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嘉禾在會上,公開表揚了業務科。
劉增德回到辦公室說:“業務科的光榮,功勞要記到老楊頭上。”
劉增德爲此特意請了老劉的客,當然大麻花必須作陪的。
二十萬元貸款開了頭,下面就是接連不斷,而且越貸數額越大,老劉自然是吃不消了。
劉增德接了一個貸款五十萬元的任務,劉增德把任務分派給大麻花。
大麻花又去告訴老劉。
老劉說:“秀玲,實話告訴你吧,我把手上所有指標都用光了。已經超了五十萬啦!連鎮辦企業的指標都佔用了一部分,一個村辦服裝廠,怎麼能用這麼多資金?你回去把實落話告訴增德吧,要貸也得等到明年了;今年沒有款啦。”
大麻花知道老劉說的是實情,就回去如實地告訴了劉增德。
劉增德也清楚老劉真是盡力了,所以就去對田嘉禾說:“老闆,老劉那裡確實是盡力了,咱現在手頭不是很緊張,這個五十萬不好到明年再說?我們現在已經告訴他了,他老劉心中一定早有盤算,到明年正月就提出來,那時候他沒法推辭。”
“哈哈,增德,你也來遊說我?”
“不是,老闆——”劉增德要解釋。
田嘉禾一擺手止住了他:“增德,你是不是以爲現在咱日子過得富裕了?告訴你吧,早着呢。看來有必要開個會啦!不能只講生產、管理,要給你們上上政治課啦,對你們這些領導幹部進行思想教育。增德,你覺着你們身上缺什麼?”
“四哥,從跟着幹這幾年學了很多;但是跟你比起來缺得也很多。”
“你現在最缺的是政治眼光、經濟眼光。要經商必須關心政治,改革開放,現在是個經濟亂世,你要知道亂世出英雄,趁亂你發不起來,再也就很少有機會了。所以咱要抓住時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可是,四哥,並不是誰都會抓這個機會的。也就是你有這個水平;我們這些人看都看不明白,沒處下手。”
“所以說亂世出英雄啊!英雄就是幹大事的人,古人不是說嗎!要玩就玩娘娘,要劫就劫皇綱。增德,咱倆今天說個掏心窩子的話吧,你覺着服裝廠怎麼樣?”
“四哥,挺好的,現在生產已經基本上路了,產品銷路也不錯。我大體覈算了一下,今年完成計劃絕對沒有問題。”
“一年利潤五十萬,十年才五百萬。這還要每年風調雨順,萬一哪年‘收成’不好,也可能虧本。幹服裝這種行業掙得是辛苦錢,血汗錢。還是在爲別人出力,很多環節受制於人。”田嘉禾掐着手指說:“賣衣服的可以拤咱一把,制布的也可以拿咱一把,工商稅務更不用說啦!你需要拿出多少精力來對付這些狗鳥操的!當時搞服裝廠,咱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有服裝廠好搞。現在咱手頭有點錢了,咱的人管理上有點路數了;就該鳥槍換炮啦!你知道誰的錢最好掙?”
劉增德搖搖頭。
“國家的錢,國家的錢最好掙。”
“國家的錢?”劉增德搞不懂。
“對,國家的錢。國家是個財神爺,人又傻。你跟那些幹部合夥就可以掏出來,從‘母親’那裡擠出一點奶來,就夠咱喝幾輩子的。”
“四哥你有譜了?”
“八九不離十啦!要辦新企業,上個新項目。”
“辦新企業?服裝廠剛剛有了起色,還不成規模,哪有精力再上新項目?四哥這件事你真得慎重考慮。”
“我考慮的時間不短了,這個新項目只要辦成了;那錢就像流水一樣‘嘩嘩’地淌進來。”
“服裝廠呢?”
“繼續辦啊,服裝廠不能停。服裝廠一停以後的事都就停了,你還上什麼新項目?跟你說句交底的話,服裝廠停了你用什麼貸款?沒有銀行貸款,資金從哪裡來?看看咱國內那些大企業,國外企業都是借雞生蛋。”
“四哥,照料這兩攤子,真夠舞弄的。”
“今天,跟你講了,抽空我再找本元談談。新項目是化工廠,化工廠和服裝廠是絕對不能一家子。我想找個人接服裝廠,另一批人跟着我幹化工廠。你看怎麼樣?”
