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
在大王莊打穀場上面,本來燃得熊熊的篝火也是隻剩下來了通紅的餘燼,旁邊值夜的幾個人也都是東倒西歪的靠在旁邊打着瞌睡。
他們乃是王家請來的刀客,走南闖北的少說也有十幾年的經驗了,之所以防護如此懈怠,卻是因爲王家出發的時候也帶上了幾條細腰山犬,這種獵狗十分警覺,稍有風吹草動都會感覺得到,更重要的是,它們絕對不像是家養的土狗那樣甚至聽到老鼠爬過都會亂叫,一旦出聲,必然是有的放矢。
但是這幾條細腰山犬此時都已經倒在了血泊當中!它們的死狀極慘,並且很是類似,都是被極其鋒銳的利器活生生的割掉了腦袋,甚至只有一層皮半連着,因此連半聲嚎叫都沒有發出來。
緊接着,在打穀場上方的黑暗當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涌動着,但是仔細看去的話,卻是除了星星之外什麼都沒有。
忽然之間,留守車隊的幾個人的呼吸開始渾濁了起來,渾身上下開始抽搐,很快的他們就從睡夢當中醒轉了來,只是雙眼完全的翻出來了眼白,喉嚨當中霍霍做聲,忽然相互都扭打在了一起,兇狠的撕咬了起來,就像是瘋狗那樣完全失去了理智!!
這種異狀當然立即引發了那些睡着了的人的注意,很快的,一連串的叫喊聲就響了起來,緊接着就像是有人捅了馬蜂窩那樣的蜂擁而出,大量的燈火被點燃了。那些死狀悽慘的屍體立即引起了人羣的喧譁,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那樣的誘發了恐懼,慌亂,驚疑……….
外面的嘈雜聲理所當然的使林封謹被吵醒,他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卻依然躺在了牀上一動不動。隔了一會兒才低聲喚道:
“林德?”
從屋外立即傳來了一個壓低了的警惕聲音。
“主人,我在,請不要貿然出來。”
林封謹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繼續養神,他此時屋子的前後左右都一共佈置了八個人,這八個人聽從林德的指揮,白天就在運貨的馬車裡面睡覺,晚上專門來值夜保證林封謹的安全。
此時的騷亂出現得很詭異,所以林封謹更不會現身,不乏有這樣的陷阱:先引發sāo亂吸引主事人的注意力,然後乘其出現一擊必殺。林封謹儘管覺得針對自己的可能性很低,不過當然不會去冒這樣的風險,所以淡淡的道:
“王三郎和付一刀他們沒有出來之前,不要叫我。”
沒過多久,又有一名家丁走了過來,恭謹的道:
“少東家,事情基本上已經搞清楚了。王家放出去的四條細腰獵狗全部都被斬掉了腦袋而死,在打穀場上面值夜的幾個人全部都是經驗豐富的刀客,可是也只活下來一個,並且看起來已經瘋掉了,最詭異的是他們的死因彷彿是自相殘殺而死的。”
林封謹微微點頭道:
“我們的人都沒事吧?”
那家丁道:
“沒事,今天不是我們值夜,遭難的只有守夜的那些人。”
“我知道了。”林封謹道:“現在人多,等等事態平息一些之後,李叔和林德帶上人手同我一道去看看,我先養養神。”
過了大概盞茶功夫,李虎便趕了過來道:
“少爺,現在差不多了,那個領頭的陳大彪剛剛邀我去會面,結果被我回絕了,若是再過會兒的話,估計要找什麼線索就晚了點。”
林封謹從牀上爬了起來,隨意的換上了一件家丁的衣服就出了門,然後混在了人羣當中毫不起眼的就走了出去。李虎引着林封謹先來到了打穀場上面,此時天邊尤有一彎殘月,正是凌晨四五點的時候,林封謹在火把照耀下看着地面上大團大團的血跡,也微微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他閉上了眼睛,妊五神的心法發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以後,有着天邊殘月力量的加持,已經甦醒的肺神全力運作,再次將神秘而廣闊的氣味世界展現在了林封謹的面前!
