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摔飛了出去的齊二爺很快就再次從地上支起了身體,他卻是鼻血長流,胸口的皮襖都破碎了,露出了一席藏青色的鎧甲,這鎧甲上從左到右,有着十分驚人的一道爪痕,看起來格外的觸目驚心,相信若是沒有這一席鎧甲,齊二爺的半邊身體肯定都保留不下來,更詭異的是,這鎧甲上的痕跡居然是在慢慢的癒合,這足以說明這鎧甲不僅僅是內有器魂,還是十分強大的一種!
齊二爺抹着鼻血,咕嘟的一聲掏出酒瓶又喝了一口,哈哈大笑道:
“我看你還不死!”
雄黃魔王艱難的向前挪動了幾步,然後脖子上面開始噴射出來了淡淡的血霧,血霧慢慢的變得濃密了起來,最後匯聚成了大量的污血流淌而下,這龐大魁梧的身體也是失去了動力,轟然倒地,地下的冰層都是一陣顫抖。
剩餘下來的幾頭黃魔王則是隔了一會兒才被獵殺,不過多活這一會兒未必是好事,這是因爲聽從了趕來的金老頭子的話,一干人取來了專門準備好的繩網的緣故,這些巨網都是用鋼絲混合人發,棕櫚皮,等等做成,又在桐油裡面浸泡過,唯一的確定就是怕火,格外堅韌!黃魔王被套上以後,便只能在悶吼聲當中倒地作滾地葫蘆,慘遭活捉。
這時候一干人都大聲歡呼,士氣大振,接下來又去看那火堆,果然是用邪術弄出來的,只可惜這裡的人命數不佳,先引來了這些黃魔王,纔等到了林封謹他們,一個個都被吃得肢體殘缺。叫來東夏人辨認,也是沒有一個人認得了。
接下來林封謹自然又派人去旁邊堆砌出來的雪窩子裡面查探,發覺裡面凍餓而死的人也至少是十多人,卻是在他們的身邊找到了兩個小袋子,打開一看都歡呼了起來。原來袋子裡面裝的,是十分罕見的冰蓋草,這東西用處極廣,這麼兩小袋裡面。大概只有十來株的樣子,每一株都可以令一個赤貧的人變爲有房子有地的大財主!
這極北之地冰天雪地的,怎麼會有植物生長?原來此處也是地脈交匯的地方,運氣好的話,有地熱涌起,溫泉冒出,那麼溫泉旁邊的數十步內便成爲了生命的溫室。不過這裡也就是六七八三個月當中沒有恐怖的暴風雪,否則的話,千萬噸的雪花帶着暴風落下來,不要說是一個地熱泡子。便是大海也是直接封凍了。因此這冰蓋草的生長就既要天時,也要地利,缺一不可。
按照之前的協議,路上的收益都是林封謹的,等到了地頭以後。各家就劃分地盤出來,撈到多少算多少。不過林封謹也不是什麼小氣吝惜的人,這一次的收穫頗豐,齊二爺獨斬的那一頭雄黃魔王直接就給他擡上了船去,外加兩株冰蓋草,另外的那艘船上也是送了兩頭黃魔王上去,冰蓋草五株。以求同舟共濟的意思。
此時一干商人都是興致大漲,商人還不是追逐利益而來的!僅僅今日一次偶遇,這一次遠洋消耗的費用就回來了一小半!更重要的是,這黃魔王渾身是寶,哪怕是雌性的黃魔王,拿回東夏去一頭能賣五千兩。但是將其煉油扒皮,直接運回江南去,這種稀罕絕品貨物那就是兩萬兩!這是什麼概念?
一頭雌性黃魔王剝皮去骨頭煉油,整治下來不會超過二十斤,而兩萬兩銀子足足兩千斤。換算下來的話,二十斤對兩萬斤!一頭雌性黃魔王簡單加工的價值,足足抵得上兩尊同等銀子打造的一模一樣的雕像!而這樣值錢的東西,將油凍上,皮毛摺疊以後,大概佔地就是臉盆那麼大的一小塊地方!
遠洋航行,最忌諱的就是佔據的地方不夠,由此一換算,來這極北之地,倘若能將這一艘船隻載滿運回去,獲利就能達到驚人的幾百萬兩甚至一千萬兩,這就十分的驚人了。
出了這檔子事情以後,林封謹看看天色,覺得走也走不了多久,有夜航冒着撞上浮冰的危險,所以乾脆下令就在這裡下錨,不過剛剛得了彩頭的其餘商賈則是有些異議了,此時他們才發覺,到了這個鬼地方以後,可以說是每一天都不能虛度,每一點時間都不能浪費,否則的話,很可能錯過一次一本萬利的機緣啊!
