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賢文、田富貴、陳建華氣喘吁吁地衝進售票廳。
“同志,有沒有看見幾個孩子來?”
“四個吧?”
“是,四個男孩,初中生。”
“今天下午,來了四個男孩要買去少林寺的火車票。”
“對,對;就是,就是。走了嗎?坐上車啦?”
“沒走,你們出門後往右拐,見到一個拱門就進去,第一間房寫着值班室,就在那裡。
三個人急匆匆趕到值班室,一看四個人都低着頭坐着,旁邊還有一個工作人員正在吸菸。
田賢文敲敲門。
工作人員出來:“你們是?”
“同志,我們是這幾個孩子的家長。”
“請進!”又對四個孩子說,“擡起頭來看看是誰來了?”
四個孩子一看傻眼了,頭垂得更低了。
田賢文怒目而視,一語不出。
田富貴說:“坐在值班室挺舒服啊,四位大俠。”
陳建華說:“同志,我們可以領着走了?”
“可以,可以。”
“謝謝了,太謝謝了!”
剛一出值班室,田賢文二話沒說上去就給了田野一個耳光子。
田富貴也裝模作樣地在田工農腚上踹了一腳。
陳建華順手把田野拉到身後,“田老師,別生氣。找到了就好,有話回家慢慢說,咱在路上不是都說好了嗎?”
三個人在路上商量好了,不發火,要等事態平靜了以後再教育。結果田賢文見到四個人一頭火上來了,把原先路上的事全忘了。
“氣死我啦,田震中你明年的中考也完了!”田賢文說完長嘆了一口氣。
“走吧,回家還要吃飯呢。我載兩個,田老師,你倆一人載一個。我載兩輕的,震中,你和工農上我的車。工農瘦在車樑上,震中你在後面。”
“田野,你上我的車。”田富貴說。
田玉壯跳上田賢文的車,三輛車急速回家了。
晚飯,陳建華就留在表姐家吃,田賢文只顧埋頭吃飯,很少說話,表姐和建華說話。
晚飯後,劉桂秀說:“田野,今晚上到表叔家去睡吧。”
“好。”
田野就跟着陳建華去了,兩個人先是去溜達了一圈,建華就開導田野。講了一大通道理,講了很多名人勵志的故事。
田野很聽建華的話,表示會回去好好讀書,做個有志氣的男子漢。陳建華讓他背“少年強則國強,……”
第二天田賢文老師把田震中找到辦公室,進行個別談話。從學習講到中考,從中考講到工作、人生,從人生講到家庭;總之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學習,沒有了學習也就沒有了人生。
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最後提出要求:寫一份心得,總結前面的錯誤教訓,制定今後計劃和目標,目標必須是縣中小班。
田賢文覺得對田震中的教育工作遠未結束,必須更加深入。要去家訪,與家長交流,取得家長的支持,消除家長的負面影響,要讓家長充滿了信心。
“四哥,震中回家你沒揍他吧?責任不在他。”田賢文對田嘉禾說。
“哎。揍他是以後的事,現在沒空。至於說責任嗎,你說責任不在他;這我就不高興啦!”田嘉禾不露聲色。
“就是,就是,責任就不在他。他讓幾個學習差的學生帶壞了,他的成績一直很穩定,全鎮統考都是前幾名。只要保持這個成績,明年的目標一定是縣中;而且一定能進小班,所以家長和學校都要抓緊。這幾個尖子生不能有失誤,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好鋼就要用在刀刃上,過了村就沒有這個店。必須地,必須地。”
直到田賢文說完了,田嘉禾才慢騰騰接上:“我還是接着你的話說,說揍他的事。”
“不能打,不能打。好學生不需要打;懂事,很懂事。”
“錯啦,你錯啦!老師說的好學生,沒幾個有出息的!老師需要的好學生,是爲了給老師爭光;父母培養孩子是爲了孩子有出息,沒出息培養了幹什麼?”
田賢文愣了,喉嚨裡像是被田嘉禾用東西塞死了,無語。
“你說他是被幾個差學生帶壞的?差學生有聰明的嗎?哈哈……,如果是被聰明的帶壞了,也行;被笨蛋帶壞了,不是更笨嗎?不該打嗎?只會讀幾本死書,解幾道死題,沒用!長大了,廢物。賢文兄弟,不稱老師啦!”
“四哥,咱是兄弟。”
“我知道你對震中好,重視他。剛纔是弟兄們間的玩笑話。明年考高中的任務還是交給你了!”
“是的,是的。共同努力,共同努力!”
“我要去化工廠,去掙錢。爲了混口飯,不容易。有什麼話跟你嫂子說,我這個家你嫂子主內,家裡的事我沒有發言權。我先走了,你多坐會兒。”
“好的,好的。”田賢文站起來,等田嘉禾出門後又坐下。
田嘉禾一走,田賢文又覺得沒有話了,好像該說得已經說完了。
本來家訪之前他是做了精心準備的,分析田震中的學習基礎,現在的成績,現在的心理狀況,明年的中考目標,今後具體措施。他滿懷信心地要爭取家長的理解,配合與支持。他把這次家訪看作是明年中考前有歷程碑意義的一次重大舉措,因爲這是在田震中思想出現波動的關鍵時刻。
跟田嘉禾的一番對話,田賢文從設想的主導地位一下子淪爲從屬地位。只是他自己還沒有清醒的認識到是用熱臉貼別人家的冷屁股上。
尚美芹倒是真心想從田賢文這裡詳細瞭解兒子的情況,所以她有很多話要問。
可是田賢文卻如坐鍼氈,一時也不能坐了。
尚美芹再三挽留,田賢文還是離開了。
出了門,涼風一吹,田賢文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地熱。
後來田賢文一回想起這次家訪就覺得臉紅。
多少年以後,他都沒有跟別人談起過此事。
這次家訪沒有取得理想的效果,也可以說是沒有效果。
田賢文的想法就是東面損了西面補,他又找到田震中做了一次更深入地談話,他努力把自己對田震中的關愛化作和風細雨。
也許是天道酬勤?也許是瞎子撿了馬蹬?反正是一個偶然的事件,不但爲田震中的中考打了保票,也爲田賢文贏得了一個縣優秀班主任的光榮稱號,也爲田嘉禾超生第三胎鋪了一塊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