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了東夏這幫人總算是老實了,林封謹便開始着手打理前往極北之地的事宜,各項準備都一一妥當之後,他們的三艘特別改造過的冒險船隻也是被檢修妥當,隨時準備啓航的狀態,經過了這麼些日子的休整,一干人的士氣和精神面貌也都差不多恢復妥當了。
於是,選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林封謹便率領着一支前往極北之地的小船隊悄然啓航了,當然,這船隊的“小”是相比他們的主艦隊而言的,這支船隊好歹也是擁有四艘三桅大肚船的數量,吃水量都能超過兩千噸,並且全部都經過了一系列的精心改造,船員在上面不說什麼武裝到了牙齒,但至少在這個時代來說,已經差不多算得上是頂級的戰艦了。
啓航這件事既沒有刻意的低調,也沒有加倍的宣傳,就彷彿是一次很普通的航行似的,而這種事情落在了東夏商人的眼裡面,更是有些唉聲嘆氣的無力感,在他們的眼中,這幫南方人依然是賊心不死,要想去尋找通往日出之國的航線了。以後有了日出之國家這個競爭者,在做交易的時候毫無疑問,就會處於更加被動了的地步上啊。
這船隻一路向北了以後,因爲是順風順水的關係,所以氣溫下降得很快,甚至航行三天以後,海中裡面都開始出現了小小的浮冰塊了。好在天氣一直都很給力,藍天碧海的,給人以一個非常不錯的開端的感覺。
這一天剛剛吃過午飯,林封謹正在船頭上和野豬閒聊,不過這時候,一名看起來就有些蒼老的老頭子急忙跑了上來,慌慌張張的對林封謹道:
“公子,公子,我們得趕快把船帆降下來,然後所有人划槳通過這個鬼地方!”
這老頭子叫做金重正。成功的參加了四次獵殺白魔王的隊伍最後都活了下來,本來在三年前就洗手不幹,卻是因爲林封謹來了仁川后官商勾結。金重正雖然在當地頗有權勢,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在這樣明顯不相宜的時節當中硬着頭皮前去。
據說這老兒在出發之前,居然就召集家裡面的子孫親戚將後事交代完畢,還剪掉了頭髮,說是自家若是回不來,就把頭髮燒了當成骨灰埋在祖墳裡面,也算是避免做個異鄉的鬼魂了。
此時只見金重正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林封謹對這老人還是頗爲尊重的,便道:
“明明是風和日麗的天氣,爲什麼要降帆划槳呢?”
金重正急聲道:
“這一處海域,乃是薩摩使者的領地啊!本來它喜歡在夏天沉睡。我們去的時候可以揚帆加速通過,但是回來的時候就要降帆緩緩通過,同時還要獻上祭品.....啊啊啊!!”
原來就在這老兒說話的時候,甲板就忽然開始劇烈的震盪了起來,仔細一看。水面上竟是出現了一個龐大的漩渦,海水更是在劇烈的搖晃,這才令得船隻顛簸不已,這金重正已經是絕望的大叫了起來:
“完了完了,薩摩使者發怒了,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了。”
隨着他的叫喊,船上大概有十餘名新補充的東夏人都是面色絕望的跪倒在地。以頭觸地,然後彷彿鴕鳥鑽沙子一樣,將頭埋在兩腿之間不敢露出來。林封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輕蔑的笑意,大步走到了船頭眺望着。
大概只是隔了一注香的功夫,船隻的震盪居然就停歇了,一干水手都是歡呼了起來。那些本來以爲必死的東夏人愕然的擡起了頭,眼神當中充滿了迷惘,但是仔細一嗅的話,卻是感覺到了鼻孔裡面都傳來了撲鼻的血腥氣息!!
那金重正畢竟是出過四次海的,膽子總是要大一些。看着周圍的同族人驚恐而疑惑不定的目光。他再環顧一下四周,發覺那些中原的水手都停止了歡呼,很淡定的各做各事去了,便嚥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扒着旁邊的木桶站了起來,忐忑不安的扶着船舷朝着船頭走了過去,然後,就見到了船頭前方的海水正在激烈的冒着泡,海水幾乎都變成了血色,水下更是有好幾條巨大的影子在不停的穿梭着,每一次穿梭,都有一股濃烈無比的血水咕嘟咕嘟的涌了上來。
金重正完全是呆滯的看完了血腥無比的這一幕,緊接着便見到好幾艘舢板熟練的靠了上去,有水手麻利的跳下去,隨身還帶着一條粗大無比的麻繩,片刻之後,在絞車嘎吱嘎吱的聲音當中,一條長達四五丈的殘缺屍體被勾着下巴拖了起來,這巨大的屍體彷彿鰻鱺一般,牙齒森森,血肉模糊,渾身上下的肉至少都被咬掉了七八成,到處都可以見到森森的白骨,血紅色的破裂內臟隨着絞車的拉動,一嘟嚕一嘟嚕的往下面掉着,海水鮮紅,血腥氣息中人慾嘔!
