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謹的話沒有得到迴應,不過卻是有一陣陰風打着卷兒吹過,看起來似乎都有些不耐煩的意味,這時候,外間卻是已經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還有人緊張的呼喊,顯然是之前林封謹與韓天的打鬥雖然十分短暫,卻還是鬧出來了不小的動靜,因此及時來援助。
這時候,林封謹也是沒得選擇了,將手掌朝着韓天的後腦勺輕輕一拍,頓時就見到寫魂息香悄然刺入到了韓天的頭部當中,無聲無息,直沒至根,混合在了頭髮當中可以說是根本看不出來。
而韓天整個人的身體則是劇烈的抽搐了一下,便是不再動彈。
林封謹一掌拍出之後,順帶塞了一個小袋子在韓天的懷中,便立即施展出來了孑孓身法彈了出去,他自從斬三尸之後,孑孓身法已經可以說是進入到了大圓滿的境界,雖然是在民居當中的這狹窄地方,彈射出去的姿態依然是給人圓融無礙的感覺,瞬間就消失在了後方的柴房當中。
雖然其餘聽到動靜的兩人僅僅是過了三四個呼吸就馬上趕了過來,但是,他們看到的就只有韓天僵硬的倒臥在了地上的身體,這六人雖然不是親生兄弟,但是都是一起長大,生死與共,我救你,你救我的也不知道共了多少次患難,經歷了多少次生死。
因此,這兩人見到了這景象以後,可以說是雙眼都是一下子紅了,不過雖然是在這樣的狀態下。依然是隨時保持着警惕,見到了有一人衝上去救治之後,另外的一人則是“噹啷”一聲拔劍出鞘,嚴密的防護着四周,這樣的素質可以說是相當難得了,若沒有經歷過多次血與火的考驗,斷然做不出這樣的行動來。
這時候,俯身下去查看韓天的那人忽然喜道:
“還有氣。似乎只是被打暈了,太陽穴處有一塊烏青。”
另外警戒防守的那人也是微微的噓出了一口氣來道:
“那就好。六師伯號稱賽扁鵲,便是隻剩餘下來一口氣的人都能徹底的救活轉來,二哥也算是命大了。”
他們一面對話,一面已經是發出了一支菸火信號來,在天空當中扶搖直上。這裡本來就是法家高手雲集的地方,一見到了信號,立即就有人前來,摸了摸韓天的脈搏以後便道:
“不是致命傷,送到後面去。”
這一次前來,法家中人也是早有準備,佈設下來了這個局之後,這裡畢竟乃是南鄭的地盤。因此連死者屍體的運送,傷者的救治等等都是有一系列的預案,參與了這個計劃的所有法家中人做起這些事情來,就彷彿是一個一個密切咬合的齒輪,一旦激活。就能不停的徐徐旋轉。
然而,他們卻是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這些精密的齒輪當中,有一個已經是停止了旋轉。非但如此,這一個齒輪更是生鏽腐蝕,甚至會逆向轉動。產生的破壞力之驚人,可以說甚至會超出他們的想象!!
林封謹躲藏在了城隍廟附近的民居當中,在這樣的複雜地形面前他端的是如魚得水,存心逃走躲藏起來的話,不要太簡單,當然,這也是法家中人並不重視他的緣故了。
此時法家聚集在這裡的力量雖然強大,但十成力量當中,少說也有五成要全部都集中在元昊的身上,避免他逃走,接下來的三成力量,則是利用附近的小巷地理優勢,狙擊阻攔前來旬州的官方力量,比如捕快,衙役等等,剩餘下來的兩成力量,則是說實話要當成機動來使用,非常重要,若不是萬不得已的話,那麼堅決是不可以動用的。
因爲誰也不知道元昊此人還有沒有底牌,只要他的腦袋還在脖子上,那麼就不能掉以輕心!同時,雖然法家已經是發動了暗棋後手,能暫時阻攔住旬州這邊的官軍入城,但旬州城內的保甲,衙役,公差等等也是紛紛涌來,壓力極大,這兩成力量,就是用來應付各種突發狀況,等閒不得輕動!
因此,對於這裡的主事者來說,林封謹就完全彷彿是一隻蒼蠅也似的,殺不殺都是無關緊要,只需要派人將林封謹盯住,不讓他搗亂便是萬事大吉,若是多投入了力量在他身上,只怕還正中了對方的下懷。
在這樣的情況下,林封謹很輕鬆的閃避着剩餘下來的這幾人的追擊,嘴角卻是露出來了一抹冷笑,他的後手已經是放了出去,可以說是法家中人任誰也想不到,韓天已經不再是他本人,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控制那具軀殼的業已換成了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鬼!甚至林封謹都不用費心指點對方應該怎麼做,因爲無論從實力或者經驗上來說,大巫兇本人肯定都會做得比林封謹想象當中的還要好!
