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功是滿意了,但身在隊伍之中的騎士們就顯的很委屈了,他們的戰馬也不安的打着噴鼻,這些馬匹都是經過蒙古人的訓練,在它們的記憶中,上戰場時絕沒有這樣密集的挨在一起,至於馬上的騎兵們也是面帶不安,或是陰沉着臉,這麼密集的挨在一起,長槍馬槊大刀都揮舞不開,任何一個動作,都可能把自己的同伴帶下馬來。
沒有在高速飛奔的戰馬上體驗過的人們是很難想象的,騎兵爲什麼威力巨大,也是因爲訓練不易,一般人能做到控騎如意都很困難了,何況還要在馬上開弓射箭,揮舞兵器,計算好距離,太遠了就夠不到敵人,太近了則可能被敵人搶奪先機,甚至在揮舞兵器的同時,還要小心兵器碰到同伴,甚至是被刺翻了的敵人和敵馬會不會阻住夥伴前進的道路,憑白的折損自己的兄弟袍澤。
最少,以馬文龍幾百年的將門世家子弟的經驗,現在這樣的密集隊列沒有道理,簡直沒有半點兒道理可言!
“三百步,小步前進,開始!”
一面百總旗揮舞起來,惟功注意到這個百總是從外頭返回不久的馬光遠,雖然在外立功不小,但馬光遠一回營後就立刻投入了訓練之中,而且很快就掌握了惟功頒下來的騎兵訓練操典的內容,開始精神抖擻的訓練起他的部下來。
雖然皺着眉頭,表情也是十分不爽,馬光遠還是按照百總旗的指示,開始輕輕夾擊馬腹,控制着跨下的戰馬,用小碎步開始往前。
戰馬們咴咴的叫着,一個局經過新改編之後,不再是戚繼光的一百一十二人,而是改成了一百二十五人,戚繼光每個局設百總一人,惟功還加設了軍法官軍情官軍訓官等輔助官,戚繼光在每個局是設了識字一人,軍牢四人,俱馬軍,軍伴四人,俱步軍,而惟功的部下幾乎人人識字,識字一人已經改爲通事官和其部屬,部隊往專精化和文武俱備的方向發展,最少也要達到近代軍隊的標準,訓練嚴格甚至殘酷,軍紀執行方面毫無商量,士兵待遇優厚,知道爲何而戰,識字而知大義禮節,這樣的軍隊就是他現在努力的目標。這樣的新編成法,使得各局和各司的人數都大爲增加,其實這樣的編成騎兵也很合理,因爲不論是匈牙利的三排騎兵衝鋒法,還是法國普魯士的兩排衝鋒法,一個騎兵中隊一般有兩個連,每個連有一百二十人左右,每四個中隊組成一個騎兵團,每騎兵團八百人到九百人左右,這正好是舍人營一個千總部的人,這種編組法,騎兵衝鋒時可以按中隊展開,正好爲兩個衝擊橫隊,大規模的做戰時,法軍以團,在惟功這裡當然就是按每千總部展開,每二百四十人左右排爲兩列橫隊,以橫隊接橫陣,呼嘯衝鋒,而衝鋒隊形就以最密集的隊形展開,如果能達到膝蓋碰膝蓋的隊列當然最好,不然的話就是要多密集就有多密集!訓練時的密集程度決定戰場上隊列的完整性,如果在訓練時能做到密集陣列,在戰場上就能保持每橫列每個騎士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三尺,這對決勝來說是異常重要的。
騎兵衝步陣,騎兵對衝,就是意志和隊列的衝鋒,拿破崙說過,一個埃及的馬木留克精銳騎兵能打三個法國騎兵,而十個法國騎兵能打敗十五個馬木留克,而一百個法國騎兵隊列衝鋒,完全可以用微小代價擊敗三百個馬木留克!
這就是整體訓練對個人武力,以嚴苛的訓練造就的密集隊形對散亂的騎兵陣線的威力!
古典軍國主義復活後出現的近代騎兵,可以輕鬆擊敗任何有代差的騎兵對手!
扼制近代騎兵的,也就只有近代步兵組成的方陣或同樣的近代騎兵!
惟功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小白了,長期的帶兵經驗和練兵的成果已經使他非昔日吳下阿蒙,以前他就隱約有一些想法,在初期對部下們訓練成果十分可觀之後,加上戰馬的到來,他已經決定就以此法訓練部下了。
“一百五十步,快步前進!”
