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項突發事件一下子就讓壁壘防線裡面的東海聯軍士氣陡增,用數字來形容就是,前幾天攻城失敗以後,士氣已經是接近個位數,若不是家鄉遠在萬里之外,此時乃是在異地,逃都沒有辦法逃,相信這支軍隊都直接潰散了。
等到鴉鬼策換來了糧食讓他們吃飽了以後,士氣提升到了二三十。
而現在目睹援軍大勝歸來,這士氣一下子就拔升到了六十!!
這一艘鉅艦只是打頭的,次日,又有三艘鉅艦順利歸來,
第三天,這丙號戰區就回歸放出去的一小半人馬了,至少也是超過了五萬人。值得一提的是,此時歸來的將領當中,實力最強的就是渤泥國剛波,他這一次出去可以說是屢戰屢勝,簡直是勢如破竹,他和麾下的部隊完全是精氣神都處於了最高的狀態當中。
這時候,剛波便是召見了鴉鬼策,聽他大致完畢了當前狀況以後,自然也是大吃一驚,沒料到竟是明面上佔據優勢的壁壘防線被打得如此的慘烈不堪。鴉鬼策也只能長嘆一聲,將所有的情況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剛波聽完了鴉鬼策的話以後,托住了下巴一會兒,若有所思的道:
“那麼,現在的吳作城應該還是處於瘟疫狀態下嗎?”
鴉鬼策想了想道:
“應該是尾聲了。”
剛波認真道:
“此事不能輕忽,當日施術的神官可在?能否請來問一問詳細的相關情況?”
剛波的這個要求自然是很快的得到了滿足,施術的瘟疫之神的神官也是前來,這卻是個至少都活了一百歲的老頭子,因此具備了非常豐富的經驗,同時也很精確的回答了剛波的問題:
“儘管對方也嘗試用邪術來進行反制,但是吳作城當中至少也應該是有一萬人感染瘟疫,被感染的畜生數量可能會少一些,至少也是六千頭。這瘟疫的烈度雖然不能讓人致命,但是會嚴重的創傷胃氣,只能慢慢調養,飲用水,粥,所以現在雖然被感染的人進入了恢復期,但也多半手足無力。勉強能行走而已。”
聽到了瘟疫之神神官的回答,剛波滿意的點了點頭。
當然,他不知道這一刻他已經被誤導入了歧途:瘟疫之神的神官的判斷和吳作城當中的實際情況出入相當巨大!
不過這也不能怪這位神官,只是因爲他的經驗都是在東海諸國征戰的時候獲得的,東海諸國的那些城市能和吳作城比嗎?畢竟吳作城乃是林封謹結合了上一世的經驗修築出來的城市,其規劃程度。根本就不可能和東海諸國那種由大的居民聚集點形成的城市相提並論,更不要說吳作城還有發達的排水系統了。
在林封謹的嚴令下,所有患病者的嘔吐物和排泄物都是在被製造了出來以後,半個時辰內就會被衝進大海。
同時水源被嚴密保護,最大限度的降低的傳染源,
何況林封謹也是早就準備有藥材,免費提供給軍民。每天強制飲用,這樣的行爲更是令不少身體強壯的被感染者直接在病勢初起的時候就被壓制了下來。而東海諸國窮得連飯都吃不起,哪裡還有資源給所有居民免費強制喝藥?
所以不能怪這神官坑隊友啊,實在是情報不對等的緣故。
剛波又道:
“那麼,之前永鳥殿下也確實是率領大軍打入了吳作城當中?他之後又用自己的身體培養了瘟疫母蟲?”
鴉鬼策正色道:
“當然。”
剛波又道:
“你們也施展出來了百鬼夜行的秘術?並且這秘術已經是覆蓋上去了七八天?”
鴉鬼策點頭。
剛波沉思了一會兒道:
“鴉鬼策大人能不能向神靈發誓,證明自己剛剛所說的話沒有半句虛言?”
鴉鬼策立即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的道:
“剛波大人是要質疑在下的人品?還是覺得下官已經有了叛變的心思??!會在這些事情上說謊,恕我直言。下官所說的這些話可以朝着任何將士求證,若有半點不同,那麼甘願被大人放逐入蜚蠊山。”
呃,放逐進蜚蠊山乃是一句東海諸國的諺語,就和人發誓說被千刀萬剮類似。剛波聽了鴉鬼策的話以後,卻也是嚴肅的道:
“鴉鬼策大人請務必稍安勿躁,因爲這接下來涉及到了我麾下兒郎的生死!”
鴉鬼策愣了愣道:
“大人的意思是?”
