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窗外是匆匆奔走的人羣:揹簍的、挑擔的、推車的、騎車的,還有馬車、拖拉機……

“看看吧,各式各樣的人都在忙,有的人越忙越累,越忙越窮;有的人從從容容,越從容越富有。騎車的比揹簍挑擔的從容、富有;開拖拉機的比騎車的從容、富有。你說爲什麼?”田嘉禾問姜志華。

姜志華想了想說:“沒辦法,各人的情況不一樣。”

“那個挑擔子的人從他娘肚子裡出來的時候就帶着一條扁擔出來的?那個開拖拉機的是開着拖拉機從他娘肚子裡出來的?”

“哈哈……”姜志華笑得低下頭。

田嘉禾沒笑,接着說:“小王,我可沒說開吉普車的!”

小王忍住笑,說:“吉普車是老闆給的。”

田嘉禾也笑了,說:“我也不是從俺娘肚子裡帶出來的,是花錢買的。”

姜志華又笑,笑得喘不上氣來,憋得臉紅。

“我是給你捶背呢,還是捶胸?看把你憋得。”田嘉禾看着姜志華問。

小王說:“捶背不方便,靠背擋着。”

田嘉禾說:“捶胸也不方便啊。”

姜志華笑得沒力氣拌嘴了。

“人一生下來就在忙,有的人就不知道爲什麼忙。忙是爲了生活,爲了生活地舒服。用咱的話說,勞動要知道勞動的意義,勞動是爲了創造幸福。

咱兩也在忙,與路邊那些人忙得就不一樣,最後的結果不一樣。咱比他們舒服,等會兒都坐下吃飯就更不一樣了。咱叫用餐,他們叫填飽肚子。唉!人啊,不一樣,與另一類人相比,咱又跟路邊上的人一樣了,比咱強的人多着呢,咱還要好好地忙啊!”

小王一進華賓酒樓,女服務員就上來熱情地打招呼:“王哥,這陣子去哪裡?怎麼好久不來啦?”

小王說:“呆在家裡,陪老婆。”

“哎呦,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賢惠啦,待在家裡陪老婆?”

“不知是陪誰家的老婆。”

“反正不是陪你吧?”

“陪我,今晚上就陪我!”說着就往小王身上蹭。

一羣姑娘哇哇地吵嚷、嬉笑。

小王推開姑娘說:“嚴肅點,這是我們老闆,今天中午在這裡用餐。晚上還有招待。”

姑娘們馬上一本正經了。

領班姑娘對田嘉禾鞠躬說:“老闆好,有什麼要求請吩咐。”

田嘉禾板着臉,也不看面前的姑娘,指指小王說:“問他。”

姑娘轉身問小王:“王哥,需要我做什麼?”

“中午給我們找間雅座,就我們三個人,要最好的間。”小王說。

“那就去蓬萊閣吧?”姑娘問。

小王問田嘉禾:“老闆,怎麼樣?”

田嘉禾說:“你是頭兒,你讓我去哪我就去哪。蓬萊閣這個名字挺好啊!”

小王對姑娘說:“就去蓬萊閣。”

“好的!老闆請!”姑娘躬身向田嘉禾做了個請的手勢,就在前帶路。

蓬萊閣佈置的典雅華麗,舒適大方。

一個圓桌可以坐五六人,一個酒櫃琳琅滿目的擺着各種中外名酒,旁邊放一張麻將桌,還有棋盤。

牆上是字掛的字是《沁園春 雪》,畫是《八仙過海圖》。

田嘉禾轉着圈看了一遍,一副驚奇神態,吧嗒嘴說:“真好,還有這麼好的地方!小王,你在這裡果真享福啦!”

“老闆,這個間我是第一次進來。”

田嘉禾也不聽小王怎麼解釋,只是自言自語的嘀咕:“在這樣的地方,吃着山珍海味,喝着美酒,還有主動送上來的女人,這樣的日子只要讓我過上一天,死了也不後悔!”

“老闆,看看菜?”姑娘問。

田嘉禾說:“豁出去了,什麼貴吃什麼,姜老師,可以吧?”

“隨便吃點就行。”姜志華說。

“是啊,別進了城就忘了窮。還得好好過日子,還是讓小王辦吧,只要讓我吃着過癮就行!”

小王要過菜譜來:“一個魚,什麼魚最好?”

“來個老闆魚吧,紅燒老闆魚。”姑娘說。

“啊呀,慢着!”田嘉禾故作驚訝地喊。

姑娘回頭看:“……?”

“我是老闆,你要把我紅燒了?”田嘉禾問。

姑娘笑了,“要不來個大黃花,野生的。”

田嘉禾不說話。

小王說:“好,紅燒黃花。再來一個牛尾,燒得爛一點。來一份羊雜、鹽水對蝦、海蠣子、西蘭花、藕片,一人一個佛跳牆。”

“不給我上個補腎的?”田嘉禾像是在請示小王。

“好,在來一個羊寶,正好八菜一湯。”

菜上齊了,田嘉禾問姜志華:“喝點什麼?”

