子攤開,又把早就打開錄音功能的手機放在桌面上,噼裡啪啦的問起問題來。
“蘇虹景怎麼到我們這個聚會裡來的?她自己湊過來的。早在幾周之前就纏着季風,和我們打交道。不說你,我對季風的人品也是門兒清,可這一次,我是真不覺得他怎麼強迫人家了。”
“你知道嗎?只要是被害人不情願發生關係,那麼就是強迫。”顧嘉安在本子上寫了幾個字,說:“早些年白城不是發生了一個舞女被強迫的案嗎?只要舞女是不情願發生關係的,那麼這就能被界定爲強迫罪。”
“隨你怎麼說,”白鈺祺說,“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你要是去問我們學校裡的其他人,他們也會這麼說的。”
顧嘉安從白家出來,狠狠的踢了一腳門板。木門無力的搖晃了幾下,晃動出聲。
“你生氣什麼?你已經要到你想要的證人的錄音了。”廖禮安走到她面前,平靜的說。
“可這個證詞……”
“可這個證詞不是你想要聽到的是嗎?你覺得季風作爲一個罪人,在這一次的案件裡,他一定是有罪的。”他說,“但你作爲記者,不應該平等的對待每一個採訪對象每一篇新聞報道嗎?而不是提前給事實真相預設一個你想要的答案,然後在看到它不按照你設想的走的時候氣的直跳腳。”
“你看看現在的你,和你以前譴責的那類記者有什麼區別?難道爲了一個正義的理由就可以抹去所有的真實嗎?”
顧嘉安瞪圓了眼睛看着他,啞口無言。良久,她率先轉身離開,心氣已然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