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覺得本王的勝率只有一半?”崔繹不滿意地哼哼。
持盈莞爾:“我說了不算,要看將軍們的意思,反正我和王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王爺的勝率就算爲零,我又能逃多遠?”
“夫人說的對,”曹遷回過神來,舉杯正色道,“末將自投奔王爺的那天起,就已在心中發誓,此生願爲王爺拋頭顱,灑熱血,戰死沙場,無論王爺要我做什麼,我都絕不會說半個不字!”
百里贊悠悠笑道:“先別說死,咱們追隨王爺圖個啥,不就圖個前半生風光無限,後半生衣食無憂嗎?要是人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那不白給王爺幹活了麼?”
曹遷尷尬地“呃”了一聲,持盈也笑起來:“必須的,大家不僅要活着,而且要好好地活着,想想我們是怎麼被人趕出京城的,這口惡氣怎能不出?”
桌上衆人都忍不住笑了,先前緊張的氣氛緩解了不少,崔繹再次舉杯,這回每個人都喝了。
對於要怎麼處理謝玉嬋,怎麼對謝家交代的事,持盈的想法是既然都已經撕破臉皮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反正謝玉嬋人在燕州,又已經確確實實成了武王妃,謝家已經不可能回頭去登太子的船,就算女兒被虐待,也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用小秋的話來說,就是“母債女償”。
但百里贊卻認爲謝效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國丈計劃”,絕不會因爲這麼點挫折就罷休,女兒嫁兩家的事已經有了先例,從崔頡仍然重用長孫泰的現狀來看,只要謝效還有女兒可以送進皇宮,就不能說謝家被綁在武王府的船上了,仍然需要提防。
“謝效就算還有別的女兒,也不是嫡出了吧?他會捨得犧牲嫡女而讓庶女進宮做皇妃?”持盈表示懷疑,畢竟他們到宣州的那天並沒有見到謝二小姐,如果謝玉嬋有同父同母的親妹妹,關係應該會很好,加上又沒嫁人,肯定會出來接的纔是,“就算他捨得,葉夫人也不會願意吧?”
小秋低聲罵道:“那個蛇蠍心腸的母夜叉,回頭我一定要扎個小人詛咒她!”
崔繹冷不丁說:“就是葉母叉……葉夫人願意,宗正寺也不會準,要入宮爲妃,必須是嫡女。不過嫁王爺可就不一定了。”
衆人愣了下,楊瓊首先反應過來:“王爺說的是七王爺?”
持盈恍然大悟——對啊,崔頡不是謝家唯一的退路,還有七王爺崔祥!崔祥是端妃所生,和謝家的姑娘是表親關係,更有親上加親的一層,如果崔繹不可靠,謝家是極有可能倒向端妃和崔祥那一邊的。
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去年還說可以把謝玉嬋塞給端妃自己內部消化,結果現在卻忘了還有這麼一個競爭者。
百里贊長吁短嘆地:“看來當日夫人的一番話,給楊公子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啊。”
楊瓊大窘,忙擺手:“沒有沒有,只是碰巧想到而已。”
持盈也忍不住笑起來,說:“楊公子別擔心,你不是第一個‘差點立功’的人,當初我和先生誤以爲程大人要嫁女兒籠絡王爺的時候,也打過曹將軍的主意。”
“哎?”曹遷正在喝酒,聞言陡然嗆了一身。
楊瓊表情一變:“程大人是指……”“吏部尚書程
扈,”崔繹想起這事還有些悻悻,“你們兩個倒會胡亂揣度,本王差點就在程大人面前丟了臉。”
百里贊笑着說:“這就是做謀士的好處,不用擔心被主子賣了,不小心賣了主子也不用擔心。”
持盈故作嚴肅地道:“王爺不在的這段時間先生辛苦了,不如回頭再燕州府裡找一戶大戶人家,給先生說個媒,不定咱們也跟着沾光,下一頓就能吃上好肉了。”百里贊頓時叫苦不迭:“夫人饒命!這種事兒還是得論資排輩,有名門千金當然是曹將軍先請。”
曹遷差點又噴酒,忙抹抹嘴叫喚:“別別別!我就是個粗人,配不上什麼名門千金,還是楊兄弟合適,門當戶對,楊兄弟先請、楊兄弟先請!”
楊瓊表情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沒聽到他們的話,持盈趁機把話一收:“這立功的事兒咱們就先不提了,關於怎麼處置謝姑娘,還有人有更好的意見嗎?”
席間衆人各自低頭思考,過得一陣,弄月開口道:“王爺,夫人,奴婢有個想法。”
“說來聽聽。”
“是,既然眼下咱們還不宜和謝家徹底翻臉,當初在宣州謝家人也曾潑過夫人髒水,不如我們也破她一身髒水,這樣不就有關她的理由了嗎?”
弄月出身低賤,沒什麼學問見識,但深宮禁苑裡出來的女人,別的不會,陰人卻是看得多了無師自通的,她見大家都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便細細說來:“百里先生不是說王妃跟着王爺一起出去玩了嗎?現在王爺帶着夫人回來了,王妃卻沒回來,顯然是走岔了,只要過個幾天,王妃再回來,穿得破爛點,身上帶點傷,看起來好像被人侮辱過一樣,之後再買通個大夫謊稱王妃瘋了,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她關起來了嗎?”
