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拉直身體,把脖子伸得長長的,沒心沒肺地笑了一下:“沒事的,這事我會找合適的機會跟我媽說的,你不用擔心。”
孟子墨的眉頭揚了一下,顯然很不滿意。
安欣然委屈起來,眼睛都開始泛紅:“總不能在這個時候跟她說吧,她的心臟怎麼承受得到?怎麼說,一日夫妻也百日恩啊,我們可以先去辦離婚,跟我媽說的事由我自己來,可以嗎?”
孟子墨兩隻鐵臂鉗緊安欣然,搖着她的身子沉聲吼:“安欣然,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們着急,是的,生離死別,還分開了這麼多年,你不想虧她。我已經讓步了,你不要逼得太緊好不好。結婚和離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不一定要馬上告訴我媽啊。”
“你要跟我離婚?”孟子墨的話音裡夾了怒氣。他極少表露心情,這會兒,他臉繃緊,牙根都咬上了,“你爲什麼要跟我離婚?”
“不是你自己……”要離的嗎?她的話說到一半嚥下了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剛剛的舉動和表現,不是要跟她說離婚的事嗎?
“我不會跟你離婚的,安欣然,我們之間沒有非得要用離婚才解決得了的問題。”孟子墨語氣堅決,安欣然摸了摸腦袋,她被弄蒙了。
“你回來不是爲了離婚的?”
“傻瓜,我過得好好的爲什麼要離婚?”孟子墨無奈地用力揉着她的發,爲她這超人的想象力弄得快要發狂。
安欣然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她剛剛還以爲他……心裡暗自鬆一口氣,雖然剛剛的痛苦只延續了極短的時間,她卻像經歷了一場人生最大的磨難,現在證實磨難消失,她虛弱得只想撲到他懷裡大哭一場。
不太確定地,她悠悠出聲:“你真的沒打算離婚?”
孟子墨堅定地搖頭。
“那這些天……”他不是和江奇然在一起嗎?
孟子墨加深了揉發的動作,無奈地嘆息,既而道:“我這些天是跟江奇然在一起,我只是跟她去了她一直昏迷的醫院,你要知道,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我不得不懷疑,不能不去把事情弄清楚。”
“那現在呢?事情弄清楚了嗎?”
“基本上弄清楚了。她當年沒有被炸死,而是被炸飛了。她傷得很重,成了植物人,不知道怎麼的被人送到了緬甸一家醫院裡。這些年,她一直沒有意識,直到兩個月前才清醒過來。她醒來後想來找我,偷偷地跟着一艘中國漁船準備回來,不想漁船遇到了風浪,翻了。她被人救起,送進了醫院,正好在豐市長住院的地方,她身上的一個信物讓豐市長認出了她,這才確定她是他失去聯繫二十幾年的女兒。”
孟子墨簡單地把自己的行蹤講了一下,連帶江奇然和豐蒼桐相識的過程。
她像聽了一個傳奇故事,完全摸不着頭腦,只能在心裡感嘆:這個江奇然真是命大啊,幾次都沒有死成。她記得豐纖纖說過,她妹妹跟她媽媽去探親,後來她媽媽慘死,她妹妹不見人影。竟然沒有死啊!
這種事不是隻會在電視劇裡出現嗎?
“孟子墨,你真信這年頭一個信物就可以判定一個人身份這種事嗎?”她不是嫉妒江奇然,而是這事怎麼聽來都過於傳奇,讓人沒辦法相信。
孟子墨抿了抿脣,拉開了笑紋:“她身上的信物是當年豐蒼桐親自磨的,上面刻了她的名字,繩子是用他與妻子的發加上孩子的乳發做成的,豐纖纖和她各有一個。我當時也懷疑,不過,經過DNA測定,那些頭髮與豐蒼桐的完全吻合,也且乳發也顯示與豐蒼桐是親子關係,顯然不會錯了。”
那個年代或許都流行用髮辮繩子給孩子留作紀念吧,安欣然心想,忍不住想起了老爸當年給自己的那個小鎖片。
她還要再問些什麼,孟月茹已經走出來,兩人暫時結束了談話,去扶她。孟月茹的身體已無大礙,辦理了出院手術,三人回了家。
“難得我們都在家,老媽又出院了,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安欣然搓着手板道,其實是想好好地祭一下她委屈了好多天的五臟廟了。孟子墨點頭表示同意,安欣然嘩嘩地翻着包掏出手機,不忘把林木子和同樣還留在本市的沈浩叫了過來。
林木子他們很快就會過來,安欣然挽着孟子墨的臂道:“我們去買菜吧。”兩人一同走了出來,她的心情格外地好,一路上像只小蜜蜂沒完沒了地哼歌。
才走到路口,孟子墨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望了一眼,目光暗一度,接了過去。一會兒,他掛斷電話,停下了腳。
“然兒,我臨時有事,得回去。”
作爲嫂子,最重要的一點是要大度,哪怕丈夫才入家門,組織有召喚就要離去,而她不僅不能帶一絲不滿,還要滿含鼓勵地送別他。
上次孟子墨被取消組織職務的事只是對紅血打的一個幌子,現在他還要隨時聽候司令部的調遣,她能說什麼?
