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宋澈和隨行的十一個侍衛居然並沒有慌亂,依然保持着三前五中四尾的菱形隊列陣式一面向前行進一面前後左右進行着反擊!直到馬速漸漸控制,他們才又齊刷刷飛身下馬,以他們最爲擅長的地面搏擊方式與來者對抗!
宋澈握住揹着包袱的侍衛的胳膊喝道:“保護好咱們的東西!”雙眼裡只有寒意而沒有慌亂。
徐瀅在驛館後院裡烤火,看到火塘裡炸開的火星,她的雙眼也在瞬間閃亮之後陷入沉黯。
十幾柄刀已經把宋澈他們包圍成一個圈。
這裡是位於離城門約十里,離衛所約五六裡的原野。
周圍最近的人家距離也有兩裡之遙。
縱然今夜沒有風雪掩耳,大冬夜的在此殺死幾個人也不見得會驚動到什麼人。
平日裡常跟着商虎在宋澈身邊插科打諢的侍衛們此刻都沉凝起來。
宋澈也不見得輕鬆。但是因着上次自己誤中了他們一刀受了傷,那股恥辱使得他又全無懼意。
藉着這僵立對峙的時刻,他的心念也如電光般飛轉。他這裡包他在內共是十二人,對方也是十二個人。人數上相當,但縱然他們身手高超,侍衛們經過最精煉的訓練,卻絕不會比他們要弱。可以說他們想要取他的命是做不到的。
而且,他們既然是有着更大的圖謀,那麼也不會蠢到殺掉他這個親王世子來給自己添麻煩。
但他們卻還是來了,而且從眼神裡看個個沉着堅定,可見他們對眼前的局面胸有成竹。
殺不了人,那就是衝着這些東西來的了!
“他們不是來取我的命的,設法突圍。趕回衛所去!”
既然他們不是取命,那麼他也犯不着跟他們糾纏。
侍衛們得令,並不必開口,立刻已極有默契地分列在各個位置同時往四面出手了。
二十幾個人立刻交戰在一處。
這一交手,才知道對方竟不是不弱,而是十分不弱。
宋澈本覺得侍衛們出手已經足夠,後來也不得不加入戰圈。
幾個人很快纏上了他。招招往他袖口襲來!竟像是知道他袖子裡藏着什麼東西似的。
他全神貫注。一絲兒也不敢分神。
但即使這樣也雙拳難敵四手!同時襲來的一柄劍到底還是將他的右手袖子揮去了一截。裝在裡頭的襯布與畫像立時飄在半空!
他急忙撲過去搶奪,一道寒光正中那襯布與畫像,他伸出兩指拈住它們往回一抽!旁邊侍衛們也已經趕了上來。以滾輪的方式急速往對方盤旋而去,終於撕開口子並且還倒下了兩個!
侍衛們勇銳不減,繼續奮戰。
這時候遠處突然有火光遠遠從衛所那邊迅速游來,伴隨着潮水般的馬蹄聲。黑衣人們也呆了呆,而後當中有人立刻做出手勢。喝令了一聲“走”,隨即便又如一窩尋找到新目標的馬蜂,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去了。
商虎舉着火把衝到宋澈跟前,下馬箭一般飛衝過來:“屬下來遲。請爺恕罪!”
宋澈看了眼手裡的已經揉得一團皺的襯布與破爛的畫像,再看了眼他,說道:“你怎麼來了?”
商虎抹了把臉。仍咬牙望着官兵們追去的方向:“小的本想獨自出來接應,是世子妃安全起見讓小的帶着人馬出來的。得虧是聽了世子妃的,這幫兔崽子果然出手了!”
兔子山雞什麼的都已經做得香噴噴了。
驛館爲了招待好這位貴客特地花錢請來了本地做野味做的最好的廚師,還好陳炎他們機靈,私下裡扣了兩隻下來回頭自己弄。
徐瀅餓不過,已經啃了半隻雞,素錦他們倒是都用過飯了,他們做事都不死板,保護宋澈夫婦的安全才是他們的職責,必須保證時刻充滿着充沛的精力纔是他們該做的。
“世子回來了!”正垂涎着架上飄着醬香的兔子,羅全忽然匆匆走了進來稟告。
緊接着一羣腳步聲就喀喀地從門外傳進來。
商虎先進門,到了門檻扶劍立定,再是衣衫凌亂表情肅穆的宋澈他們一行。
徐瀅連忙迎過去,上上下下地看着,最後手指勾起他只剩半截的袖子,嘆了口氣放下來。
果然還是出事了。
不過只要人沒事,其餘都還無妨。對方既能隱藏十來年沒冒頭,足見是個不願節外生枝的,不知關鍵時候,就是殺了他和她,對他們也沒有好處。非但沒有好處,而且還只會引來皇帝和端親王的震怒,所以這也可以想見,對方還是有些腦子的。
這裡邊吃飯邊說一路情形。
那畫像是沒法復原了,但那拓在襯布上的腳印還在。雖然說留着已沒有什麼用,但是也沒讓對方得逞。
“稟世子爺,方纔派去的官兵在草垛裡發現有食物和水,還有些穢物殘渣。小的去看過,從四面的腳印來看,這些人應該是早就已經藏裡頭了,所以草垛上的積雪完好無損,我們路過那裡時也沒有發現異常。”
侍衛們進來稟道。
徐瀅放下那襯布,說道:“他們可是衝着範埕交出的東西來的,如果埋伏在那裡已久,那就說明他們也知道範家有這個東西。那他們爲什麼沒有直接上範家問?”