剛波眼中閃耀出來了冒着野心的光芒。認真的道:
“我部新勝而歸,士氣正旺,並且一路上都是不愁補給,坐船的時候便是都在飽食調養。同時,在襲破中原州縣的時候,更是打開了不少武庫,連身上的裝備都更換一新,因此無論是鬥志還是身體,都已經趨於最佳狀態。”
“反觀敵人,則是剛剛經歷了大範圍的瘟疫,身體虛弱都還沒有恢復,同時遭受到了百鬼夜行的禁術襲擊,精神上無比恐懼,還被永鳥殿下破城了一次,不管再怎麼說,也一定對城防有破壞作用。”
“因此,此時我認爲,這乃是攻破這座堅城的最佳時機!敵人前所未有的虛弱,估計以後也未必會給我們這個機會,而我們的軍勢也是如日中天!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當然,剛波還有隱藏的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一旦吳作城在他的手下獨自攻克,其餘的人當然就不便來插手分一杯羹了吧。
吳作城裡面的繳獲的戰利品不消說,單是佔領下來吳作城這個得天獨厚的位置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吳作城旁邊的那一處寬闊無比的峽灣看着就令人眼熱,和這裡一比,窟窿灣的那海灣完全就是個小水塘似的。拿大家容易理解的話來說,窟窿灣這個港口受到地理限制,日吞吐貨物量頂天就是兩萬噸,吳作城卻是可以達到二十萬噸!
其次,諸國聯軍面對吳作城這樣的堅城都是束手無策,此時卻是被自己一舉攻克,那剛波大人必須就成爲了丙號戰區的第一名將啊。眼見得中原的守軍如此羸弱,這名聲一打出來,日後自己就算是劃地建國自立爲王,也不是不可能的哦!
鴉鬼策這樣的老謀深算之人,當然是將剛波的意圖看得十分透徹。不過,他總是有一種感覺,那便是剛波嘴巴上講出來的這些理由似乎都是頭頭是道。並且他也認可其中確實是沒有什麼表面上的破綻但是,但是鴉鬼策總是覺得有什麼地方很不對勁啊!
不過,就在鴉鬼策打算將自己心中的懷疑說一說的時候,旁邊的心腹多間木卻是碰了他一下,率先對着剛波滿面驚喜的道:
“大人真是明鑑秋毫!如此稍縱即逝的戰機也只有大人這樣的名將能把握到了,我等一定全力配合大人的行動。不知道大人有什麼吩咐?”
剛波志得意滿的撫髯微笑了起來,呵呵笑道:
“就目前來說,也沒有什麼困難的了,只是攻城器械的搭建目前還有些人手不足”
這分明是將鴉鬼策當成自己輜重輔兵營的手下了算是個小小的侮辱,但是多間木依然是笑容可掬的滿口答應,將剛波送了出去,回來以後多間木眼中閃耀着陰冷的光芒。便對鴉鬼策道:
“大人,剛波要去啃這塊硬骨頭,就讓他去就是了,您要是攔着他的話,人家未必會領你的情,單是看他讓咱們做雜活兒,就知道這傢伙骨子裡面是怎麼看我們的。”
鴉鬼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似乎違反了自己心中的理念。很難抉擇。
多間木忿然道:
“大人,你在這裡苦心維持,慘淡經營,可以說是操碎了心才努力到了現在的局面。但是外面的人卻是完全不明白這吳作城裡面的賊子多難纏,他們只知道在旁邊嘲諷挖苦打擊,哪裡知道若是換了個人來主持這壁壘防線的話,搞不好這防線早就被踏平了!我們在這裡吃糠咽菜。他們在外面撈得盆滿鉢滿!最後還要被羞辱,天底下有這樣不公道的事情?”
“剛波這廝願意去吳作城那裡碰釘子,那就讓他去碰最好了,有了他這碰得頭破血流的經歷。估計也沒人會對咱們說三道四了,也讓他們知道咱們的苦!更重要的是,現在各個戰區的軍報都傳了來,反而咱們日出之國在南方有些戰事不順,似乎在一個叫做上茂的地方吃了大虧,似乎赤牙鬼大人就玉碎在那裡,鬼木清大人也是被重創在如此情況下,大人,剛波畢竟是渤泥國的人啊。”
聽了多間木的話,鴉鬼策的眼睛忽然眯縫了一下,露出了一絲痛苦之意:
“我剛剛獲得的消息,鬼木清也是死了赤牙鬼這個瘋子死了倒也罷了,鬼木清卻是爲了解救他而死的!身中三槍十七箭,雖然有兩位正一神官出手,也是沒能挽回他的生機啊此消彼長,此消彼長,你說得對,剛波畢竟是渤泥國的人。你多去他們那邊走動一下,儘可能的滿足他們的要求,免得最後他們敗了在我們身上找些藉口。”
多間木聽了鴉鬼策的話,眼前一亮,深深鞠躬就跑了出去。
三個時辰後,剛波點起自己本部四萬七千精兵強將,悍然揮軍攻城。
鴉鬼策此時率領親信,慣例的登上了壁壘防線當中的望鬥,遠眺戰局。
仲康夫一看渤泥軍的動向,便忍不住失聲道:
“剛波這打的難道是要一擊破城的念頭?竟是直接出動了砍蔗軍?”