姜志華搖頭:“我不會喝酒。”

“我也不喝酒,今天高興,開個洋酒吧。”田嘉禾對小王說:“開瓶洋葡萄酒。”

小王對外喊:“服務員,來瓶進口的葡萄酒!”

服務員進來,問:“老闆,要那種?”

田嘉禾說:“最貴的那種!”

服務員起酒,然後倒進一個大瓶子,舉起瓶子搖了搖然後給三個人的高腳杯裡各倒了約四分之一杯。

田嘉禾說:“行,服務員挺有規矩的。”

服務員說:“謝謝。”

田嘉禾知道姜志華不明白這裡面的道理,於是解釋說:“洋人喝紅酒有自己的規矩,把酒倒入杯子搖一搖,這就叫醒酒。讓酒充分接觸空氣,以便把酒的香味揮發出來,這才能享受到紅酒的味道。還有一個規矩,酒不能倒多,四分之一杯就行,要一口喝乾,然後慢慢地品味。”

姜志華增長了見識:“還有這麼多講究啊?”

“對啊,講究多着呢,現在不是講飲食文化嗎?”

小王說:“那像咱喝酒痛快,夥計們湊一堆,倒滿了一口一杯,必須倒滿了。”

田嘉禾說:“那叫喝酒?那叫死——灌,灌——死。咱剛解決溫飽問題,還不是享受的時候。”

服務員在一邊看茶倒酒,三個人邊喝邊聊,其樂融融。

姜志華改變了對田嘉禾的看法,這個人並不像村民背地裡評價的那樣。

只是他因爲文化水平高,看問題深刻;因而不被一般人接受。加上他性格孤傲,所以不被別人理解甚至誤解。

女人看問題往往是憑直覺,姜志華對田嘉禾有了好感,也就沒有了戒備心。

三個人在一片溫馨而輕鬆友好氣氛中結束了午餐。

“怎麼樣,還可以吧?”田嘉禾問。

姜志華滿面春風,眉目含笑:“挺好的,謝謝啦!”

“稍微休息會兒,下午再去辦事。”

田嘉禾對服務員說:“姑娘,給我們安排三個房間,休息休息。”

“好的!跟我來吧!”

田嘉禾說:“一點半起牀?”

“一點半。”姜志華點點頭。

下午一點半司機小王準時叫姜志華一起去田嘉禾的房間。

田嘉禾說:“下午,你倆去買衣服,給姜老師買一套好的,看好了什麼自己挑。我提個要求吧,標準是‘好’,廠裡幹部配的是五十元一套,姜老師的必須高於這個標準。如果買得不好你負責!”

“好,一定!”小王說。

“給我買衣服?”姜志華不解地問。

“這就是你兩下午的任務,去辦吧!我在這裡休息,晚上還有招待。”

“走吧!”小王叫着姜志華就走。

姜志華還想說什麼,看看田嘉禾。

田嘉禾向她擺手,示意她走吧。

姜志華只好跟着小王上了車。

“這是要去幹什麼?”姜志華問小王。

“去商業大廈,到服裝部去挑衣服,老闆給廠裡的幹部,業務員全部配上西服、領帶,皮鞋自己買。”

“穿西服……,會穿?”姜志華問。

“大城市很流行,縣城也不少穿的。”

“在農村穿,不地道,人家城裡人穿好看。”

“在老闆面前別這麼說。老闆說給大家配西服,有人說穿了不好看,讓老闆聽見了,連他八輩祖宗都罵了,差一點就扇上耳刮子。老闆說的事誰敢說不?”

“我也不是廠裡的,給我買衣服不合適吧?”

“你別管了,老闆說買就買,買得不合適我還要捱罵。他罵人太厲害了,誰都怕。你看我們一起吃飯時多文雅,罵起祖宗來,什麼髒話都有。

你看那些工程師,都是大學學歷,多厲害!都被老闆罵得哭。我才琢磨透了,他愛說什麼你都點頭哈腰說‘好’!老闆這人我真佩服,整人這套手段,沒人能比。

今天,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陪着你去買衣服。姜老師,你聽我的,選衣服的時候你先別管價錢,就是挑最好的,你穿着最時髦最摩登的,就行!”

到了服裝櫃檯,售貨員主動過來問:“買衣服嗎?”

小王說:“是啊,你看看她穿那件合適。”

售貨員也沒看姜志華就說:“不知想要什麼價格的?”

小王說:“穿上不好看,價格再便宜也不要,我們來買衣服首先要求穿了好看。”

售貨員不屑地笑了:“那天一個人來買衣服,也這麼說。試了一件又一件,最後一件看中了,一問價格,傻眼了,包裡的錢只能買個袖子。試衣服時我就說不用試了你不能要,他瞪着大牛眼說什麼,你瞧不起人?我沒有瞧不起你,是錢瞧不起你,就是對半砍你也買不起!她把衣服一甩走了,差一點沒把我氣瘋了!”

