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鏞收回目光瞄着她:“我只是很奇怪,你們家又不是搞軍演,搞得這麼累她們還有力氣幹活麼?”
門下那幾個人身形紋絲沒動,目光卻是齊齊往他掃了一眼。
袁紫伊哂道:“無規矩不成方圓,大人本就是蠻橫不講理的人,自然是不會知道規矩的重要。”又得意地望向丫鬟們:“我們家的僕人月錢比不上貴府,但是從我手裡調教出去的人,去宮裡當差也是使得的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哪裡需要額外加月錢?”
袁家還沒有實力大批地購買丫鬟下人,除了主子位近身當差的之外,大部分都是籤的活契,以及請的貧苦人家的年輕男女,他們可以在契約期到時提出出府,也可以選擇留下。
徐鏞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頭。
袁紫伊瞄着他,又說道:“大人該不會是想來挖我牆角的吧?”
“哦,”徐鏞放下手,斜睨她:“如果是又怎麼樣?”
袁紫伊呵笑起來:“那我就只好請大人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
她當然不會認爲他真是來挖她牆角的,但這個人沒事跑到他們家來打聽下人未免也太無聊了,她可不慣他這毛病!說着真就端起茶來,一副要送客的樣子。
徐鏞端坐不動,說道:“我聽說你又出了什麼夭蛾子,想做什麼兩層樓的大買賣?我還聽說,你好像還缺點錢?”
聽到他提起開鋪的事,袁紫伊立刻擡起頭來!這事她可只跟徐瀅說過,他怎麼知道?再想想,她腦子裡又靈光一閃。是了!當日徐瀅曾答應幫她想辦法來着,難道就是找了徐鏞?
她立時挺直了腰背,看看他那副氣定神閒的大爺模樣,真是越看越像!她雖然跟他不對付,但卻不能跟錢過不去不是?連忙把杯子放下,立刻展顏笑成了一朵牡丹花,又把身子側轉過來對向他:“手頭確實缺那麼點兒。大人如果有意入夥。那自然是好的。”
徐鏞屈起手指在扶手上輕敲着,眼顧着四面挑不出一點不妥來的擺設,沒接她的話。卻是道:“入夥可以,你先帶我上你們家鋪子逛逛。”
他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麼!
袁紫伊暗中咬牙,她笑着起身:“這有什麼不可以,我這就引大人去看看便是!”
徐鏞等她出了廳堂。遂也袖着手出了門來。
離袁家就近就有一家綢緞莊,袁紫伊乘車。徐鏞騎馬,不消一盞茶時分就到了鋪子。
鋪子位於次街與主街交叉處,鋪面不大,地段卻是好的。老遠便見門前一株大梅樹於一街的蕭瑟裡綻得熱鬧,滿樹的紅梅映得樹頂上方的幌子也格外惹眼。
纔剛到門下,店裡衣着整潔的夥計就笑着迎了出來。看到他身後的袁紫伊時神色又添多了幾分恭謹。店鋪裡有幾個散客,三個夥計連同掌櫃的都在招呼。但是正忙着的他們見到袁紫伊進來,也只是隔空抱拳行了個禮,然後就繼續談起生意來。
再看店裡四處,不論貨品貨架還是所用器具,竟也與袁家所見的一般放得一絲不苟。而店堂左側兩張茶几上的擺着幾盆盛放的水仙,以及一樽擺在角落裡探枝出來的怪狀趣致的大根雕,卻又化去了這份規整裡帶出的刻板。
而這亦莊亦諧的氣質,跟其主人的性格又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知道大人可還滿意?”袁紫伊撩眼問道。
徐鏞看了眼陸續又走進來的幾撥客人,沒說什麼。
接着又去往下一家。
十間鋪子在京的就有七間,這一晃下來就逛了七之有四。竟沒有一間讓人看出點不爽來。
最後在東直門這間鋪子停了腳,袁紫伊介紹道:“泗水庵那間如今是我們的總店,除了那間,東直門那間是所有店鋪裡營利最可觀的。如今我已經在試營質優的綢緞,同時做配套的繡線經營,目前看起來還不錯。斜對面那棟樓看見不曾?我就想把那裡給賃下來。”
她指着對面一間門寬約有十餘丈的兩層樓面說道。
徐鏞眯眼一望,那地方以前似乎是家珠寶鋪,樓上樓下裝潢得闊氣又精緻,很適合用來做富家人的生意。
“你缺多少?”他袖手問。
袁紫伊比出個指頭來:“一萬兩!我算你三股。我保證兩年之內可以回本。”
“三股這麼少?”徐鏞挑了眉。
袁紫伊拉下臉來:“三股還少?我可是要投四萬兩銀子的!”
徐鏞不置可否。
袁紫伊又軟軟語氣:“你今兒把銀票給我,下個月我就讓它開張!”
“銀票沒問題!”徐鏞乾脆利落地。
袁紫伊掩飾不住喜意,正要擊掌,他卻忽然又道:“但我不能這麼做。”
袁紫伊一臉的喜意垮下來,——你大爺的!你不能這麼做拉着她這裡那裡逛了一下晌吃飽了撐的啊!
她臉色立刻變青,目光狠狠剜他兩眼,轉身便要上馬車。
徐鏞停在原地,慢騰騰從懷裡掏出宋澈差人送給他的捐官文書看了看,說道:“中軍衙門裡捐官的事已經在擬了,原先我聽瀅瀅說起過袁姑娘想給令尊捐官,也不知道你還有這個打算沒有?”
袁紫伊本已經氣到恨不能手撕了他,猛地聽到捐官兩字,伸出去的一隻腳立馬就收了回來!
轉回身一看,他手裡一份文書頁面上居然正蓋着五軍都督府的大印——
還真是捐官的文書!
是來說捐官的事你就早說啊!大下晌地拉着她着逛來逛去的有意思嗎?!大冷天的眼看着要下雪,當她跟他一樣閒啊!他要不是徐瀅她哥,她壓根就懶得理他!
她瞪着他,伸手去奪那文書。徐鏞卻在她伸手過來之前將文書舉高:“六品的經歷,這位子可不大好求,姑娘這樣的態度,真是讓人很難相信你有捐官的誠意。算了,我還是回頭看看有沒有別的人想捐好了。”
袁紫伊快栽下地去了!
士可殺不可辱!
她伸手欲推開他要走。徐鏞可是武舉進士,能讓她得逞?這一伸手落空在半路,身上往前一栽,得虧徐鏞伸手將她架住纔算站穩。
“明明是個當家的能手,怎麼脾氣這麼壞?”徐鏞懶洋洋望着她。
袁紫伊鬱悶到死,卻是不敢再枉動了,只得在袖子裡握着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