因此便有人來說,總之已經進入了極北之地冰雪大陸,這地方東夏人已經探索明白,因爲太過寒冷,所以也沒有什麼殘暴強大的海生妖怪,並且每艘船上都有詳細標註出來的海圖,不如現在就分頭行事吧,唯一畏懼的就是那海魔王來襲,不過請來一兩位河神隨船也就無所謂了。
林封謹聽了也沒什麼異議,只是要主事人在自己這裡寫明白個章程,然後簽字畫押,說明乃是自願離開林封謹的船隊,雙方和平分手,之後的安危就和林封謹等人無關了,之後也是約定了時間地點,在東夏人前來捕獵的老本營雪港集合,然後大家便都是分道揚鑣。
當天晚上,林封謹便將自己手上的那幾頭死掉的黃魔王拿了出來,剝皮抽筋煉油。
那黃魔王剖開以後,污血橫流,羶腥味極重,根本就沒有辦法在船上進行,操刀的屠夫鼻孔裡面都塞了兩顆除穢丸纔敢上前,客串屠夫的卻也是來自三裡部的護衛,也不知道屠戮過多少頭牛羊了,他最初還顯得頗有些生手,不過在金老頭子的指點下,漸漸就熟能生巧,將黃魔王皮下雪白的脂肪一條條的割了下來,半點血肉都不沾連,不多時候就是滿滿的一盆,而剩餘下來被剔出的血肉隨手拋在海中,連妖蟒都毫無興趣,可見其羶味之重。
在屠戮分解開始以後,旁邊也是生起了火來,先裝了大半鍋雪進去,然後丟入紫蘇,和合草,鳶尾等藥材,因爲火堆裡面還加了一張暖陽符籙,所以火力很大。大鍋當中不多時候就咕嘟咕嘟的沸騰了起來。
水開之後,接下來便將切成小塊的雪白脂肪拋進去,然後蓋上鍋蓋,不時看一看裡面的水位。等到水即將熬乾的時候,便將火勢熄掉,幾乎就只剩餘炭火,不過上面還有一寸長的火苗在跳躍着,這時候水汽漸漸的便蒸發出去,油脂也是被慢慢的燜了出來。
說起來也是奇怪,這黃魔王的味道本來腥羶得很,可是配合這藥材這麼一煮,漸漸的就有絲絲縷縷的清香散發了出來,很是勾引人的魂魄。這清香並非是蘭花啊,麝香之類的香味,會令人心曠神怡雜念盡除的那種,而是類似於回鍋肉,紅燒肉這種香氣(不是說油的味道就是這兩道菜。而是說其性質相同),聞啊聞的就將人的食慾絲絲縷縷的勾引了起來。
林封謹一打聽後才知道,原來這黃魔王的油脂也是件水磨工夫,必須要人在旁邊守着火候,整整需要兩三個時辰纔可以大功告成,並且一鍋大概只能熬煉半頭黃魔王的油脂,等到熬成功了之後熄火。就自然凝結了起來,色澤若白玉,在賣的時候會切成塊,因此又名白玉磚,賣相極好。
倒是黃魔王的外皮很好處理,林封謹拿了過來仔細打量了一番。說實話也未覺得比羊皮牛皮的好得到哪裡去,頂多堅韌一些,怎的也是可以賣出驚人高價?不過又想到物以稀爲貴這個道理,便也是恍然大悟,比如自己穿一件這黃魔王的皮草去書院裡面。旁邊人肯定就要打聽,然後就發覺這獸皮如此稀缺,自己居然買不到!這樣一來,便是林封謹自家不想攀比,別人也會來攀比他,所以貴的不是貨,是人的心。
爲了提振士氣,林封謹便提了出來,等到油脂煉完以後,拿出兩塊白玉磚先給大家分紅,讓他們來個開門紅,每個人有了念想之後,做起事來也是加倍的努力。
接下來林封謹卻是告訴付道士,說自己之所以要在這裡停留,卻是覺得因爲那幫死鬼都在這裡採集到了冰蓋草,搞不好這附近就有個地熱窩子,所以不如去那邊瞧瞧,搞不好還有動物前來喝水的,那就是額外的一筆意外之財啊。
付真人這時候都聽林封謹說起了焚屍山裡面的各種異事,十分懊惱自己爲什麼當時發懶沒有跟着去,別的不說,單是那武親王錢震的地下王宮當中,搞不好都可以撿無數的漏啊!
而這廝也是不怕女媧神的神鱗,反而一見到就兩眼放光,若淫賊見了美女,抓住就彷彿是看到了八字奶那樣愛不釋手,口水滴滴的撫摸着,林封謹急忙奪取了回來,回程的路上還要靠這玩意兒保平安呢!
