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封謹在處理這些事情的同時,居然還要批撥銀錢購買牲畜,同時安排組織人手前去運水¨隨着他的指令被一一隨口吩咐下去,很快的,一切都變得秩序井然了起來,令旁邊的沈故和歐起兩人看得目瞪口呆。
沈故見了忍不住都對歐起道:
“儘管這位林學弟的心眼有些小,但現在看起來,硐民也是民啊,他做實務的能力,只怕是咱們學院當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歐起默然了一會兒,冷冷的道:
“我可不是心胸狹窄之徒,他在民治這一方面確實是非常厲害,大概是家學淵源,見多識廣,但是就憑他的那一筆狗爬的字,想要考中進士真的是千難萬難。”
沈故也忍不住微笑了起來,但是笑容很快就收斂了下去:
“你我都知道,寫字這東西其實就在於一個勤字,當然,僅僅依靠勤學苦練就寫成一代大家,那肯定是休想的,不過要練習到考官不至於一見面就棄卷的地步,卻真的並不難。”
“更重要的是,林學弟雖然『性』格飛揚跳脫了些,從他對待胡爲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他的心腸是熱的,擁有着一顆愛民護民的赤子之心。
“所以?”歐起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沈故帶着公心,認真的看着他道:
“我決定在各位師長面前推薦林學弟,讓他成爲入室弟子。我不管旁人怎麼看,但是我的本心覺得,這個決定是對的。”
歐起默然,他知道沈故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他聽的,並且從很大一部分上來說,是要講給沒來的盧平聽的。沈故作爲入室弟子之首,並且很快就會入仕,他說話的分量就很重了。
在這種情況下盧平和歐起兩人若是站出來唱反調,那就完全是要站在沈故的對立面上。
毫無疑問,這是他們都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等到深夜子時的時候,整個寨子裡面的人八成以上都得到了救治
那些嘔吐物之類的在林封謹的要求下,被集中指定傾倒在了一個固定的地點,日後要用泥土將之深埋起來,日後上面還要撒上雄黃,石灰等等來消毒。
寨子裡面的曬穀場當中支起了兩口大鍋,下面是燒得熊熊的火,大鍋當中熬煮的乃是加入了桂圓,紅棗,荔枝等等熱『性』食物熬煮出來的熱粥那些身體虛弱年老的硐人,便可以舀來喝了補補身體。
而另外一口鍋裡面則燉着的是大塊大塊的狗肉,狗肉溫補,裡面還加入了胡椒,花椒等等辛辣的東西,足足燉上了兩個時辰,早就稀爛,醒過來的年輕人身體強健的,就舀一碗狗肉來吃着下酒最是補益身體。
吃飽喝足的人覺得睏乏了,卻沒有什麼人回家去睡的,都是自發的在打穀場上面鋪一牀蓆子『露』天而睡似乎這樣才能夠驅趕掉對黑暗的恐懼似的,好在這時候乃是七八月的天氣,只要不下雨就算是『露』宿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大部分的士子此時都忙得筋疲力盡,草草的喝了點稀飯就倒在了牀鋪上,發出了均勻的鼾聲,林封謹此時卻是帶着林德挑着燈籠四處巡視。
此時絕大部分的硐人都知道,這一次的『藥』材,組織,都是多虧了林封謹就連滅掉瘟疫的『藥』方也是他帶來的。
硐人淳樸,加上這裡本來就封閉而『迷』信天常書院裡面的士子都被他們認爲是星宿下凡,見到了林封謹今天指揮若定,因此林封謹所過之處,雖然有吃了他打的人,卻沒有一個記恨的,更詭異的是,竟然有稀稀拉拉的人對他跪拜行禮,將額頭都磕得鮮血淋淋的比比皆是,竟是十分虔誠!!
林封謹見到這樣的情況,只是覺得好笑,急忙去拉,只是這邊拉了那邊又開始跪拜,哪裡又拉得起來?到了後來也只能聽之任之,說實話,心中還是有幾分虛榮感的。
但在接受了這些硐民的叩拜以後,林封謹的背部卻開始慢慢的浮現出來了一顆紅痣。這紅痣也就是針尖那麼大的一點,不痛不癢,就算是林封謹赤『裸』上身走在路上,他後面的人也是很不容易發覺,因此更不要說是他自己了。
詭異的是,隨着這顆紅痣的形成,林封謹腰部附近的血管居然也開始慢慢的生長出來了分支,向着這紅痣延伸了過去,彷彿那裡變成了第二個心臟,當然,這一切都是緩慢形成的,就像是刀傷的癒合那樣,人體往往都感覺不到。
更詭異的是,還記得林封謹在離開襄樊之前去昭明山夫子廟逛了一次,居然真的遇到了一個黑衣褐巾人嗎?他見過那神秘人以後,背心處疼癢了幾下,後來仔細查看卻沒有什麼異常。
而現在這顆紅痣生長的位置,便恰好是那一日林封謹感覺到疼癢的地方!!