“砍蔗軍”正是剛波麾下最爲精銳的部隊,軍旗也是十分奇葩,畫的圖案赫然是一把刀斬在了木頭上。
這支軍隊爲什麼會有如此奇葩的名字,則是因爲剛波所在的渤泥國的主要糧食作物,乃是一種叫做米蔗的作物,這種作物貌似甘蔗,食用方法卻是將其砍倒,削皮,然後切成小塊磨成粉末食用。
米蔗粉在渤泥國當中飲食界佔據的地位,就類似於麪粉在北方飲食當中佔據的地位。
而米蔗生長成熟以後,外皮則是非常堅硬的。並且爲了不浪費的話,是必須要儘可能的平齊地面砍斷,所以說既是體力活兒,也是技術活兒。
並且米蔗一年四季都可以生長,就不會出現像是八九月集中打稻子秋收的局面,而是一年四季全國各地都可能需要人來砍這米蔗,由此就衍生出來了很專業的“砍蔗民”。由此形成了一個行業。
可以想得到,這些“砍蔗民”一年四季都是手握刀子,並且要砍斷堅硬的米蔗,力量技巧缺一不可,所以砍起人來也是格外的麻利。
很自然的,上面的將領也就注意到了這一點。後面乾脆將全部有過相關從業(砍米蔗)經驗的士兵編到了一起,用來當成自己手下的精銳使用,果然打出了威風打出了名聲。
因此不要說渤泥國本國,就連其餘的東海諸國,只要在打仗的時候聽說對面有“砍蔗軍”,也是嚴加戒備,小心翼翼。因此就連日出之國的仲康夫也是對他們如數家珍,一眼就看了出來。
然後,就見到大羣的輔兵扛着雲梯打頭陣,而“砍蔗軍”則是混跡在第二梯隊裡面,蜂擁着衝了上去。
這一次,林封謹也不敢託大,自然是將吳作城的所有實力都展現了出來,戰鬥了這麼久。雖然神武弩的數量下降了接近三分之一,但是,操控神武弩的人的技巧和熟練度卻也是不可同日而語,精準度上也是有了較大的提升。
在密密麻麻的神武弩弩箭攢射下,想要靠近的精銳紛紛倒下,甚至都不乏有被一矢洞穿兩人的,不過精銳就是精銳。無論是戰鬥意志和戰鬥技巧都絕對比普通的士兵要強出不少,推進速度居然也是半點兒不慢!
只是,吳作城的遠程火力打擊也是分成了兩方面,一方面是屬於神武弩。投石車這樣的超遠程打擊戰爭兵器,而在近距離上,吳作城這段正面城牆上還可以整整安置上一千五百名弓箭手,中空的城牆棱堡當中還有接近三百張弩弓的發射孔,而這些棱堡中更是配備了九百張弩弓,每個射擊手還特地配給了兩名裝填手,這樣的話,儘可能的保持弩弓射擊的連續性。
因此,等到渤泥國這一支精兵進入到了城牆上面的弓箭和弩弓射程之後,頓時萬箭齊發!!
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這一支奮勇上前的精兵的最前方那幾排人忽然像是撞擊到了一層無形的牆壁似的,同時反彈了回來,紛紛撲倒在地。
後面的人看起來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繼續踏着他們的身體衝刺,衝出了五六米,然後又是迎頭撞上新的一輪箭雨,重蹈覆轍
最好笑的是一名披甲勇士,這傢伙的運氣不錯,居然能埋着頭一直衝到了城牆下面,可是,卻只能對着高聳的城牆發愣,最後只好反轉身回去尋覓那被拋棄在後面的雲梯
這時候,二十來名赤旗本拔出了長刀衝鋒了上去,吳作城的城牆雖然高,卻也攔不住這些非常規戰力,擁有超卓能力的傢伙,他們哇哇怒吼着,迅速的就衝上了城頭,就渤泥國本國來說,只要這些赤旗本能堅持一百個呼吸,後續的援兵就能通過雲梯源源不斷的輸送上來。
可是在這個時候,林封謹下令啓動了埋設在吳作城下的第二道防線。
黑色的火油汩汩的流淌進了壕溝,然後迅速的將裡面填滿,在其中匯聚了起來,然後旁邊的土系符籙被強制失效。在這殺聲震天的戰場上,根本就沒有兵丁會注意到腳下會出現這樣的變化。
然後,不消說,一道高達兩三丈的火牆就橫亙在了戰場上,將戰場切割成了兩半,等到這火牆熄滅的時候,可憐那二十餘名赤旗本外加城牆下的五六百名精銳的屍體都差不多冷了!!
