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華被高家留下了,老高對建華說:“建華,我和你爹商量好了,你在我這裡住下。我承包了這麼大片果園,也缺人手,更缺一個技術員。我想請你做技術員,你看呢?”
“大叔,從良心上講我應該在這裡報答您;可是,我家裡有一個新種植的葡萄園,實在是離不開我。您看這樣好不好,我先在您這裡幫您一段時間。以後我還得回去,您不能說是忘恩負義吧?”
“孩子,你說這話就不對啦!這怎麼能說是忘恩負義呢?”
“高所長救了我,我又在您這裡躲着,等風聲過了,我就拍屁股走人,這讓誰說也不合適啊!”
“你想好好做事,這是應該的。年輕人就是要趁着年輕甩開膀子幹一番事業,到我和你爹這把年紀心有餘力不足啊!所以你想着你的葡萄園,這我理解,也支持你;不過暫時你還是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的。”
“好的,謝謝大叔您能理解我。”
“這段時間,葡萄園有事也可以回去看看啊,其實你也不需要躲起來。在我這裡你是我聘請的技術員,堂堂正正地上街,光明正大的進出。”
“大叔,我怕給您添麻煩。”
“添什麼麻煩?孩子你把這件事看重了,放在那天晚上這是天大的事。當你從派出所走出來以後,就屁事也沒有了,你沒被送到縣局,就連個名字也沒留下,那晚你就當作到派出所去玩了一會兒。”
“我只是怕那些栽贓陷害我的人,他們不鬆手。”
“這件事他們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嘍!跟你說實話吧,這件事你爹也分析過了,都是你們村的事,你爹也很發愁。”
“大叔,你都把情況告訴我爹了,他還擔心什麼?”
老高沒法告訴建華,陳宗貴擔心的是建華跟玉清的事。
陳宗貴不看好建華跟玉清相好的原因是因爲有田嘉禾這個障礙,這個障礙難以逾越啊。兩個年輕人如果執意要相好的話,說不準田嘉禾能做出什麼來。
“唉!你爹現在也該放心啦!”
老高家聘請了一位農果技術員,村裡有果園的人家都來請教。
老高家早早晚晚常有人進進出出,老高迎來送往喜笑顏開,熱熱鬧鬧好像辦喜事一樣。
要說高興的話,那自然要數高家的小女兒高紅英啦,她的喜悅與幸福從內心漾到嘴和眉梢。
高紅英是民辦教師,在聯中教英語。早早晚晚要辦公,放學以後也不急着回家。
紅英娘就抱怨說:“閨女啊,你天不明就去學校,深更半夜纔回家,一天到黑,就是在家睡覺吃飯。吃完飯扔不迭筷子碗就往學校跑,娘不指望你做家務活,就連說句話的空閒都沒有啊。”
“娘,人家忙,教學任務重。批作業,備課還要輔導學生。哪裡有空在家閒扯啊!”
可是自從陳建華來了,高紅英變了。
吃飯時趕忙去端飯,第一碗自然是先給陳建華。
建華吃飯,高紅英總是用眼睛的餘光瞧着。
偶爾兩人目光相接,紅英就笑眯眯地瞪建華一眼,建華就把頭低下。
時間長了,紅英娘就批評女兒:“紅英,吃飯時別老盯着你哥看;老看他,他都不好意思吃飯啦!”
紅英不服氣:“誰看他啦?就是看又怎麼啦?不缺鼻子不少眼的,還怕看?哥,你是怕看?”
“吃飯吧,哪有你這樣的姑娘,你哥是老實人;哪像你,一個姑娘家沒羞沒臊的。”
“爹,你說什麼呀,我又沒欺負他,你們有必要這麼護着嗎?國寶啊?大熊貓啊?這樣保護!”
“撲哧!”陳建華被高紅英逗笑了,飯都噴出來。
“爹,你們看,他吃飯都噴;你們還批評我呢!”高紅英板着臉指責爹。
這一下子全家人都笑了。
“你這閨女啊,就是沒大沒小的。建華,紅英自小給慣壞了。”紅英娘說。
建華笑笑,看了紅英一眼。
紅英頑皮地對建華做個鬼臉。
吃完飯,紅英總要在家磨蹭一會兒,等着跟建華一起出門。
一個去學校,一個去果園。
下午放學回家,建華如果還在果園,高紅英總有理由去果園;然後跟建華一起說說笑笑回家。
星期天休息,高紅英總會到果園去轉一圈.
她爹就說:“你來呀,不能幹活,淨是來搗亂的。”
“搗亂就搗亂啊!”
反正高紅英是要找陳建華的。
有一次兩個人從果園收工回家,夕陽斜照,晚霞映天。
耕牛晚歸,炊煙直上。
高紅英情由景生情,大膽地唱起來:“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這一天下午,高紅英一大早就跑到果園,找到正在幹活的陳建華。
高紅英遠遠地站在樹下向陳建華招手。
陳建華高聲喊:“什麼事?”