夜已經深了,
雖然天空當中的月亮只『露』出了一半,但是月光依然若薄紗一樣,溫柔的披在了竹樓上。
幾乎所有的人都睡着了,無論是那些剛剛被治好的病人,還是書院的士子。
林封謹就在這個時候,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裡面精芒閃耀,哪裡有一絲睡意?
寨子外已經有些風,風中帶來了一絲涼意,盛夏的晚上是熱鬧而繁忙的,蟋蟀在猛烈的摩擦着背甲吸引着雌『性』,蟈蟈在花叢裡面和促織比拼着嗓門,哪怕是在黑暗裡面,山槐葉也是有着芬芳的氣息,還有散發着甜絲絲味道的木麻花。
林封謹站在了寨子的門口,雙眼微閉,似乎在養神,但是他此時五神之二的肺神和腎神,卻是運轉到了極致!
終於,他聽到了在那幾乎熱鬧得沸騰的昆蟲的鳴叫聲裡面,地下傳遞而來的模糊挖掘聲音!而林封謹的鼻翼也是隨之輕輕的扇動,在盛夏的夜花芬芳裡面,嗅到了一絲幾步可辨的腥臭氣息!
“果然來了。”林封謹的脣角『露』出了一抹冷笑。“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盤,官府的不作爲令你越來越大膽了吧,製造女蛹成功率最高的,就是十六歲左右的處女,你抓住了這一次硐人的“梭注”節發難,若是成功了的話,收穫足足可以頂得上你屠滅好幾個硐寨了可惜,你遇到了我啊。”
林封謹深深呼吸,在這『蕩』漾的月『色』下開始彎着腰奔跑了起來,掠過黑暗的影子就像是一頭獵食的野獸。
他並沒有去阻止蛇鬼的行動,因爲蛇鬼去盜屍的目的也並不是進食,而是用來餵養子『藥』,所以肯定被盜竊的“屍體”生命暫時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所以他現在的目標,則是要追溯蛇鬼的來源,去看一看那幕後的黑手,掀開那個在這房康郡掀起了腥風血雨郎中的真面目!
蛇鬼雖然擅長在地下挖掘,但也不可能讓它挖幾公里長的地道去盜屍,頂多就是將出入口掩蓋一下而已。所以林封謹沒有耗費什麼力氣,就循着蛇鬼身上獨特的那股腐臭氣息找到了它挖掘洞『穴』的入口。
然後,因爲蛇鬼身上就彷彿是鼻涕蟲和蝸牛那樣,所過之處都會有粘『液』滴落,在肺神之力的指引下,林封謹追溯其來頭出了五六裡地,發覺前方赫然出現了一處黑洞洞的寬大建築。
距離這處建築大概兩三裡地的地方,就是一個集鎮,它爲什麼會孤零零的被修在這裡呢?
那是因爲,這裡是一處義莊。
古時候講究的是葉落歸根,在外地死掉的人,最好還是要安葬在故鄉,可是當時交通不便,既沒有打折的機票,也沒有會出事的高鐵,更沒有順豐,圓通,申通,中通,宅急送等等便民服務,運一具屍體回到家鄉,哪怕是隻有幾百公里也是一件極其耗費精力和錢財的大事。
所以,客死異鄉的人的家屬若是感覺到錢不湊手的,便會將屍體和棺材臨時找個地方寄存,卻不埋下去,這種地方就叫做義莊。而義莊往往也是趕屍人白天睡覺的場所。
林封謹此時又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幾年“遊方郎中”是怎麼將那些被麻痹了的受害者運回古墓去的,那便是佯作趕屍人!!
在夜晚用蛇鬼揹負着受害者一路上搖着招魂鈴行走,普通的百姓避之不及,哪裡敢上前去查問?難怪得付道士會說那神廟也是趕屍者停留的場所!那就分明是對方掩人耳目的方法啊!
林封謹本來想要悄悄的潛伏過去,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對方一個驚喜,但他剛剛接近到了百米之內,心中陡然就生出來了一個明悟:
“自己被發覺了。”
這個念頭一跳出來,林封謹就在這盛夏的天氣裡面,感覺到了一股涼颼颼意味從渾身上下掠過,那種感覺很不舒服,就彷彿是太平間裡面被凍硬了的屍體手指掠過皮膚的感覺。
然後,從義莊的後面慢慢的轉出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出現得很慢,卻是很悠然,彷彿是在閒庭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