來自東夏的水手們都和金重正一起,看着這一幕驚呆了,他們的心中涌出來了一個難以形容的念頭,可是對望一眼,卻是不敢宣諸於口。
這時候,林封謹走了出來,看了看吊起來的那一具屍體笑了笑道:
“真可惜,薩摩使者找錯了發怒的對象。”
金重正的嘴脣囁嚅了一下,顫聲道:
“大,大,大人!難,難道這屍體就是.......”
林封謹這時候對着遠處叫了幾聲,無非是趕快升帆啓航的話,接下來纔不經意的道:
“這傢伙就是你們所說的薩摩使者啊,怎麼,你們拜祭它那麼多次,都沒見過真身?”
金重正呆滯而麻木的看着那一具吊起來的巨大妖屍,有一些特徵漸漸的開始和記憶當中的一些東西聯繫到了一起,最後回頭看着那些以他馬首是瞻的東夏水手,嘴脣囁嚅了幾下,卻是發覺喉嚨裡面乾澀得厲害,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很快的,北上的船速便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是在船上的東夏人未免就顯得都是有些魂不守舍的,畢竟,對他們來說,腦海裡面已經定型的威嚴形象在一朝崩塌,那確實是需要一段時間來進行恢復的。
這些人彷彿行屍走肉也似的呆了一下午,心裡面卻都是在渴望早點回到自己的牀鋪上去睡上一覺,沒準兒一覺醒來,一切就恢復正常了呢,甚至自己說不定就回到了家裡面的熱炕頭上了呢。
看起來林封謹也是很體貼他們的心情,所以就在夕陽還沒有落下來的時候,就讓他們早些下了值,然後凌晨四點起來當班,一干東夏人如蒙大赦,紛紛的回到了自己的牀鋪上,若那些可憐的鴕鳥一樣,一頭扎入到了自己的被窩裡面,嘴巴里面反覆唸叨着“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然後進入了夢鄉。
經過了充足的睡眠之後,這幫東夏人的精神總算是恢復了很多,準時的提前了半個小時起牀,此時大部分人都開始將昨天的經歷當成了一場幻夢,或者說是根本不存在的經歷,開始互相談笑着打起來了招呼,不過都避開了昨天經歷的事情。
很快的,船上的火頭軍就給他們送來了早飯,除了熱氣騰騰的大饅頭,鹹菜,稀粥之外,還有小半木桶乳白色的濃湯,甚至每個人還分到了三兩老酒。
大饅頭,鹹菜,稀粥這種東西乃是標準配置,火辣辣的老酒則是給晚上和清晨值夜的人禦寒的,不過那小半桶乳白色的濃湯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上面居然還灑上了青翠碧綠的蔥花,看起來已經是美味無比,聞起來更是香氣撲鼻,誘人得很。
金重正作爲資歷最深的前輩,理所當然的就去舀了那乳白色的濃湯,喝了半口就讚不絕口,其餘的人也不是傻子,立即就一擁而上,更是發覺湯當中還有大塊大塊的肉,一吃進嘴巴里面幾乎都是要化掉似的。這幫東夏水手在海上的經驗可以說是豐富得很了,不過這麼美味的魚肉湯還真的沒有嚐到過,頓時頃刻之間就一掃而空,連湯底子喝得乾乾淨淨,都在舔嘴巴舌,意猶未盡的說着沒吃夠的話。
少頃,這羣東夏人開始登上甲板去活動手腳的時候,便也見到了船上的二副帶了一羣人蹲在那裡,圍着一個大木桶子喝湯吃肉,看起來都是吃得淅瀝呼嚕,熱氣朝天的。一干東夏水手立即就有竊竊私語的聲音發了出來,無非就說船上的這些中原人偏心,有好東西都對自己這羣人摳門得緊,二副這幾個人就能喝那好湯一大桶,自己這羣東夏人人數多一倍,卻只給了小半桶。
當下金重正作爲領頭人,自然就要去交涉一下,便走過去和二副一說,二副也是個實在人,聽這個東夏人在這裡抱怨,便直接讓人去喚船上的羅廚子來,沒過多久羅廚子就係着圍裙急匆匆的奔了上來,雙手上還有油膩,抱怨道:
“老張你這節骨眼上找我們啥事情啊?咱還得準備三十個人的飯菜去呢,要是耽擱了的話,他們一準兒要鬧騰起來,公子還不丟咱下去祭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