百里贊眼裡一亮,撫掌道:“這主意好,王爺聽曹將軍說找到了夫人,於是立刻動身去尋人,王妃大怒,不顧我等勸阻執意追去,誰知半路遇到劫道的流寇,慘遭凌辱,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返回王府,卻是每晚做噩夢,挨不得生人,否則便會發瘋,王爺無奈,只得讓她單獨住在一間小院中養病,這樣一來既報了咱們大夥兒的仇,又不會和謝家翻臉。”
小秋早就恨不得把謝玉嬋踩在泥裡狠狠啐幾口了,連連叫好:“對對對,就這麼辦!打人的活你們誰也別和我搶,這潑婦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我家小姐,我一定要親手掌她一百個耳光才解氣!”
崔繹不懂這些拐彎抹角的心計,只要能不用見到謝玉嬋那張夜叉臉就什麼都好,剛想點頭,就聽持盈猶豫地說:“主意倒是很好,只是姑娘家最重名節……”
“夫人大可不必同情這種人,”曹遷憤憤不平地道,“夫人不在的時候,那潑婦說得話比這要難聽上一千倍一萬倍!就算真被人羞辱了,也是她報應上身。”
持盈於是點點頭:“好吧,大家都覺得這麼辦合適的話,就這麼辦吧。”
第二天一大早,小秋和弄月就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專等着持盈一聲令下,就去地牢裡教訓謝玉嬋,持盈坐在鏡前梳妝,萬分無奈地道:“你們兩個真是的,怎麼一提到打人的事,比那些精力過剩的大老爺們還激動,尤其是你,小秋,快別蹦來蹦去了,我難道沒教過
你矜持這兩個字麼?”
“矜持是什麼?我只知道有仇必報,小姐你說是吧?”小秋正抱着小崔嫺玩舉高高,小崔嫺剛吃飽,興奮得一直在叫。
持盈插好玉簪,起身將女兒接過來:“好了好了,快去吧,記着別下手太狠,打死了倒麻煩。”
小秋早麻雀一般蹦出門去:“放心吧!奴婢有分寸。”
根據百里讚的說法,既然王妃是被流寇所擄,那麼身上的傷就應該以拳腳和耳光居多,小秋本來打算親自動手,擰得謝玉嬋渾身青紫,但那樣一眼就能看出是女人做的,不太合適,所以最後還是決定請兩個做慣粗活的漢子來動手,小秋只要去現場監督,回頭把成果報告給持盈就可以了。
持盈這邊也沒閒着,既然謝玉嬋已經倒臺了,那麼謝家派來的那羣丫鬟也就得全部處理了,弄月跟在端妃身邊多年,教訓宮女是行家,這邊的大梁就由她來挑。
前院裡站了三排丫鬟,高矮胖瘦參差不齊,持盈叫人端來一把椅子,自己往院中央一坐,朝弄月遞了個眼色,弄月會意,上前去,厲聲道:“把頭都擡起來!”
丫鬟們不知犯了何事,戰戰兢兢地擡起頭來。
持盈一陣無力——葉夫人爲了不讓她臨走前那句“沒有我也還會有別人”的話應驗,真是狠下了一番苦心啊,這麼多外表磕磣的丫鬟都是打哪兒找來的?
“你們大家,都是王府的丫鬟,雖說派你們跟着來燕州的是謝家,但供你們吃住,給你們月錢的是王爺和夫人,誰是你們真正的主子?”弄月抱着胳膊在她們面前走來走去,隨意一指其中一名丫鬟,“你說,誰是你的主子?”
那丫鬟哆哆嗦嗦回答:“是、是王爺和……和王妃……”
弄月冷笑一聲:“王妃?王妃給了你什麼,怎麼就成了你們的主子。她給了你背井離鄉?給了你舉目無親?平時做錯丁點事就動手扇你們耳光的是誰?心情不好就罰你們跪在院子裡的又是誰?還是說,你們就喜歡被罰耳光,喜歡被罰跪?”
丫鬟們頓時都慌了,一個個跪了下去,一邊磕頭,一邊哭求起來:“奴婢知錯!奴婢知錯了!夫人饒命啊,夫人才是主子,夫人才是奴婢們的主子!”
持盈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都起來吧。”
丫鬟們還是跪着不敢動,持盈又說:“都起來,聽我說。”丫鬟們只得稀稀拉拉地站起來,垂着腦袋等挨訓。
“你們本都是窮苦人家的女兒,遠離父母,遠離兄弟姐妹來到這偏僻荒涼的燕州,實在是不容易,我本不該責罰你們,”持盈的目光挨個兒從她們怯懦的臉上掃過,說道,“但生你們的是父母,養你們的是王爺,你們和謝家非親非故,卻拿着王爺給的月錢,在給謝家通風報信!你們還知道王爺是你們的主子,做的哪一件不是賣主求榮的事?”
二十幾個丫鬟全都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
持盈問:“謝家許諾了你們什麼?”
過了好半天,纔有一個丫鬟戰戰兢兢回答:“葉夫人說……俺要是不乖乖辦事,就、就把俺爹關起來……”
持盈嘆了口氣,儘量用柔和的語氣問她:“葉夫人讓你跟着來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