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兒那些真人來了嗎?”爲首的男人冷笑,一柄刀握在手裡轉着,斜眼看向衆人。
這幅刀頭舔血不好惹的惡霸模樣看的堂中茶客戰戰兢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你若是不想我等在這裡坐下,就給我讓開!”男人說着一把推開了攔在面前的夥計,大步向二樓走去。
堂中的茶客又驚又懼:杜大人治下有方,餘杭在杜大人的治下已有多少年沒有出過這樣的惡霸了?
這幾個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一看便是惹事的,居然還特意挑了杜大人不在的時候來,這要不是找事的誰信?
待到那幾個男人進了那間空着的包廂一把關上房門之後,堂中議論聲又起。
有人建議掌櫃:“快去縣衙找人來吧,這幾個瞧着便不好相與,莫要到時候出了什麼事不好收場。”
掌櫃點頭,深以爲然,忙叫了個夥計去縣衙將官差找來,唯恐真出了什麼意外。
堂中的插曲,包廂中客人卻並不知道,依舊品茶談笑,怡然自樂。
幾杯茶水下肚,幾個人也相繼起來去了趟茅房。
紅豆從茅房回來,忍不住感慨道:“這餘杭的茶客還真是講究,坐在堂中說話都輕聲細語的,我還以爲進了書齋呢!”
“許是杜大人治理有方吧!”喬書記起方纔出去時見到的情形皺了皺眉,“不過,我瞧着他們好似一直在往二樓看,還以爲有什麼說法呢,結果看了好一會兒也未看到什麼。”
喬苒放下手裡的茶杯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
屋裡幾個人都去過一回了,這下輪到她了。
阿生也抱着雙臂跟了上去。
“阿生,小姐去茅房,你跟着做什麼?”紅豆見他跟在喬苒的身後,起身道,“我去吧!”
“你坐下!”唐中元一把拍在了紅豆的肩頭,讓她坐下,“阿生去是爲了保護你家小姐的安全,你去是要做什麼?”
喬小姐又不是小孩子了,
難道上茅房還要人跟着遞紙不成?
喬苒點了點頭,開門之時轉過頭來,對她說道:“我去去就來,你們在這裡不要出來。”頓了頓,又吩咐一旁表演功夫茶的夥計,“再點一次功夫茶,你莫要失手啊!”
容福齋這些演功夫茶的,表演一輪十兩銀子,若是失手則分文不取。
夥計自信的點了點頭,他練功夫茶十年了,每月在功夫茶上的進項都不是一筆小數目,可以說是閉着眼睛都不會失敗了。
喬苒笑了笑,看了眼屋內看的目不轉睛的紅豆、喬書和唐中元,關上了房門。
“說吧!”關上房門之後,喬苒帶着阿生向一旁的拐角處走去,期間還瞟了眼堂中“輕聲細語”交談的茶客,果真如喬書說的那樣時不時的往這邊看來。
若不是榮福齋安排的說法,那看的就是人了。
容福齋分前後兩進院子,前院待客,後院是存放雜物的地方,茅房也設在了後院。兩人從前院走過正中天井那道隔開前後院的綠竹叢,向後院走去。
阿生跟上了喬苒,壓低聲音道:“隔壁進來五個會內家功夫的高手。”
“我瞧着也不太對,方纔雖然纔在樓道上走了幾步,可堂中那些茶客一直在往這裡看,人就在我們隔壁嗎?”喬苒道。
阿生嗯了一聲,忽地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喬小姐。”
喬苒本能的想要回過頭去,卻聽阿生又道了一句:“不要回頭。”
“聽我說,喬小姐。”他道。
“你往前走,不要回頭……他們跟過來了。”
若說先前只是懷疑,那麼對方此時突然齊齊出門的舉動已經印證了他的猜測。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在喬小姐身邊守了那麼久,對方終於出現了。
女孩子嗯了一聲,頓了頓,忽地開口問他:“你身上有什麼用不到的兵器嗎?”
兵器?阿生愣了一愣,對她突然開口的這一句似乎覺得很奇怪。
“我想要拿來防身,”喬苒解釋道,“今日出來喝茶,沒有想到會出事,匕首沒有帶。”
阿生張了張嘴,想說讓她不要亂拿兵器,畢竟利刃傷人也傷己,可此時畢竟不是說教的時候,於是他想了想道:“我沒帶什麼用不到的兵器,只多帶了一段鐵絲,你怕是不會用的……”
“給我。”女孩子反手壓住他的手,聽身後腳步聲越來越快,厲聲道:“把鐵絲給我。”
一聲無奈的嘆氣伴隨着一團鐵絲扔了過來,下一刻,喬苒只覺得身後一團大力如潮水般涌來,整個人不受控制一般的向前飛去,而後落到了不遠處一團雜草跺上。
喬苒忍着劇痛從草垛上爬了起來,向前跑去。
這麼大的動靜,眼前卻連一個聞訊趕出來的人都沒有,這不對勁。
眼下的情況很詭異,天井隔開了前後院,後院聽不到半點人聲,前院卻人聲鼎沸,甚至清晰的傳到了這裡。
一切彷彿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隔絕了一般。
喬苒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陰陽術士的手段,但可以確定的是,眼下她只能靠自己。
鐵絲……鐵絲怎麼用?
一道尖銳的呼嘯聲與她擦身而過,幾片竹葉釘在了面前不遠處的牆面之上。
平日裡柔軟的竹葉,此時卻恍若利刃一般,一滴渾圓的血跡緩緩滾動至竹葉邊緣,而後滴落了下來。
左臂的刺痛直到此時才後知後覺一般蔓延開來。
果然,所謂兵刃厲害不厲害還要看用這兵刃的是什麼人,在有些人手裡,竹葉也能殺人。
怎麼辦?她腳下慢了下來,身後金戈交擊的聲音響了起來,喬苒回頭望去。
人影交錯,她聽到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血花四濺,他們太快,她分不清是誰的血,卻知道阿生現在不好,很不好。
不能……不能讓他一個人對上這些人。
她攥緊了手裡的鐵絲。
竹影搖晃, 隔開前後院的綠竹叢微微晃動。
危險時向着人羣奔去是一種本能。
女孩子也不例外。
哪怕前院滿客,有無數無辜的茶客,哪怕知道他們是亡命之徒,一旦將他們引到前院,必然大開殺戒,可女孩子還是向人羣裡奔去。
哪怕眼前這個人功夫不弱,可要對上五個人,還是太吃力了。一個刀客橫刀阻攔,其中一個越過他追向了那個女孩子。
看着越來越近的身影,追過來的刀客眼底露出幾絲嘲諷:這種不會半點功夫的尋常人在他眼裡與螻蟻無異。
螻蟻偷生,纔不會管旁人的死活。
真是無趣。大不了刀下再多宰幾個螻蟻罷了!
他腳下一躍,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