一干人聽了林封謹的推測,立即就是興致勃勃,都嚷嚷着要去找那地熱窩子!不說別的,進去泡一泡也好。接下來一切都是十分順利的,地熱窩子散發出來的熱氣有着淡淡的硫磺味道,所以林封謹尋找起來並不困難。
遺憾的是,地熱窩子旁邊的冰蓋草早就被採摘殆盡,而那溫泉裡面還泡死了一個人,都完全腫脹了起來,身上都長了綠毛了,一下子將想要進去泡一泡的人的念頭打消得乾乾淨淨,非但如此,林封謹的推論顯然是在這裡不成立的,一干人守候到了半夜三四點,結果發覺根本就沒什麼生物瞧得上這裡,完全就是白白浪費時間..........
次日,林封謹才嘆了口氣,悻悻然的叫人開船,旁人都是私下裡面笑笑,背後都不說什麼壞話,便是那些東夏人也是如此,能上這船的,要麼就是對林封謹忠心耿耿,要麼就是飽經事故。
他們見到的和林封謹差不多大的公子少爺,做的蠢事犯的錯比林封謹不知道要多多少,林封謹要一直不出錯那纔是怪事了,反倒是不少人覺得,林封謹犯這麼一個小錯才更符合他的年紀些,否則的話,幾乎都以爲是在和一個五六十歲的人打交道呢。
揚帆之後,按照原來的計劃,還是先去雪港集合,因爲在那裡不僅僅是地勢很好,更是由於今年的人先到這裡接近一個月,所以應該已經準確的掌握了附近的第一手情報,自己這羣人過去給點錢就可以買到,不知道節省多少功夫。
可不要小看了這些情報,比如每一頭白羆都有自己的活動範圍。會相對固定的在自己的領地裡面巡邏,走一定距離就會撒泡尿劃定邊界,警告其餘的白羆,自然就有人去在冰天雪地裡面蹲守。蒐集這些,因爲有了這些資料的話,便能夠判斷出其活動路線,便於獵殺。
又比如附近的海魔王又有多少羣,平時的活動範圍在什麼地方,也都必須是一清二楚,因爲普通人獵殺海魔王,那都是要幾十個人駕船去的一錘子的買賣,成功的話,就能將這些海魔王誘入峽灣。一網打盡,不成功的話,就是設伏的所有人淪爲食物,船隻也是毀掉。所以這事前的調查一定是要做好的。
這一日順風順水,林封謹他們早上起錨升帆。傍晚的時候就到了雪港當中,這裡的地勢真的是非常不錯的,正中一塊大概兩三裡的平地,都是青黑色的岩石毫無積雪,三面都是高聳的冰山包裹,因爲港口的下方就有一處大規模的熱泉,所以這裡的浮冰很少。港口周圍的海水也是溫度保持在十七八度,也可以撈一些蛋菜和海帶來吃,若是配合捕魚等手段,對糧食的消耗要求極少,算是十分有效的補充了。
林封謹在下錨的時候就見到,那海港當中除了和同船隊的三艘船之外。還林林總總有着五艘船隻,都是大小不一,不過船體表面都是修修補補的,和林封謹他們的三桅大船一比,看起來就彷彿是穿着破爛不定的叫花子。格外的悽慘。
見到又來了新船,其餘營地當中的人又涌了出來,對着這邊指指點點的,那眼神卻是頗有些詭異,完全都沒有要同舟共濟的味道。一行人下船以後,也就是少數的東夏水手往對面打了個簡單的招呼,林封謹之前因爲聽金老頭說過一些事情,便注意看了看對面的營寨,發覺果然是彼此都分得相當之開,看起來他們之間也是在相互戒備。
上岸之後,林封謹就在碼頭旁邊的岩石上摸了摸,果然發覺上面有着淡淡的熱氣,在這上面紮營,只要不颳風的話,連晚上烤火的柴火也省掉了,聽說靠中央的位置那溫度更是宜人,只可惜是已經被人佔據了。
更有一件尷尬事便是,這裡本來地方就不大,先來的那幾家都是將營地佔得七七八八,昨天晚上趕來的齊二爺他們都沒位置下去紮營了,大部分人都在船上湊合了一宿,林封謹他們就更不要想了。不過這時候天色也已經黑了下來,到了該吃飯的時候,所以便來不及計較什麼,先填飽了五臟廟再說。
大概掌燈時分,齊二爺便派了一艘小船來,說是請這邊拿主意的過去議事,這擺明是要請林封謹過去了,不過因爲林封謹要讓自己的身份侷限在少許人當中知道,所以才如此的遮遮掩掩的。
不過齊二爺來的人撲了個空,因爲林封謹已經先一步上岸去了,他也不是要去做什麼,只是依靠詭秘的孑孓身法和超常的聽覺去打探一下對方的的情況。很顯然,這個時候對方外出狩獵的人也返轉了回來,對於自己這羣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他們之間一定是會有所討論的。
林封謹在暗處偷聽了良久,臉上漸漸的露出了冷笑,這些人果然不是良善之徒啊,主張是先摸清自己這羣人的實力,實力弱的話,那麼就將主事人統統殺了拿來做引誘白魔王的血肉餌料,其餘的船隻啊,財貨啊,僕人就一口吞了,若是發覺自己這羣人實力強的話,那就退讓幾步,暗中動手腳.......
