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人嗎?
“她是柴將軍的遺孀,”謝承澤說道,“十三年前天下大亂之時,柴將軍率的那一支軍隊在邊疆抗擊匈奴。彼時大楚腹背受敵,精銳鐵騎幾乎都在與謀反的陳善作戰,是以戰事最吃緊之時,邊關人數嚴重不足,更遑論還要照顧邊疆的百姓,隨軍的女眷之流。那時候自幼略通武藝,也算將門虎女的岑夫人便將軍中的婦孺集合起來,帶了一支女子兵出來,雖說不管的穿備還是力氣與精壯之兵還是有些差距的,可也立過一些功勞。以至於天下太平之後,陛下便特給她賜了個‘岑夫人’的名號。”
倒還真是表裡如一,當真的巾幗女傑。
喬苒嗯了一聲,繼續問謝承澤:“那柴將軍是怎麼回事?”
謝承澤道:“在同匈奴作戰的過程中被匈奴毒箭擊中,雖說隨軍的大夫及時幫忙清理了餘毒,可到底是沒辦法全然清理乾淨。那之後,柴將軍就不大好了,不得已,只能從邊疆退回了長安做個閒職。可沒幾年,餘毒發作,柴將軍還是走了,所以柴家如今是岑夫人當家。不過聽聞柴將軍雖走,其子柴俊卻頗有幾分其父風範,朝中武將早放言過幾年要提攜柴俊入軍,讓其子承父業。”
短短几句話,已經將柴家的境地描述的很清楚了。
喬苒聽明白了:“雖說岑夫人很了不起,可作爲柴將軍的遺孀,柴家如今可說與大家毫無交集纔是,”她道,“那此次柴俊會被請來打馬球是因爲他的身手是也不是?”
倒不是喬苒看低這些“龍子鳳孫”的品行,而是以柴家如今的狀況,柴俊幾乎可說與這些“龍子鳳孫”是沒什麼交集的。一方是吃喝玩樂的“富貴閒人”,一方卻是孤兒寡母,還要努力刻苦,以求入伍重振父業的少年。兩方別說玩不到一起,怕是連碰都不碰不到幾回。
除非,柴俊自身有能和他們玩到一起的本事,譬如馬球打的特別好,誰將他拉進來,便是有一大助力云云的。
那個謝家的女孩子聞言臉色一紅,到底是對喬苒這樣直白點出的話感到有些羞愧,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是,就是爲了這一次能贏我們,柔福郡主特意把他拉進來的。”
“那方纔柔福郡主和欣康郡主發生衝突時,這個柴俊沒在嗎?”喬苒又問她。
那個謝家的女孩子聞言忍不住瞥向一旁的謝承澤。
謝承澤道:“喬大人問你話,
你說便是了。”
女孩子這才紅着眼睛道:“應該不在吧!上半場柴俊還在的,結果到了下半場,柴俊就不見了。找不到柴俊,柔福郡主還發了好一通火,不得已,讓別人補上……”
喬苒打斷了她的話,奇道:“我見你們打馬球的男女數量不等,這到底是怎麼個打法?”
男女的力氣幾乎天生是有差異的,若是一方男子更多,那麼不得不說,這天生便是不公平的。
對她這個問題,那個謝家的女孩子似乎愣住了,半晌之後,才吐了吐舌頭,道:“你……不會玩馬球啊!”看過來的眼神驚異,彷彿在看什麼稀奇事物一般。
喬苒倒是不以爲意,笑了笑正想說確實不會,便聽一旁的謝承澤冷哼道:“謝柔,你會玩馬球很得意是不是?若是如此不拿命當命,與其在這種地方送了命,明兒我便同祖父說把你送去邊疆,到時候還能爲謝家討個名聲回來。”
這一句帶着幾分威嚇的話嚇不到喬苒這種“僞豆蔻”的女孩子,卻能將面前這個當真不過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嚇的哭出來。
喬苒在一旁搖頭失笑:謝承澤這話雖說有些過了,可卻當真是兄妹情深。忠言自古逆耳,瞧這個叫謝柔的女孩子嚇成這樣,估摸着有一段時日不會出來打馬球了。
“還有,淮王府、汾王府的恩怨,你們摻和什麼?”謝承澤面色依舊有些冷冷的,語氣中對這些王府似乎頗有不屑。
陳郡謝氏這等改朝換代不倒的世族確實有自傲的資本,並不怵這些留在京中等着伺機上位的宗室中人。
呵斥了一通謝柔之後,謝承澤回頭問喬苒:“還有要問她的嗎?”
喬苒搖頭。
謝承澤便讓謝柔回去了。
眼見謝柔一邊擦淚一邊走回了圍觀席上,謝承澤這才問喬苒:“喬小姐,你覺得我這個兄長是不是太過嚴厲了?”
喬苒笑道:“以你謝氏的資本,這些淮王、汾王、秀王什麼的當然不要摻和的好。”
當今大殿下撐不了幾年,這些宗室中人爭得到底還是那個位子。明着看起來沒什麼問題,私底下卻小動作不斷,到時候不管哪個運氣好上了位,其他人又能落個什麼好處?去賭往後新皇大度不清算嗎?傻子纔去賭這個。
自然兩不相沾更好。
所以,她這一句話便點到了箇中關鍵之處。
“謝柔若是如你這般聰慧,我哪還用操什麼心?”謝承澤說着揉了揉眉心,而後轉身看向那邊觀席上驚慌失措的一衆人,道,“喬小姐,這個案子,你怎麼看?”
怎麼看?喬苒想了想,道:“現在說這個還爲時過早,眼下先要弄清楚死的這個人的身份纔是。”
“我見過柴俊,”謝承澤聞言,目光也落到了那具無頭的屍體上,“他體格健壯魁梧,這……很有可能是他。”
“待封仵作驗完屍,請岑夫人過來一看便知。”喬苒說道,“孩子的身體上有無胎記之流的,她應該最清楚了。 ”
眼下攔着不讓岑夫人過來,便是怕影響她太過激動之下,破壞了屍體。
大理寺辦案的手段流程已經很成熟了,這等事情,只要甄仕遠在場,哪怕岑夫人再如何激動,他也不會同意她在封仵作之前胡亂觸碰柴俊屍體的。
“說起來……”在一旁站了片刻,喬苒看向馬球場的四周,而後指着東西角那一處開口通向的小樹林,道,“這馬馱着屍體是從那裡過來的嗎?”
謝承澤點頭,問喬苒:“怎麼了?”
喬苒指向地面道:“幾乎沒有看到什麼血跡。”
如果這個人是坐在馬上被人砍下的頭,這一路過來,怕是血流不止的,而不可能如現在這樣,一點血都看不到。
“而且這馬也沒有半點受驚的樣子,”謝承澤接過她的話,道,“應該不是坐在馬上出事的,而是人出事之後被放到馬背上帶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