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劉桂秀家的葡萄水肥充足,管理得也好,果大、色豔、肉嫩、香甜。好看、好吃、好賣,每年收穫的季節很快就有販子拉走了。

今年開春,一早就給葡萄施肥澆水,春風一吹,葡萄樹吐出了綠油油的新芽,只要管理跟上今年又將是一個好收成。

正在一家人爲秋收成果而幸福地忙碌時,天有不測風雲,剛剛抽穗的葡萄樹,忽然發現葉子慢慢地變黃,漸漸地枯萎,最後葉子落光了,新抽的果穗,隨着也乾枯了。

葡萄園的衰落景象令人目不忍視,一切來得太突然,劉桂秀六神無主,茫然不知所措。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劉桂秀趕緊打電話給陳建華。

陳建華回來一看,整個葡萄園像是遭受了冰雹嚴霜一樣,滿目殘枝敗葉,慘不忍睹。

他仔細觀察,不是病菌;問了用藥、用肥情況,一切正常。這就排除了病菌、農藥、化肥因素。

陳建華懷疑是水的問題,他走到水邊一看,灣裡的水都變色了。是化工廠的污水污染了葡萄園的水源。

“是水的問題,水被污染了!”陳建華很肯定地說。

“水的問題?……這可怎麼辦?”劉桂秀沒了主張。

“找村支部,找化工廠!”田野有點沉不住氣。

“我只是懷疑,拿不出確切的證據來。”陳建華說。

“這還要證據嗎?旁邊那個水塘就是證據,魚都死啦!”田野說。

“少說話!”劉桂秀訓斥田野。

“這事你們先別出聲,我去請專家來鑑定一下。專家鑑定了,有了結果,我們再想辦法。瞎嚷嚷是不頂用的!”陳建華說。

“可是到哪裡去請專家啊?又要花多少錢?”劉桂秀爲難了。

“這個有我來辦,一切我負責。姐,省農科院和我是關係單位。他們是我的技術顧問,那些專家教授,人可好啦!”

陳建華立即打電話聯繫上省農科院林果研究所,把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對方很支持建華的做法。

根據專家的要求,陳建華取了水、土壤、葡萄根三個標本送到省農科院。很快出來結果了,就是水污染的原因,化驗結果隨後就到。有了鑑定結果就可以去找村支部和化工廠了。

晚飯後,田賢文又急着要去學校辦公,劉桂秀說:“今晚上別去學校啦!”

田賢文站住,看看劉桂秀,眼裡帶着問號。

“拿着鑑定書去找田嘉禾說說這事,看看村裡怎麼答覆。”

“我今晚有事,你先去看看,不行我再去!”田賢文說。

“這麼大的事,也讓一個老婆家出面?”劉桂秀不高興了。

田賢文在猶豫。

“你的面子比我的大,人家得敬你三分,我一個老婆家誰能理睬?這件事不是小事!”

“好!”田賢文堅定了決心,“拿過鑑定書來!”

田賢文去了田嘉禾家,田嘉禾不在家。田賢文就去了廠裡辦公室,田嘉禾正在看電視上的新聞聯播。

一看田賢文進來了,忙站起來迎接,喊來服務員倒茶。

“現在正是新聞聯播,看看新聞吧,國家大事。國家大事你們懂,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啊!有文化就是不一樣,我現在愁的就是沒文化!晚啦,晚啦!”

田嘉禾不管田賢文聽不聽自說自的,讓剛進門的田賢文感覺是雲山霧罩。

田嘉禾可是在推敲田賢文要幹什麼,無事不會來;小事也不會來,一定是有事。

田嘉禾心中有準備了,不管是什麼事就是一個字“擋”。

“哪裡,哪裡,沒空看新聞,也不大關心。只是看看報紙!”田賢文說。

“看報紙好,電視一轉眼過去了,沒有啦!報紙啥時想看都行。當老師是忙,不容易啊!”

“四叔,今天來……”田賢文見縫插針搶過話來,“有事麻煩你。”

“說,找到我面前就是信任我,看得起我,我必須盡心盡力。盡心盡力了,我心裡舒服。裝鱉裝孫子不行,說吧什麼事;只要我能辦的就行。”

“葡萄園的事……”

“……”田嘉禾眯着眼。

“葡萄樹都枯萎了,落葉了!”

“啊呀,呀……,呀……!這還了得!你沒抓緊時間想辦法?”田嘉禾的表情是火燒眉毛。

“沒辦法啦!”