侍衛們怔住,望着宋澈。
宋澈回想了一下剛纔,說道:“方纔揹着這些文書的人是陳祺,但陳祺似乎並沒有被圍攻。”
“是的。”陳祺略頓,從人羣裡站出來說道:“的確是如此。本來大家都聽了爺的吩咐,圍在小的身邊保護這些契書,可沒想到他們卻是衝着世子爺來,以致於我們錯失了主動攻擊的機會,這纔沒能在最短時間裡找到他們破綻。”
“難道是聲東擊西?”又有侍衛提出猜測。
徐瀅琢磨着說:“得先弄清他們的真正目的,才能確定他們是不是聲東擊西。世子身上只有兩件物事,一是這拓着腳印的襯布,一是那畫像。而那畫像跟契書是一起的,如果他們在乎的是這個,那麼也應該事先去範家。”
宋澈頓住:“你的意思是他們會是衝着這腳印來?”
徐瀅聳聳肩。
她也覺得不可思議,一個腳印而已,能說明什麼呢?可是他們既不是爲着取宋澈的命,又不是爲着範埕上交的東西,那麼他們招招指向宋澈的衣袖又是爲什麼呢?
她對光攤開那襯布,松脂油勾出來的腳印在透光下顯得很碩大。
“可是如果他們是衝着這腳印來,那麼他們又是怎麼知道你們拓了有這腳印的?”宋澈突然說道。
徐瀅也驀地收回襯布望向他。
沒錯,如果是爲着腳印,那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當時跟在她身邊的人除了端親王派給她的四個侍衛還有屯營裡的人,回來之後知道這回事的也只有宋澈和身邊侍衛,她雖然是在衛所裡將襯布給的宋澈,但當時她是把人揮退了出去的,這就是說,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今早上山的那些屯營官兵和王府的這些侍衛……
一屋子人靜默下來。
素錦握握拳,當先從袖子裡抽出把匕首放在桌上,說道:“小的以性命擔保,如有半點不忠之心,來日必死於這匕首之下。”
有他領頭,屋裡所有人皆解下武器發起毒誓來。
徐瀅並不覺得會是他們。這些人都是宮裡及錦衣衛出來的,家底都清白,他們的行蹤也都有人嚴格監控的。而且他們在王府的時間比這案子所發生的時間長得多,對方要收買一個這樣的人要下的功夫比收買宮裡的侍衛並好不了多少,有這精力,還不如去收買東宮或乾清宮的人。
她看了眼宋澈:“那看來是屯營裡的人無疑了!”
“稟世子爺!範埕剛剛在大牢裡被毒死了!”
正在這時門外又響起龐勝急急的聲音,半開的門外他喘着粗氣站在那裡,兩手交替地抹着額間的汗。
屋裡又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範埕死了?!
這裡還沒有人來得及出聲,樓下院子裡突然又傳來一聲尖叫!
大夥不約而同直撲到門外,只見樓下雪地裡掌櫃娘子正抱着頭指着柴房尖叫:“有死人!”
商虎和陳炎第一個衝過去,徐瀅也在素錦陪伴下隨在宋澈身後下了樓!
只見大開的柴房裡,上晌帶領徐瀅上山的百夫長七竅流血仰躺在柴禾堆裡,手裡還拿着個寸來長的小瓷瓶!
紛鬧的驛館裡陡然又安靜下來……
京師裡連日瑞雪,東宮裡小花園裡的紅梅開得熱鬧極了。
兩湖稻糧案子一理清,朝廷氣氛又日漸的轉好起來。
太子陪太子妃在窗下說話。
這邊廂徐瀅和宋澈則已經在回京的路上。
宋澈本來還想再留下來查查,但徐瀅勸他適可而止。
昨兒夜裡死去的百戶長顯然就是敵人放在屯營裡的眼線,但是目標暴露得這麼迅速,還是讓人有些詫異。因爲要弄死一個人替罪實在太容易了,如果這百戶長是替死的,那麼真正的敵人呢?他究竟隱藏在哪裡?
這事明擺着值得往下查。
可是不管怎麼說,這不是她和宋澈兩個人能揭開的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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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住,更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