小王說:“今天你也對半砍吧,看我能不能買得起?”

售貨員看看小王和姜志華,搖搖頭說:“你不是那樣的人。”

售貨員推薦一套衣服說:“這套價格是高,掛了半年了,現在降價了,原價是兩百,現在一百八。”

小王和姜志華也早就盯上了這套衣服,只是一聽價格,嚇了姜志華一跳,怎麼這麼貴啊!她心裡估計也就是五十、六十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麼貴的衣服。

小王說:“行,拿下來看看。”

售貨員猶豫了,“真能要?一百八!”

小王裝作聽不清的樣子問:“不是八百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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售貨員笑了,取下衣服。

姜志華穿上小褂一試,很合體,簡直就是量身裁製。

小王稱讚說:“姜老師氣質好,穿衣服就是好看。”

小王從包裡拿出錢遞給售貨員,“開收據吧!”

衣服拿到手裡掂量着,姜志華覺得沉甸甸地;小王卻是心裡卻是喜滋滋地,只要衣服得體,姜老師能穿出一種風韻來就行。

老闆高興,錢花得多點少點,無所謂。

回到酒店,姜志華穿給田嘉禾看,田嘉禾端詳了一會兒,笑嘻嘻地說:“不錯,有氣質。什麼馬配什麼鞍,什麼衣服什麼人穿。田莊也就你穿得了這套衣服。”

“就是太貴,我不能接受這麼貴重的禮物。”姜志華要脫下來。

田嘉禾忙阻止:“穿着吧,多好看。今晚上還有活動呢,給你配衣服不是送禮,這是工作需要。你說是送禮那就變味了,性質變了;成行賄了,哈哈!”

“今晚上還在這裡?”姜志華問。

“今晚上,我要宴請幾位重要的客人,你就在這裡作陪吧。”

“我在這裡不方便吧,我還是去坐車先回去吧!”

“我不是自家設宴,這是廠裡設宴。廠是村裡的,你在這裡也是工作的需要。晚上,本元和增德還要來。”

姜志華說:“我也不會說也不會道,在酒桌上坐着像個傻瓜,讓人笑話。今晚上請的都是些上等人物。”

田嘉禾說:“你說這些話,要放在以前也許是對的。以前像咱這樣的身份,不要說是國家幹部,就是城裡的窮工人也瞧不起咱。現在不同啦!咱是農民企業家,哈哈,咱成了‘企業家’啦!咱有錢了,不是土包子啦!所以今晚上你看看,咱是如何跟這些當官的稱兄道弟的。他們喊田本元都喊‘元哥’!人只要有錢了,也就有身份了。”

“我不會喝酒。”

“喝酒是你自己說了算,那些喝醉了的都是自己喝的!以後,你是村幹部,村裡發展得好了,應酬的事是少不了的。要學會應付酒場,與酒力大小無關。”

小王敲門進來:“老闆,本元和增德來了”

“讓他們直接去房間等等吧,王政委和劉局長來了再來叫我。”

小王出去領着田本元、劉增德去喝酒的房間。

三個人坐着無聊,小王說:“摸兩把?傻坐着像死豬一樣。來,摸兩把熱鬧熱鬧。”

“動錢的?”田本元問。

“不動錢的誰來,幹磨爪子有啥勁兒?”小王說。

“三個人沒法來。”劉增德找理由推辭。

“黑三張(一種牌的玩法)。”小王說。

田本元說:“你們兩是鬼精鬼精的,合夥害我,不來不來。”

“四個人,去叫姜志華。”劉增德說。

“姜志華在老闆房間裡,你敢去叫?”小王說。

“沒事,現在兩個人還不能幹上,哈哈。”田本元淫笑着說。

劉增德也附和着說:“絕對不能,姜志華是塊肥肉,老闆不能急着享用。”

小王說:“好,你們倆去叫吧。”

本元說:“小王,還是你去吧。你是老闆身邊的人,就算是撞上了也沒事,哈哈。”

小王說:“你從頭到腳都沒有一個好心眼。”說着就出去了。

田本元對劉增德說:“怎麼樣,去了吧?”

劉增德沒有作聲。

小王回來了,後面跟着女服務員。

小王說:“怎麼樣,比那個年輕吧?來吧!”

四個人圍着小圓桌坐下開始打牌。

田本元和小王不停地做小動作,揩女服務員的油,劉增德雖然不動手,但是也不時添油加醋地逗大家笑。

四個人歡歡樂樂的玩牌,直到邀請的客人快到了,劉增德才放下牌說:“不玩了,準備接客,別等老闆進來,又要捱罵了。”

女服務員收拾好牌走了,田本元三個人坐着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