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野獸般哀鳴的啜泣,從聽筒裡傳出,聽得樑飛心都疼了,“別哭,我還沒死呢。”
他故意裝作不正經的調侃,想要哄她開心。
“你不要胡說!不准你提那個字。”薛如雪不願聽到那敏感的字眼,他還活着!他就在電話那頭!再沒有什麼是比這更讓她開心的事了,“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我暫時很安全,你待在王詩嘉身邊,什麼地方也不要去,放心吧,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到時候,你怎麼趕我,我也不會走。”樑飛嬉皮笑臉的說道,彷彿這些天來的種種,從未發生過,他仍是以前嬉笑怒罵的輕狂少年,而她,依舊是他心目中最愛的未婚妻。
“好,那你什麼時候來找我?”薛如雪迫切的想要得到一個明確的時間,她已經受夠了每天等待他,爲他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日,她想要見到他,見到活生生的他。
樑飛沉默了兩秒,“具體日期我不清楚,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有事。”
又同她甜言蜜語幾句,他才依依不捨的掛斷電話。
程於青冷哼一聲:“經歷了這麼大的變故,你好色的本性倒是一點沒變啊。”
剛從險境中脫身,他就開始重操舊業,哄女人開心。
“你愛的不就是我這一點嗎?”樑飛一把將她抱到懷裡,卻難得沒有起什麼色心,他只是靜靜的擁着她,兩人雙雙倒在大牀上,什麼話也沒說,互相擁抱着,依偎在一起。
程於青躺在他的胸口,擡頭看着頂上的天花板,“你說明天的開庭會不會繼續?”
“會。”樑飛的答案很肯定。
“爲什麼?”她翻了個身,疑惑的看着他,“你這個主謀已經脫身,還有開庭的必要嗎?”
“如果不開庭,他們沒辦法向外界交代。”但龍騰既然敢擔保,能保他平安,就證明,他們想到了辦法,讓他脫身。
樑飛微微眯起眼,仔細思考着,他們會用什麼辦法,既能開庭,公開審理,又能讓他脫身。
想來想去,他倒真想出了一個法子,“呵,這幫人該不會是想偷樑換柱吧?”
用其他人來頂替自己,替他接受判決,爲他服刑。
樑飛唯一擔心的,是還在局子裡的兄弟,他推了推程於青,翻身從牀上起來,走到門外,向那三名暫時是一個組的同伴笑道:“能拜託給你們組長打通電話嗎?我剛纔忘了問他一件事。”
人高馬大的漢子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他的要求,而是讓他等着,大概十多分鐘後,一名西裝革履的漢子纔拿着正在通話中的手機,遞給樑飛。
“你有事找我?”龍雕深沉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他那邊很近,就連腳步聲,也變得格外清晰。
樑飛笑笑,“是,我剛纔忘了問你,我被你們保出來,那我的弟兄呢?他們是不是也能平安無事?”
“樑飛!你應該知道,你這次犯下的案子有多重,”龍雕語調一沉,提醒他不要忘了,他犯下的累累罪行,“保釋你和程於青出來,是上頭的直接命令,但那些混混,上頭並沒做安排。”
“這麼說,他們明天還是會被審判?”樑飛眉頭一皺,一抹暗光自他的眼底飛快閃過。
龍雕在接觸樑飛前,對他進行過一番調查,他的這番話,立即引起龍雕的警惕,“我勸你最好別做傻事,你現在是安全局的人,是我的組員,你做任何事前,最好先動動腦子。”
他的話如一盆涼水,從樑飛的頭頂上澆下。
“組長,對待組員你一直這麼兇殘嗎?”他似笑非笑的問道,微微眯起的雙眸裡,有精芒閃爍。
剛纔他差點做出衝動的決定,如今他有安全局作爲倚仗,在平海市,又有青幫在,想要弄出兄弟們,法子多的是。
或許他可以借鑑借鑑,龍騰的做法,秘密的在監獄裡,來一個偷樑換柱,把弟兄們弄出來。
龍雕直接掛斷電話,對樑飛的調侃,採取漠視態度。
心裡有了主意,樑飛這一覺,是這些天來,睡得最安穩,最舒服的一次。
他懷抱着佳人,從夢鄉里幽幽轉醒,套房的落地窗外,明媚的陽光筆直的投射進來,一室生輝。
他慢吞吞起身,到洗手間洗漱,下巴上許久沒刮的鬍子,被他用剃鬚刀刮乾淨,瞅着鏡子裡還算英俊的自己,他自戀的笑笑。
屋內,程於青也已經起來。
兩人換好衣服,戴上一副遮住半張臉的墨鏡,準備出門。
“你們要去哪兒?”屋外,守了一夜的漢子,再次將他們攔下。
“下樓吃飯,順便去看看開庭,今兒可是個熱鬧的日子,錯過了,就沒下一次了。”樑飛嬉皮笑臉的開口,他只是想借這次的機會,近距離看看他的那幫兄弟。
“組長說了,讓你安分的待在這裡,沒事不要到處亂跑。”漢子很不滿樑飛屢次想要擅自行動的做法。
“哦,那你給他打電話,我今天不論如何也要去法院。”樑飛寸步不讓,他現在是自由了,平安了,可他的兄弟還在警方手裡,他難道連去法院看一眼的資格也沒有嗎?