目睹了這場悲劇的剛波眼前一黑,幾乎是一口老血沒噴出來,剛剛衝上去的二十餘名赤旗本當中,有一個是他的親侄子啊,一時間狂怒攻心的他瘋狂的咆哮了起來,下令全軍突擊繼續攻城,雙眼赤紅的他手提長刀,親自站在了後方督戰,只要有人後退的。立即就是一刀劈了過去!
在蜂擁而來的兵海面前,吳作城這邊則是表現得若戰爭機器一樣的冷酷而機械,每個人似乎都是機械上面的螺絲,所有的弓箭手都是射出三箭,接着後退,撤回,自然有人補上空位。弩弓手也是機械的射擊着,射空了一具弩機之後將其往後面一甩,自然有人將填裝妥當的弩機給他拍到手上去。
此時剛波手下的軍隊便是若洶涌咆哮的海浪,一波一波的涌向了吳作城,但是吳作城則是彷彿一座屹立不倒的礁石,無論這海浪怎麼拍擊。都會徒勞的碎裂在了礁石上!!
剛波手下的軍隊此時才發覺,他們不缺勇氣,也不缺武勇,最缺少的竟然是攻城的器械,這也怪不了他們,攻城器械需要大量的木材,而在茫茫的草原上。上哪裡去找大量的木材,除非是拆船!當然,也可以用船隻遠距離運送過來,但是在這時候,幾乎所有的東海聯軍的船隻都用來運送劫掠而來的金銀財寶,糧草輜重,誰他孃的傻了纔會運那些不能吃不能看不能玩不值錢的笨木頭啊!
戰事又持續了半個時辰,林封謹忽然道:
“差不多了。”
林封謹說的這句話帶着兩個意思。第一個意思是上陣的將士的體力也耗損得差不多了,畢竟彎弓搭箭什麼的也都是極耗體力的一件事,再延續下去的話,那麼就會出現過勞的現象。
第二,林封謹的目的也不是要將渤泥國的人殺光---開什麼玩笑,吳作城彈丸之地,就算是殺得完渤泥國的人。殺得完東海聯軍的人麼?所以,他至始至終,也都是在表現出一種威懾力而已,那就是你來打我。就必須做好傷亡慘重的準備!
此時的渤泥國的傷亡已經是足夠慘重了,算是恰到好處,因爲此時的這種傷亡程度對整個渤泥國來說,就是處於傷筋動骨的邊緣,足以呈現出來了一個很好的反面例子,若是殺得太多,萬一令渤泥國的將領心理失控,號稱要爲部下血債血償,林封謹雖然不怕,這樣的結果卻也不是他想要的,就完全是得不償失。
林封謹發話了以後,城頭的攻擊密度雖然不變,但是,戰場上的情況也是驟變,刺耳的鳴金聲陡然響起,吳作城的城門居然在瞬間開啓,打頭衝出來的乃是三十來騎重甲騎兵,只有眼睛鼻子處露出來了黃豆大小的孔洞,徑直在城下的人海里面捲起來了一陣血雨腥風,殺出了好幾條血路!!
緊接着便是大羣的精銳刀盾兵大喊着殺將出來,若洪流一般的淹沒了城下的陣地,本來打到了現在渤泥國的軍隊就缺乏攻城器械,現在連僅存的攻城器械都被一鍋端了。不消說,便是戰鬥意志再怎麼強大的士兵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沒有了什麼信心,第一反應就是將手裡面的武器一扔,轉身朝着後面撒丫子就跑。
眼見得兵敗如山倒,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的剛波更加憤怒,大叫着紅着眼睛哇哇舉刀亂砍,林封謹這時候卻是在城牆上面的暗藏棱堡當中,不屑的看着剛波,而那一架強大的神武重弩已經是被運到了這裡來。
林封謹登上了神武重弩,閉上一隻眼睛,開始瞄準了剛波,嘴巴當中也是自言自語的輕聲道:
“能夠死在這價值一萬五千兩銀子的炮下,你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說完,林封謹便扣動了扳機,這一瞬間,似乎整個棱堡內都響起來了一聲陰測測的笑聲!!然後這神武重弩一顫,便是將這致命的一擊發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