“唉!”田嘉禾嘆了口氣,“怎麼能沒辦法呢?科學發展啦!”田嘉禾臉上顯得無奈,“一年的收成啊!”田嘉禾感同身受。

“原因是水污染啊!”田賢文直截了當。

“水污染啦?水有這麼厲害?”

“是水污染了,傷了葡萄根!”

“啊,是這樣……,誰告訴你的?”田嘉禾擡頭看看田賢文。

“找省農科院林果研究所專家做了鑑定,這是鑑定書。”田賢文拿出鑑定書給了田嘉禾,上面蓋着鮮紅的印章。

田嘉禾拿着鑑定書,眯着眼,其實是一個字也沒看,他知道鑑定書是真的,至於寫什麼都無所謂了。

過了一段時間,田嘉禾很認真地問:“你來找我,想要我做什麼儘管說!”

“水是化工廠污染的,這事就得找化工廠。我也沒有什麼要求,就是幫我挽回點損失來。葡萄園一年的收入泡湯了!”田賢文語氣友好,儘量爭取田嘉禾的善意。

“是啊,一年的收成啊!……你找我,我真做不了主。我只能在別人面前說幾句好話,只能如此!窩囊啊,外面都認爲我是個人物,其實說了不算啊!”

“我該找誰?總得有個主事的吧?”

田嘉禾嘆了口氣說:“廠子是村裡的,大傢伙的,誰都想說着算。”

田賢文覺出來田嘉禾是在繞圈子,所以不想聽廢話:“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誰主事?”

“廠長是劉增德的,廠裡的事就得找廠長。”

“那我就去找他啦?他說着算?”

“他是廠長,他說了算不算是他的事,他可以往外推,……人心隔肚皮啊。”

田賢文覺得沒有再多說的必要了,起身告辭。

田賢文把經過跟老婆一說,劉桂秀就生氣了。

“他這是純粹在往外推,劉增德能說了算嗎?”

“沒辦法,只能去找劉增德。”

劉桂秀氣憤地說:“找了他也沒用!”

“沒用也得找,看看他們最後能推給誰?田嘉禾這是緩兵之計!”

劉桂秀不再說話,田賢文就去找劉增德。

那天,田賢文離開田嘉禾的辦公室,田嘉禾就給劉增德打了電話。

劉增德聽說田賢文會來找他,就向田嘉禾討主張。

“老闆我該怎麼辦?”劉增德問。

“你是廠長,我知道你怎麼辦?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你的個爆竹你想怎麼放就怎麼放!但是,化工廠可不是你們家的,那是田莊村的!”

“知道了。”劉增德說。

田嘉禾把電話掛了。

田賢文來找劉增德,劉增德是熱情客氣,禮節有加。

田賢文說明來意,劉增德說:“這事我也做不了主,化工廠是村裡,大事由村裡決定,必須找村裡才能辦!”

“找村裡找誰?”田賢文追問。

“找村支部。”

“找田本元?”

“他是村支部書記。”

“那田嘉禾呢?”

“他是工業支部書記,只要是牽涉到村的事就歸村支部書記管!”

田賢文也沒法再囉嗦了,接着就去找田本元。

田本元也想往外推,田賢文如實地把經過告訴了他。

他沒有人推了,只能以“商量商量再說來”遮擋。

田賢文知道這是他的最後擋箭牌,就逼問:“需要商量多長時間?”

“抓緊時間吧!”田本元的語氣很乾脆,實際是等於沒有答案。

“給我個具體時間!”田賢文知道他在扯皮。

“半月之內吧!”

“什麼?半月之內?你去葡萄園看,都落葉子,枯萎了!就像人中了毒,要搶救,你卻讓他等半月,這不是等死嗎?我的葡萄園剛剛進高產期,就像一個人剛剛進入青年期。想想,我們這幾年的汗水,我們容易嗎?”

田本元說:“好,兩三天給你答覆。”

兩三天過去了,還是沒有答覆,任你怎麼追問,田本元就皮條一樣耍賴,問急了,就是一句話:“商量商量,抓緊辦!”

葡萄越來越黃,葉子落得更厲害。

陳建華說:“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先從外面拉水澆葡萄,多澆幾遍可以保住葡萄樹。今年絕產是一定了,無法挽回了。”

田賢文白天教書放學後回家和劉桂秀、田野一起拉水澆葡萄,一家人辛辛苦苦地奮鬥了一個月,葡萄樹終於保住,老葉子落光了,在夏天又發出了新芽。

看着新萌發的嫩芽,劉桂秀高興不起來,今年的收成打水漂了,打水漂還能看個水花逗你一樂;可是這個給你的都是心痛和憤怒。

葡萄園的損傷也讓人痛心,田莊村支部的行爲讓人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