墨鏡後的雙眼,閃爍着冷冽的寒光。
漢子被他看得心慌,只能拿出手機詢問龍雕,在得到他的批准後,才答應帶樑飛前去法院,不過,他必須要和他們一起行動,不能離開他們三人的視野。
樑飛二話沒說,一口答應下來,離開便捷賓館,坐上街邊停着的一輛軍用山地車,一行人,朝着哈爾濱高級法院飛速行駛過去。
路上,樑飛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安靜的看着車窗外的街景。
在法院外,早已聚集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媒體記者,大批的持槍武警將法院裡三層外三層牢牢把控起來,今天這場開庭,不會對外公開,記者們不能進去法院做實時報道,只能在法院外,等待押解罪犯的警車到來,拍攝下現場照片。
山地車在法院外的路旁停下,混在媒體羣裡,樑飛冷冷的掃過這幫如同打了雞血般,分外亢奮的記者,譏笑道:“要是現在有個炸彈,他們鐵定逃不掉。”
這些人是來幹嘛的?拍攝他的兄弟們落魄的畫面?呵,真是可笑。
“你閉嘴。”程於青隱隱覺得,他的性格似乎有些變化,變得狠厲,變得兇殘,變得激進,但仔細一想,她又將此歸咎於自己的錯覺。
發生了那麼多事,他怎麼可能一點改變也沒有?
樑飛聳聳肩膀,再度迴歸安靜。
手指在衣服口袋裡摸了摸,沒找到香菸,他只能向前方的兩個組員借根菸,啪地一聲點燃後,含在嘴裡,吞雲吐霧。
模糊的白色煙霧,將他泛着嗜血冷光的雙眸遮擋住。
程於青微微凝眉:“你以前不是說這玩意兒有害健康嗎?”
“人生得意須盡歡嘛。”他笑着說道。
在他剛到東北的那段期間,幾乎每天都要倚靠香菸,才能入睡,才能冷靜的思考,久而久之,他也變得煙不離手,愛上了這種煙霧灼傷喉嚨的感覺。
半個鐘頭後,十多輛警車在公路前方出現,等候多時的記者立即將攝像機打開,抱着單反相機,咔嚓咔嚓不停拍照。
樑飛整張臉似乎貼在了車窗上。
警車在路旁停下,公安局局長挺着圓圓的肚子,一身西裝,在武警的保護下,向法院走去。
“局長,請問你對這次的開庭,有沒有什麼預測?這些罪犯將會被判處什麼刑罰?”
“局長,聽說前天在哈爾濱發生了一起截囚的事故,你對此要如何迴應?”
……
記者們一窩蜂的將公安局局長攔下,揮舞着手裡的麥克風,想要採訪他。
他卻閉口不答,任憑她們怎麼叫囂,一個字也沒說,武警很快就將記者隔開,護送他進入法庭。
後邊的警車裡,不斷有警界的高層現身,就連軍方的首長,也來了不少,看來,似乎他們很看重今天的開庭。
一支菸抽完,樑飛又要了一根,深深吸了幾口,一雙眼死死的盯着窗外的公路。
在他望眼欲穿的注視下,押送犯人的警車終於來了!五輛大型警車,在野戰部隊的保護下,抵達法庭,武警士兵押解着雙手被拷上手銬的犯人,推搡着他們下車。
樑飛一眼就認出了那些穿着灰色囚服的熟悉面孔,那都是跟着他一路從平海市殺到東北的兄弟!但現在,他除了坐在這裡眼睜睜看着她們被警方推搡,被記者包圍,被她們用尖銳的問題逼問,別的,他什麼也做不到。
菸灰簌簌的落下,在他的手指上燙出一個水泡,但他卻沒有任何反應,一雙眼睛,尾隨在兄弟們的身上。
兄弟們在警方的押解下,艱難穿過媒體區,在他們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害怕,甚至有的還帶着笑,那笑容像是勝利者的炫耀。
“靠,笑吧,笑吧,再過幾個小時,你特麼就再也笑不出來了。”押解犯人的年輕警察被他們狂妄,囂張的氣焰激怒,忍不住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