“分開是應該的,混在一起不好管理。”
“你同意分開?”
“必須分開。”
“分開後,誰接手服裝廠?”田嘉禾問。
“……?”劉增德搖搖頭。
“論能力,應該讓你接服裝廠,你接服裝廠沒有問題。但是從長遠看,你得跟着我搞化工廠,讓本元接服裝廠他也樂意接。你覺着怎麼樣?”
“行,聽四哥的。那五十萬貸款呢?”
“貸啊,年底我要看到錢。看到錢,我心裡也就踏實啦。增德,你想想,到年底了,你一下子給我一大包錢——五十萬。這年我過得該怎麼樣啊?”
“好,老闆,請好吧!”
“增德,這時候恐怕靠大麻花那身肉是不行啦,想法給老劉送上點,大一點,讓他也過個富實年。”
“好來!”劉增德爽快地答應了。
再說老劉,他現在是鴨子吞了根竹筷回不過脖來啦,何況還有大麻花這份誘惑。
“我把注壓在化工廠上,以後的發展全靠化工廠了,服裝廠交給本元。還有一點,我們支部要改組,分成兩個支部,一個工業支部,一個農業支部。工業支部就建在化工廠我任書記,服裝廠歸農業支部,本元任書記。”
“連支部也分開?”
“分開!等以後你就知道這其中的道理啦!”
“四哥,說實話,爲什麼願意跟着你,學很多東西。”
“哈哈,增德,我知道你這個人有頭腦,以後你也應該自己去幹的!”
“四哥,我再學幾年也出不了徒。只要四哥不嫌棄,我就這麼跟着四哥幹。我這人腦子小,膽量也小,不願操心,不敢擔事。”
不知道田嘉禾是不是相信劉增德的話,就說:“男子漢應該像個男子漢。”
田嘉禾找到田本元談了上項目,分建支部的事。
田本元一聽自己要接服裝廠,嘴上謙辭了幾句,心裡卻興奮激動得心跳都有點兒加快。
田本元安照田嘉禾的指示,到鎮黨委找到組織委員請示建兩個分支部的事宜。
黨委會很快做出批示:同意田莊黨支部下設工業分支和農業分支。
年底田莊召開支部會總結今年的工作,研究明年的工作任務。
田嘉禾幹書記,很少開會。
用他的話說是不玩虛的,幹實實在在的,有事說事,該誰知道就告訴誰,不該知道的也不要打聽。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讓誰幹就讓誰幹;所以也不需要開會。
這次他讓田本元通知開會,陳宗貴就覺着事情有些蹊蹺,一定有什麼事。
果不出陳宗貴所料,田嘉禾在會上提出了,上新項目辦化工廠,建分支的事,徵求大家的意見。
這兩件事只有陳宗貴和王淑芬不知道,陳宗貴現在是除了敬老院的事之外他一概不參與。
田嘉禾講完了以後,第一個徵求陳宗貴的意見,陳宗貴只說了兩個字“挺好。”
輪到王淑芬也只說了兩個字“同意。”
這樣會議就一致通過了。
會後,王淑芬問陳宗貴:“書記,田本元能幹好服裝廠?就憑他那兩下子也能當廠長?我看田嘉禾這一次真是頭腦發熱了,想不到這麼精明的人也有失招的時候。到時候,看看他怎麼收場,服裝廠一定垮,你看着吧,不出兩年準垮。”
“你沒看清楚,你不知道這葫蘆賣的是什麼藥。服裝廠垮是定下了,嘉禾心裡更清楚。”
“他清楚?我看他不清楚,讓劉增德當廠長也比田本元好。”
“嘉禾這人,水深着呢,他比誰都清楚。他的事你別去費腦筋,不問不聞,不摻和。”
“這人真是怪怪的。”
“到時候你就明白了。他做事是一步一個局,都設好啦!”
“書記,跟這種人一起工作心裡總是不痛快,說不出哪裡不舒服,彆扭。”
王淑芬皺着眉搖頭,一臉的無奈。
“想開點,該乾的就幹;不該乾的,不問不聞。將就幾年吧。”
王淑芬知道也只有忍耐和遷就的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