高紅英急忙做手勢制止他說話,並招手示意建華過來。
建華只好放下手裡的活過去。
高紅英說:“今晚南村有電影,好片——《小花》。”
“你去吧,我累了,晚上想休息。”
“什麼呀,還累?你純粹是找藉口推辭!”
“我真的累了,晚上還有別的事,再說那電影我也看過。”
“看過又怎麼樣?不可以再看了嗎?你今天早晨吃過飯了,明天早晨就別吃啦!”
“可是,我真的沒心思……。”陳建華找不出更合適的理由。
“我知道了,你是不喜歡跟我一起看,不喜歡就明說是了;何必這樣吞吞吐吐地,像個娘們兒!”
“好吧,我去。”
陳建華只好勉強地答應。
“那好,現在就收工吧!”高紅英乾脆利索。
“不行,太陽還老高着呢。”
“什麼不行,我去跟我爹說。”高紅英跑着去找他爹。
“爹,今天早點收工,現在就回家吧!”
“什麼……,現在就回家?”老高停下手裡的活,直起腰來,用右手捶捶腰,看看太陽:“太陽還有竿子高就回家?”
“今天有事,我要去看電影!”
“你看你的電影,我幹我的活。你回家吧,別在這裡鬧。”老高又繼續幹活。
“爹,我說的今晚有電影。”高紅英上去搶爹手裡的钁頭。
“你這孩子,你看電影該爹什麼事?”老高無奈地看着钁頭被紅英奪去。
“我要建華哥跟我一起去看電影;你在這裡幹活,他能回家嗎?他不回家,晚了就趕不上開場啦!”
“好,好。回家,回家。”老高只好收工回家。
高紅英追着建華急溜溜地回家了,紅英娘同樣被女兒催着早早地準備了晚飯。
急急忙忙地吃了飯,高紅英去房間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秀髮披到腦後,額頭上扣了髮卡,明淨的前額露出來,眉目更加清秀。後面有紅頭繩把頭髮一束,下面又舒展開,像一掛黑油油的瀑布瀉下來
陳建華在院子裡等着,紅英出來遞給建華一方香紙。
“什麼?”建華問。
“香紙。”
“我不要!”
“拿着,搓搓手,放到上衣袋裡。”
建華只好照做了。
月上柳梢,青年男女結伴而行,去看露天電影,這在農村是一道獨特的風景。
不管影片是否引人,也不管是否有明星大腕;看電影的姑娘小夥子都是一樣地興奮與激動。
這個時候他們可以不避人眼地在一起;如果是戀人更可以隨着電影的情節,演繹一下自己的情愛故事。
如果還沒有確定戀愛關係,這更是向心儀的戀人表達愛情的好機會;偶爾壯着膽子動動手腳,也不會有被辱罵或鄙夷的尷尬。
高紅英直到電影看完了,就一直抱着陳建華的胳膊。
陳建華倒是真成了一個錚錚鐵骨的大哥哥,威嚴地立在紅英的身邊,不苟言笑,保護着這個小妹妹。
紅英依偎在建華身邊有了一種踏實安全的感覺。
散場了,人們蜂擁而散,人流涌動前推後桑的,建華站着沒動。
紅英說:“等人散盡了我們再走,太擠了。”
“好。”
等到路上人影稀疏了,陳建華和高紅英才走。
兩個人並排着走,手臂互相摩擦着,默默前行。
“哥,你走得太快了。男人的步子大,我怎麼追得上啊。”高紅英埋怨說。
建華就放慢步子。
“哥,你好像有心事?”
“唉……”陳建華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那你怎麼不說呢?看看你也不是那種木訥的人;如果你是那種三腳踹不出個響屁的傢伙,不說也可以。”
“看電影時我不喜歡說話。”
“有書上說,兩個知己的同性在一起可以長期沉默;如果是一對戀人,在一起永遠總有說不盡的話。看一個人是不是喜歡你,就看他對你有沒有話;一個男人對女人沒話可說,那說明他是不喜歡她。”
“哈哈,紅英。想不到你對戀愛有這麼深的研究,有戀愛對象啦?”
“沒有,正在嘗試。你可以做我的試驗對象嗎?”
“我……?你把我當做試驗品,我是小白鼠啊?”
“怎麼,沒有這種犧牲精神嗎?那就說明你是不喜歡我。”
“喜歡是喜歡,卻不能是愛情;怎麼說我也算是你哥。”
“行啦,不逼你了。我知道你有心事,你的事情我也多多少少聽說過。”
“聽說過?你聽到什麼?”陳建華吃驚地問。
“我爹和我娘經常說起你,我也就模模糊糊地瞭解一點。這樣吧,你喜歡聽歌嗎?我唱歌你聽。”
“你會唱歌?”
“會呀,高中時我還參加過校園卡拉OK大賽呢。嘿嘿,只是沒獲獎。我唱《小花》主題曲吧。‘妹妹找哥淚花流,不見哥哥心憂愁……’。”
高紅英輕輕地唱着,情感卻深深地投入。
輕盈而美妙的歌聲飄在寂靜的田野上,月光朦朧,夜空像是罩上一層夢紗。
此情此景,人如何不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