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飛謝絕了首長的好意,讓邊防武警的人一路護送,萬一露出什麼馬腳,他還怎麼把劉雄安全帶回平海市?
見樑飛這麼客氣,首長也沒強求,與一衆穿着制服的武警士兵立正站好在公路邊上,轎車刺目的車頭燈投射在這一張張剛正、堅毅的面龐上,敬禮送行。
車輪迅速滾動,直到安全通過邊防設立下的關卡,從後視鏡裡,無法再看清後方的人影,樑飛這才長長舒出一口氣來,緊繃的身體疲憊的靠着副駕駛座的座位,口中笑道:“媽蛋,這下子應該算是安全了。”
“飛哥,我們從哪條路撤離?”羅海警備的問道,目光不着痕跡的從劉雄身上一掃而過,顯然還有些忌諱。
劉雄只能報以苦笑,訕訕摸了摸鼻尖,他這算是自討苦吃嗎?他心裡很清楚,羅海對他的不善是因爲什麼,不僅沒有惱火,反而有些欣慰,至少這些人是真心實意的,爲他的哥們在着想。
“從大道走,速度要快,爭取明早到達昆明。”樑飛不敢耽誤,萬一邊防的人查出真相,知道自己給出的理由完全是胡扯的,他們絕對會沿途設下層層埋伏,再把劉雄給抓回去。
“是,飛哥。”有了樑飛的指令,轎車立即轉頭,從大橋暢通無阻的經過,車窗外兩側竟是深山,大江,深夜的江面水波粼粼,透着一股讓人頭皮發麻的詭異氣氛,阿天坐在劉雄的身側,一直在密切的留意着外頭的動靜,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飛哥,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啊。”其實不用他說,樑飛也隱隱察覺到了些許異常,自從通過大橋,上了林間泥濘崎嶇的道路,周圍的一切就太過安靜,安靜到讓人不安。
“那些賣水果的攤販呢?”羅海警覺的握上腰間那把手槍,只有這樣,才能帶給他些許安穩的感覺。
“小心。”樑飛臉色豁然大變,可就在此時,一枚子彈竟噗嗤一聲射穿了轎車後方的玻璃,玻璃碎裂的細小碎片,無情的在空中散開,嘩啦啦落在後座的座位之上,羅海和阿天同時出手,將劉雄整個人往下壓,及時避開了那枚險些射穿他頭顱的子彈,子彈擦着他的頭皮飛過,呼嘯的風聲後,一聲淒厲慘叫,正在聚精會神開車的司機,肩膀,鮮血猶如泉涌。
“不要停!衝過去!”樑飛沉聲命令道。
“飛哥!”阿天迅速將座位下方老早就準備好的一把衝鋒槍遞給他,自己手裡留了一把,搖下車窗,向外邊漆黑的道路兩側,瘋狂射擊。
槍林彈雨的火光,將這夜的寧靜徹底打破,他們甚至連敵人的方位也無法找到,完全靠着魯莽的掃射,找尋着脫身衝出去的方法。
“砰砰砰!”
幾枚子彈打在路上,車輪被整個刺破,一陣尖銳的剎車聲後,車子再也無法成功啓動。
充當臨時司機的馬仔一咬牙,強忍着肩部的劇痛,將車門反鎖上,黑色的轎車突兀的停在這條安靜到讓人發毛的崎嶇泥土路中央,被幾座大山死死的環繞着,包圍着。
“飛哥,有埋伏,我們要怎麼辦?”羅海急出了一頭的冷汗,“草!一定是炎幫的人!”
想來想去,除了炎幫會搞這種卑鄙的小人行徑,他想不到還有誰敢做出這種事情出來。
一雙如野獸般憤怒、充血的眸子,猛地轉向劉雄:“是不是你!說!是不是你泄露了風聲?把我們要離開的消息偷偷告訴那幫雜碎的?”
劉雄面色一白,立即搖頭:“不是我!我不可能再做出任何對不起兄弟的事!”
“哼,是不是你只有你自己知道。”羅海擺明了不相信他的話,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劉雄先前幫炎幫辦事,已經讓不少兄弟,對他產生了不信任,而現在,又這麼巧,遭遇到危險的情況,理所應當的,他也成爲了,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樑飛暗暗皺眉,看着一臉無辜,且隱忍委屈的劉雄,再看看似要吃人的羅海,他不禁嘆了口氣:“現在是鬧內訌的時候嗎?四哥,我相信大熊不是這種人,再說了,他也沒有向外面通風報信的機會。”
有樑飛的這句話,羅海只能暫時壓下心裡想要宰了劉雄的衝動,陰沉着一張臉道:“最好不要是你,不然,等回了平海,老子就要你好看!”
劉雄慘淡一笑,朝樑飛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在這種時候,他還能選擇相信自己,這就夠了!