雖然有一千一萬個不情願,她還是把自己僞裝得什麼事也沒有般道:“你去吧,別擔心我們。”
一個人去買了些菜回家,林木子已經到來,沈浩也在。安欣然有些奇怪,想問沈浩爲什麼不跟孟子墨走,又怕老媽多疑,什麼也沒說,只說孟子墨臨時有事便搪塞了過去。
吃完飯,林木子吵着要去買孕婦裝和孩子的備用衣服,一定要拉着安欣然做參謀。三個人直奔市區最大的服裝市場,這裡雖然不是週末,但前來購物的也不少。
林木子興致高漲,見衣服就試,安欣然和沈浩擔心地左扶一個右扶一個,生怕她把肚子給撞了。挺着大肚子的林木子儼然皇后一般,最後竟然順理成章地喊開了:“小安子,給哀家拿那件來。小沈子,扶哀家站起來。”
安欣然咬牙恨不得抽她幾下,林木子把肚子一挺,她自動歇菜。沈浩則無比享受地一聲聲應着:“是,是,是。”還真像個太監似地,連聲兒都裝得像。
安欣然只能偷偷罵:“沒骨氣!”售貨小姐個個掩嘴輕笑。
偏偏林木子很沒有孕婦的自覺,明明肚子大得像裝了個特大號皮球,偏偏要到時裝堆裡找適合的衣服穿。選了大半天,連一件合適的都沒有。
她老人家一到店裡就坐下,指揮着兩人東奔西跑,安欣然滿頭掛汗,她卻神清氣爽。
“小沈子,去給哀家拿那件兒!這小安子行動也忒慢,回去哀家就把她給攆了。”林木子指着一件顯然已經無法讓她的大身子塞進去的衣服喊道。沈浩屁顛屁顛地跑到安欣然身側取,安欣然狠狠地踩他一腳:“林木子瘋你也跟着瘋不成?”
沈浩忍着痛一臉笑嘻嘻,安欣然已經發出警告:“我告訴你,馬上讓你家皇太后去孕婦店買,否則等下別怪這裡的保安把你們當瘋子甩出去!”
天知道,他們這麼一圈下來已經逛了三個鐘頭,三個鐘頭裡幾乎試遍了這裡每一家時裝店裡的衣服。一個孕婦試束腰時裝,這不是扯淡麼?安欣然撐着發痛的腰在心裡吼,她這不是累的,是給林木子氣的。
好在,在沈浩的一翻軟語勸說下,林木子終於停止了發瘋,聽話地轉向婦幼專櫃。安欣然吁吁地喘氣,看着一對活寶離開,再沒有追上去的想頭。她倚着店門出氣,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每一間店鋪,無法想象像她這樣的女人會有一天這麼無聊地挨個逛遍這裡的每一處。
“子墨,你看,好看不好看?”
不知道是她的耳朵尖還是對面發出來的聲音太醒目,安欣然巡聲轉頭,看到對面一家時裝店裡轉出了一個線條英挺的女孩,穿着一件紅色的中長裙在鏡子面前挺立身姿。她的身板筆直,雖然瘦,卻顯出英氣,不像一般的女人。
她轉過臉,對着面前的男人,露出一張嬌美的臉龐,臉上除了英氣還有一抹嫵媚,是安欣然無法忘記的人--因爲,她就是江奇然,那個曾經和孟子墨生死相戀的女人。據說,是孟子墨的初戀,更是最愛的女人。
她的喉嚨一陣陣地發乾,剛剛明明聽到了熟悉的稱呼,那麼,孟子墨也會在?他剛剛所說的急事是……陪她逛街?她不想與他面對,更不想看清坐着的人的臉,然而,那人偏偏站了起來,精雕完美的五官,流暢的線條,修長的身姿挺立如山,輕易給人以壓迫感。
安欣然緊張地隨意抽一件衣服進了試衣間,不想在這個時候讓他看到。她並沒有試衣服,只是呆呆地站在裡面,回想着剛剛看到的畫面。人被悶在狹小的空間裡,很快悶出一身汗,她的心呯呯地跳個不停,跳得絕望。
她不斷地勸說自己:孟子墨和江奇然有過那麼多年的感情,她剛剛甦醒,需要關懷呵護,孟子墨做這些只是出於關心,並不代表什麼,他不是說過不會離婚了嗎?
可另一邊,又爲剛剛的畫面揪心不已。江奇然看孟子墨的眼神,孟子墨回視時的溫柔……怎麼可能什麼事都沒有?
門被售貨小姐扣扣地敲響,她不得不拉門走出來,尷尬地將衣服推回:“我覺得還是有點兒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