此時忽然之間,林封謹面前的屋瓦嘩啦一聲就坍塌了下來,灰塵和瓦片紛紛滾落之際,更是能夠見到一道彷彿是星光凝結成的劍光匹練斬下,那一股澎湃的氣勢,直要令人幾乎是心神都是爲之所奪。
仔細的看去,這一道劍光,居然是由三道劍光組成的,因此乃是由三個人組成了“三才陣”,聯手斬出,這左都門下六子果然是有幾把刷子的,居然可以這麼快就調整了過來,然後默不作聲的找到了林封謹的位置,然後在無聲無息當中暴起發難。
非但如此,林封謹的腳下更是閃耀了出來點點的星光,看起來他每踏出一步,都會在地上踩踏出來一個星光凝聚出來的腳印似的,煞是好看,不過這卻不是什麼好兆頭,而是由於林封謹已經悄然之間中了法家的一記“星鐐術”的緣故,以星光之力形成鐐銬。
這“星鐐術”難纏的地方就在於。韌性奇強,並不是和你硬抗的,就不像是鋼鐵鐐銬那樣,一定要將你的步伐限制到某個程度,中了“星鐐術”之後,你哪怕像是正常人走路那樣也是可以的,只是要耗費加倍的力氣,就彷彿是被一根牛筋這種軟韌無比的東西綁住是一個道理。
林封謹深吸了一口氣。體內龍氣繚繞寰轉,密佈全身。他的雙腿上面立即就傳來了“啪啦”的一聲隱隱輕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斷裂掉了一般,便是悄然將這星鐐術給破去了。緊接着他一個後空翻,雙手已經是抓住了房樑,借勢一蕩。整個人都縮成了球狀,已經是對着後方翻滾了出去。
那一記星光三才劍便是險之又險的落空,擦着林封謹身體斬了過去,然而這一劍乃是法家的不傳之秘,普通的弟子都沒有能力與聞的,因此哪裡有這麼容易閃避掉的,控制星光三才劍的人捏了一個劍訣,這一把星光閃耀的劍光立即直若飛劍那樣。中途轉向,對準了林封謹追蹤斬出,犀利無比!
傳聞這星光三才劍修煉到了極致的時候,劍氣會凝聚到了極限若針,卻是將萬千威力聚在了一點上。可以說端的是無堅不摧,這倒也罷了。關鍵是修煉到了大成境界的標誌,竟然是要控制這星光三才劍連續刺出一百次。每一次都必須刺過針鼻當中,卻是不傷針鼻分毫,這就展現出來了何等精妙的控制力?
不過。說到底這星光三才劍還是屬於神通一類,對於身有龍氣的林封謹來說,要正面硬撼破掉也是沒有太大問題的,並且這是動用龍氣之威,對妖命之力的消耗也是相當之小的。但是,林封謹卻是想得很明白,自己破掉了法家的“星鐐術”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因爲破法的種類很多,可是,能夠正面硬撼破掉這“星光三才劍”的,旁人難保就不會聯想到龍氣方面去了,這種事情一旦被掀開,對林封謹來說沒有半點好處。
更重要的是,戰鬥都是爲了利益服務的,林封謹呆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是殺人嗎?
當然不是。
面前的這法家五子與林封謹無冤無仇,殺他們除了激怒法家中人,派出更多更強的敵人來之外,對林封謹絕對沒有好處,那麼還拼死拼活打個什麼勁?
並且嚴格的說起來,林封謹此時要想逃走的話,已經是有大把機會了。
因爲旬州的知州也不是個死人,聽說了自己的地盤上居然有敵國的奸細正在大規模的鬧事,這種事情可不僅僅是丟臉那麼簡單了,被政敵知道了的話參自己一本,一個昏庸無能的帽子扣下來,那可是要丟官的,所以說暴怒之下,什麼大差頭,總捕頭的屁股都被打得開花,並且親自來到了外圍督促。
在這樣強大的壓力下,法家立即是首當其衝,感同身受,前方頓時吃緊,那麼這邊肯定就要調動手中的機動力量去支撐,遲滯,所以林封謹這邊的壓力也是越來越小了。
他既然不想淌這渾水,那麼爲什麼此時有機會又不肯走了呢?卻是大巫兇之前的一句話提點了他,那就是此時林封謹手中的這一把“世界的盡頭”的器魂還是有明顯的不足之處,那便是上面的煞氣太少了,用來祭器的血肉魂魄不夠!
有道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此時法家衆多高手雲集於此,要和元昊拼個你死我活出來,這其中肯定會有不少強橫的高手被重創,甚至隕落,既然反正都是要死翹翹的,還不如來用來祭器好了!林封謹之前白白的被元昊戲弄了一番,爲他做了開道先鋒,這筆賬當然要好好的和他算一算了,順帶收點利息回來,否則的話,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去?