“砰!”劃破空氣再次襲來的子彈,貼着車頭擦了過去,留下一道硝煙痕跡,同時,也打斷了車廂裡衆人的交談。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敵人方位不明,人數不明,這裡不是久留之地,先想辦法脫身。”樑飛當機立斷做出決策。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安全從這裡脫身。
“飛哥,我去吸引火力,你和天哥趁機逃走。”羅海一邊檢查着衝鋒槍的彈夾,一邊說道,顯然是豁出去了!
他們現在就如同甕中之鱉,一味的躲藏在轎車裡,完全是活靶子,除非有人出去,用生命來吸引火力,也許還能夠創造出一線生機。
在弄不清敵人的人數前,在支援趕不到的情況下,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不行!”阿天和樑飛同時出聲,對羅海的建議並不贊同。
“如果要去,也是我去。”阿天看了樑飛一眼,搶先開口,“四哥,你爲幫派做了太多,現在應該是安享晚年的時候!”
他永遠不會忘記,青幫建立之初,如果沒有四哥付出的心血,斷然不會有現在的壯大。
如果真的要有一個人去犧牲,他寧肯那個人是自己!
“我去的話,也許還能脫身。”見羅海想要反駁,阿天再度說道,話說的頗爲自信,但誰都知道,這不過是他在安慰羅海,試圖說服他答應換人的權宜之計罷了。
“哈哈,”聞言,羅海大笑兩聲,“天哥,這種時候你就別和我爭了,爲了飛哥,爲了幫派,就算我今天把命留下,我也心甘情願!”說着,他迅速將彈夾咔的一聲裝置好,單手握住槍柄,另一隻手空出來,重重拍了拍阿天的肩部,似安撫,似在向他寄託着什麼。
“你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未來,你還要跟着飛哥、青姐走很長一段路,這種事,交給我這種老人是最合適的。”說完後,他甚至沒有給阿天任何阻止的機會,迅速將車門打開,跳了出去。
空曠漆黑的道路上,羅海的身體敏捷得猶如一隻獵豹,猛地竄進左側的草叢,藉着草叢的高度,遮擋住自己的身影,形成最隱秘的遮擋。
“四哥--”阿天萬萬沒有想到,羅海的速度會這麼快,驚呼一聲吼,雙眼竟是瞬間彪紅。
“這是他的選擇,”樑飛從副駕駛座上探過身來,按住阿天抖動的肩膀,沉聲說道,“不要讓四哥的苦心白白浪費掉!”
阿天怔怔擡起頭,“飛哥,你……”
他原本以爲,飛哥會是最難過,反應最激烈的那一個,可現在看來,飛哥卻冷靜得讓他心寒。
或許阿天自己都沒發現,這一刻,他看着樑飛的目光裡,摻雜的些許質疑和防備。
“我相信他能活着回來。”樑飛只當沒有看見,他能夠理解,在這種時候,阿天反常的情緒,換做是他,他的心也會是同樣的!
但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比起當初的年少輕狂,他更是多了幾分冷靜,幾分顧全大局的老成。
羅海的選擇,他同樣心痛,同樣難過,可他深深的明白,這是現目前最好,也是最正確的決定。
羅海躲藏在草叢裡,將衝鋒槍架在地上,兩個支架深深陷入泥土,一隻眼睛徐眯着,通過夜視瞄準鏡,尋找着四周埋伏的敵人。
“老大,有人跳車了。”大山深處,同樣隱藏在暗中的狙擊手,正在利用無線耳麥,和上頭進行聯繫,進行彙報。
“確定是不是樑飛!如果不是,集火射擊車子,不用管他。”從耳麥中傳出的無情命令,陰鷙、惡毒、殘忍。
那赫然的楊奎的聲音!
樑飛不可能猜到,這次爲了讓他把命留在雲南,在他出發前來後不久,楊奎就秘密帶人尾隨在後邊,並且,設下一張彌天大網,只等着他自己跳進來,成爲他的盤中餐。
“是,老大。”狙擊手立即打開紅外線的夜視熱能儀器,將瞄準鏡對準山腳的那處草叢,但他們僅僅只能發現,一個人趴在草叢中,至於是否是樑飛,無法分辨出來。
在將圖像返回給距離此處不遠的一處森林中時,楊奎面前的筆記本上,清楚的出現了戰場上的圖像,他危險的眯起了雙眼,冷笑道,“這人不是樑飛!立即開火!人還在車上!這是他們拋出來的誘餌!”
話裡透着幾分不屑,幾分鄙夷,樑飛啊樑飛,道上都說你重情重義,把兄弟看得比命還重,可到這種時候,你不也一樣把兄弟推出來送死嗎?
楊奎在心頭連連冷笑,只當樑飛是徒有虛名的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