大概是剛剛收過稻子的原因吧,整個村莊都籠罩在了一股淡淡的稻穀香味裡面,炊煙的味道甚至都還嫋嫋未散,接下來林封謹感應得最清晰的,就是身邊的這羣家丁的汗味,然後則是新鮮而濃郁的血腥氣息。
如果林封謹沒有猜錯的話,殘餘下來的淡淡濁酒味道應該是陳大彪身邊那個無酒不歡的醉貓留下來的,旁邊的大車隊裡面最大的一輛上全部都是火油的氣味,看起來商隊幕後的主事人也是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糟糕局面有所準備,佈置下來了一個很惡毒的陷阱。
付一刀留下來的氣息很少,卻是濃烈,絲絲縷縷的久久不散,甚至都像是一根線那樣清晰的標記出他行動的路線……….接下來,林封謹居然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線索!
“真遺憾,我只有肺神甦醒了啊……….”林封謹微微的在心中嘆息,不過他臉上卻是毫無表情,微微的點頭,然後對李虎道:“這裡就是死人的現場嗎?剩餘下來的那個活口說了什麼?”
李虎也不回頭,因爲要掩飾林封謹的身份,語聲還是恭敬的道:
“那個人的精神似乎崩潰掉了,又哭又笑的完全是個瘋子,能說的就是殺殺殺。”
林封謹默然了一會兒,這晚上值夜的,都是挑選出來的老辣刀客,走南闖北什麼事情沒見過?他們究竟遭遇了什麼?居然能夠將這些人嚇成這副模樣?他沉吟道:
“不是說還死了幾隻狗嗎?帶我去看看?”
李虎點點頭,同時介紹道:
“王家帶來的細腰犬乃是很有名的,看家護院抵得上一兩組人,十分忠誠,絕不吃外人的食物,也不會像土狗那樣亂咬亂叫,全是奔着咽喉這種要害地方下嘴,若是從西戎那邊流過來的純種細犬,每一頭可以換十個健壯的奴僕。”
林封謹在書上也讀到過這種猛犬,據說十分狡詐,乃是混合了狼,狗,狽的血脈雜交而成的,擅長羣體捕獵,四五條就可以悍然捕殺野豬,人熊等兇猛生物,心中也很是有些驚異敵人的手段,居然可以在瞬間捕殺這種猛犬,令其聲音也發不出來!
此時一干人已經走了過去,那細腰犬的屍體依然在原處不動,卻已經是距離大王莊的曬穀場五六十米了,這裡剛剛割了稻穀,麥把子彷彿人一般的矗立在水田裡面,林立在附近,周圍的泥地已經被聞訊而來的人踩踏得稀爛。
林封謹再次深深呼吸,肺部立即就被凌晨清冷的空氣充滿,最刺鼻的依然是犬血的味道,然後便是稻田當中特有的泥水的腥味,還要混合着麥草慢慢變乾的清新……….
不過這個時候,林封謹忽然感覺到了一絲說不出的異樣,這種異樣暫時還無法清晰的辨別出來,卻是顯得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雖然這氣味只有一絲,依然被林封謹給牢牢的把握住了。
“這個是………桐油被加熱以後發出來的古怪味道!是的!唔,還有一點點松香的氣息!”
“田野裡面,怎麼會有熱桐油和松香的味道??”
林封謹閉着眼睛,忽然指向了右邊,沉聲道:
“小心了!西邊五步的那個麥草垛子下面有古怪!”
他一聲令下,首先就有三個人護在了其身前,就連林德也是緩緩的取出了背後的長弓,李虎握緊了刀柄,緩緩的將那一柄在戰場上面征戰了幾十年的兇器抽了出來,刀刃與鞘的瘮人摩擦聲在這寂靜裡面顯得格外的刺耳。
一名家丁凝神戒備,遠遠的用長矛將林封謹指點的那個麥草垛子挑開,最初還看不見有什麼東西,但用燈籠一照,便發覺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泥洞,並且洞口都被潮溼的泥土堵塞了,若不是林封謹指出來,誰也想不到這個到處都可以見到的鼠洞一般的東西竟會成爲線索!
“挖。”林封謹只說了一個字,自然就有人動手,當將這洞口挖開了兩三尺以後,詭異的事情便發生了,可以見到裡面竟是一條水缸粗細的通道,通道里面全部都是十分清晰的新鮮摳抓的痕跡。從那痕跡上判斷,爪子至少都有半尺長,挖泥掘石若摳豆腐一般,若是給人來這麼一下,搞不好比砍上幾刀的傷勢都厲害得多。
不過這個時候,林家的行動也吸引了其餘的人,聽說發覺了蛛絲馬跡,自然一干主事的人都趕了過來,林封謹自然不動聲色的隱入到了家丁護衛裡面,其餘人的心思都在那線索上,也沒有人注意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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