很快的,林封謹就返回了船上,然後又迅速的趕去了齊二爺的大船上,對面的是窮兇極惡的傢伙,林封謹這幫江南來客難道就是善男信女?不過就在他們商議未定的時候,便見到了雪港當中的空地上,熊熊的燒起來了五六個大火堆,有不少的人都涌了出來袖着手烤火,偶爾打量一下這邊的眼神都是陰測測的,緊接着便有人來投貼,請林封謹他們這羣新來的船隻的主事人出來說來。
這件事正是大合林封謹的心意,和齊二爺對望一眼,兩人會心一笑,然後其餘的各家也是請了主事人出來,連同手下的護衛打手都一齊涌了出來,不過四艘船當中,統共也就出來了一百來人,和對面那三四百人的盛況一比,氣勢立即就被壓了下去。
林封謹見到對面的幾個人眼神一交錯,臉上都是有冷笑和喜色,然後一個方臉大漢就站了出來,中氣十足的對準了這邊道:
“各位是從何處來嗎?怎的這麼晚纔到?不知道八月底就要封凍了嗎?”
林封謹對付真人使了個眼色,付道士就畏畏縮縮的站起來走上去道:
“這位,這位大哥?.......”
對面立即有人迫不及待的斥罵了出來:
“老東西會不會說話?這是我們青狼大哥!赫赫有名的鎮邊將軍就是狼哥的表弟,你們這些外鄉人是想找死麼?”
付真人急忙抹了一把汗道:
“青狼大哥,狼哥!我們是路上遇到了海神,一時間所以迷路了,在海上漂流了半天才找到這裡來的。”
那青狼“哦”了一聲,便板起臉道:
“你們昨天是不是撿到了六頭黃魔王,還有三十根冰蓋草!”
這青狼等人也是消息靈通,不過齊二爺他們早到一天,有東夏水手將這些事情拿來講也不稀奇,付真人?大吃一驚道:
“那哪能呢?我們就是見到了有黑煙冒出來,然後靠過去看看,並且黃魔王是自家殺的,哪裡有三十根冰蓋草啊。”
青狼蠻橫的道:
“我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還不快些給我們還回來?!”
隨着他的這句話,後面的好些人都踏前一步,紛紛激烈的大叫道:
“還回來!”
這些人一面叫,一面都拔出了刀子來敲着刀鞘,威脅之意十足,嚴格的說起來,這些先來的傢伙還是十分奸詐的,他們從那些東夏水手口中得到的一些情報都是似是而非的,所以便綢繆了個這個法子出來,先是擡出了官方背景來,自然先天就要壓對面一頭。
照常理來說,對方既然暴露出來官方背景了,林封謹他們倘若有分庭抗禮的能力,肯定也會擡出自己的靠山來的,這實際上就是個試探。
結果青狼他們的試探很成功,對方顯然沒有官面背景,既然天生就高他們一頭,那麼接下來肯定就是威逼了,這交出冰蓋草和黃魔王就是個由頭,對面這些人倘若不肯交,則證明他們對武力方面還是有自信的,那麼最多大家就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倘若連這吃進了嘴巴的肉都要吐出來,那麼沒得說了,大家一哄而上幹他娘!
對於這些東夏人來說,這種事情都是做得十分嫺熟,先殺了領頭的,招降打雜的,打雜的人就去第一線做最危險的事情,青狼等人也是眼饞得很那幾艘大船,東夏國內造船技術低劣,這些前來極北之地的船隻,都是犧牲了載貨量來加固船體的,用它們固然能支持遠航的風浪,像江南的三桅船,五桅船那樣裝貨物賺錢卻是不要想了......
聽了對面的威逼,付道士立即顫聲道:
“你們,你們不要亂來啊!”
對面的狂笑聲和喝罵聲都混合在了一起,直似要將對面淹沒似的,付道士更是絕望大叫道:
“給他們吧,給他們吧,他們人多呢!”
這時候,卻忽然有一個男人的聲音淡淡的道:
“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