面對星光三才劍的追斬,林封謹也是利用自己的孑孓身法,不停的彈射逃逸,此時林封謹雖然已經是今非昔比,不耐持久戰,卻已經是研究出來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節省”辦法。
消耗妖命之力最劇烈的,無疑就是動用神器“世界的盡頭”的時候,其次的話,則是施展出了“放緩時間”“寸光陰”等等特效,接下來便是施展肺神炮。心神儡,肝神刀等等附帶的五神髒衍生效果。
因此,這些異能林封謹是能不用都不用,而像是孑孓身法,魔柳絲之舌,狩人之術,狩魔之術等等都是自己修煉出來的,還有自己異常靈敏的嗅覺。聽覺這種種東西,則都是屬於對自己妖命之力消耗極少的。因此在戰鬥當中便是可以多應用一下。此時林封謹刻意拖延時間,對妖命之力的消耗便是極小的了。
因此追殺林封謹的法家三子縱是竭盡渾身上下的力量,卻依然覺得面前的這人端的是滑不留手,若泥鰍一樣,當下真的是連肺都要氣炸了。一個個都在心裡面發狠若是要將這人抓住,勢必要碎屍萬段什麼的,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也只能被林封謹遛狗一樣的引着到處遊蕩。
而此時,在距離此地一里左右,也是有一條運河流過,這條運河邊此時停留着七八艘烏篷大船,這些烏蓬大船隻能在內河當中使用。一出海波浪一大,勢必傾覆,不過優點卻是運載量很大,上下三層的話,用來運糧至少都是千石左右。
此時這些烏蓬大船當中。運載的卻不是什麼糧食,而是彌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因爲裡面運載的,是人。
有的烏篷船裡面萬籟俱寂。鴉雀無聲,便是法家準備好用來託運屍體的船隻。有的烏篷船裡面**聲此起彼伏,還不時有慘叫聲傳來。這便是法家當中準備好用來託運傷者的船隻。並且這些船隻也進一步進行了細分,將重傷員和輕傷員分別歸置到了不同的船隻上,便是爲了避免重傷員的**聲干擾到了士氣。
將這些人安置在船上,自然是在撤退的時候可以很方便的順流而下,迅速的消失在了夜色當中,避免了傷員和屍體成爲累贅,想出來這個法子的人還很是得到了上面的稱讚,認爲他有“經世之才”。
此時的韓天便是雙目緊閉的躺臥在了一艘烏篷船的底艙當中,他身份頗高,因此能在這船隻艙房當中獨佔一間,旁邊有一盞油燈安靜的照射了過來,將昏黃的光線投注在了他的臉上,只是韓天雙眉緊皺,卻是痛苦得很似的,彷彿在昏迷當中也是沒有絲毫好轉。
韓天被送到了這裡以後,因爲有着明確的判斷和傷處,所以處理的人給他餵了一粒丹藥,便是囑咐人將他扶到牀上躺好靜養,不要移動便是了。這種處理的方法原本也就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因爲頭腦方面的事情,素來都是禁區一般,很難進行病因的探察和根治。旁邊的人也是得到了吩咐,儘量不要打擾他。
忽然之間,韓天呼吸居然變得越來越急促,喉嚨裡面的響聲就彷彿是在拉風箱一樣,彷彿是要將這一生一世的氣息都消耗殆盡似的,倘若此時有人在的話,一定會馬上跳起來去找大夫了。
然而這裡人手十分匱乏,縱是門外偶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那也是護送其餘的傷員前來的,然後四下裡就再次變得格外的寂靜,只有那沉重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甚至連周圍的油燈燈火都是不停的搖曳,幾乎熄滅。
隔了一會兒,呼吸聲卻是慢慢的平緩了下去,同時也是變得溫柔了起來,房內也重新恢復到了之前的安靜,只有河水拍打船身的聲音清晰可聞。
便在這時候,韓天才微微的睜開了眼睛。
此時韓天的雙眼看起來相當的詭異,因爲瞳孔都完全是縮小成了針尖大小,目光也是十分渙散,毫無焦距可言,就這麼呆呆的看着上方,隔了好一會兒,他的目光才慢慢的凝聚了起來,瞳孔也是漸漸的恢復了正常。
隔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了韓天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這口氣吐得簡直就要將自己心胸裡面鬱積的沉悶全部都呼出來似的,然後,他的眼皮眨動了幾下,顫抖的手指便開始慢慢的挪移着,摸到了牀上的被子,卻是還用力的拿手指搓了搓。
從韓天的喉嚨裡面,響起來了一個嘶啞乾澀的聲音:
“人間啊......可以真實觸碰的人間啊,我又回來了啊。”
很顯然,此時的韓天,已經是徹底被大巫兇奪舍,這位被殘酷的命運縈繞的千年鬼巫,又再次重臨人間!
在牀上繼續躺臥了一會兒之後,韓天忽然坐了起來,扭扭脖子,搖搖頭,還舉起了手臂晃了晃,看起來動作頗爲生硬,並且彷彿是關節都生鏽了似的。不過,他很快的這些動作就變得嫺熟了起來。
然後,他便是站了起來,開始嘗試走路。
邁出第一步的時候,韓天幾乎都是要徹底摔倒,並且還是左手左腳齊出的,看起來就十分詭異,繞是如此,並且還差點摔倒在地,但是第二步的時候就好得多了,等到在這小艙當中走出了十來步以後,已經和正常人毫無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