等騎陣以密集的隊列行進了一半左右的距離時,各小隊的隊正看到百總旗搖動,他們身上插着背旗,手中有帶着紅色三角旗的旗槍,他們一邊晃動旗槍應旗,一邊不停的吆喝調整着部下的馬速和距離,力爭與大陣保持相當的契合。
在看到騎陣到一百五十步加速的時候,在騎陣之後的鼓手們也開始敲動大鼓,用鼓聲加快騎手和戰馬們的速度。
校場上響起了雷鳴般的馬蹄聲,地面也開始震顫起來。
周晉材也趕到了惟功身邊,看到眼前的情形,他沉聲道:“大人,戰場上聲響極大,現在敲鼓看來只能起到叫戰馬和人員適應的作用,如果真的上了戰場,還是要以旗號爲主。”
“也不能純用旗號,”惟功沉吟着道:“應該是以旗號與喇叭聲相應成輔,每次不停的衝刺速度用不同的號聲和旗語,長期訓練之後纔會形成條件反射,絕不會搞錯。”
雖然不懂條件反射是什麼,但以周晉材的經驗來說,明顯還是惟功說的正妥當一些,他點了點頭,表示讚許,沒有別的意見了。
在兩人的低語聲中,最後衝刺的距離終於到了。
“衝鋒!”
馬光遠似乎喊破了嗓門,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呼喊着,同時百總旗轉了一圈,用力下揮,十二個隊正的旗槍也在同一時刻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動作,一百二十五騎的騎手在同一個時間做出了相同的動作,他們跨下的戰馬也是瘋狂的跑動起來,這是最後的五十步衝鋒,所有人,所有的戰馬都要出盡全力,必求一擊斃敵。
“完成了,收隊。”
三百步的距離一衝就完了,所有的騎兵都高速衝完了最後的五十步……這一次沒有人掉落下馬,也沒有嚴重的隊形混亂,只是在最後時刻,後兩排沒有控制好與前排的距離,造成了一些嚴重的混亂。
而在衝刺完畢之後,馬光遠迅速設立了一個集結點,所有的小隊在繞了一個橢圓形的圈子之後,終於是在第一時間趕到了集結點,重新按小隊排成橫排。
這一
切動作已經儘可能的快了,但在惟功眼裡還是慢了。
“該怎麼評就怎麼評,不要客氣。”
騎兵訓練還是和當初的規矩一樣,負殿者要承擔很多額外的勞役,減少評分,同時還減少伙食,一直到他們重新回上游或中游爲止。
所以每一次負殿的代價都是沉甸甸的,剛剛的訓練雖然各人已經出盡了全力,但在騎術和配合上的生疏還是影響到了他們的評價……負殿幾乎是肯定的了。
不過比起當初好的就是大家幾乎都不行,再牛逼的身手一到馬上也成了菜鳥,大家都差不多,輪流負殿。
只是步軍的那些傢伙都開心了,看到騎兵訓練就是樂不可支……騎兵輪流服勞役,軍營裡的勞役是有限的,騎兵們把事做了,步軍當然就無事可做,當然是十分開心。
不過後來他們立刻發覺,勞役是少做了,但訓練量就提上來了,於是這短暫的開心也是十分有限。
“唉,這狗日的衝陣再集結,太他孃的難了!”
馬如龍從一入營到現在,幾乎就是任勞任怨的標杆人物,從來不罵街,也幾乎從來沒有被判過不合格,但自從這種新訓練法開始之後,他個人的騎術幾乎無足要緊,最重要的就是他這個旗隊長能不能配合旗總,將自己的部下的陣列給控制好,在激烈的衝刺之後,能不能按照要求,一邊抵抗可能追殺過來的敵兵,一邊迅速集合,再形成良好的隊列,預備往反方向再來一次衝鋒……這太難了,哪怕是已經訓練了這麼多天,馬如龍還是感覺自己根本無能爲力,摸不到竅門。
不僅是他垂頭喪氣,幾乎是人人都是如此。
朱尚峻養好了傷,早就開始參加訓練,此時他看向兩個夜不收局,郭增耀那個黑大個在隊伍中特別的顯眼,每個夜不收局的人都拿着鋒銳的紋眉長刀,或是加長了的騎槍,還有馬槊,鐵矛,甚至是鐵骨頭,大斧等等……和強調兵器制式統一的步軍和其餘的騎兵局截然不同,夜不收局隨你用什麼,只要是合手,你用鐮刀鐵叉都沒有人管你,一切武器都可以隨心所欲,最關鍵的就是你用的合手,能使出武器的威力來!
那些教官則是明顯的身手高強,不論是宣府兵還是那些充當夜不收的騷韃子,個個騎射雙絕,每次夜不收局演示對戰遊騎狗斗的時候,兩邊都是打的十分熱鬧,各種眩目的武技層出不窮,而且這些傢伙還不僅在營中苦練,兩個局經常會拉到城外去,出東便門或是阜城門,往西門一帶去演練潛伏和跟蹤等夜不收的技巧,看到這些傢伙春風滿面的出入營門時,朱尚峻和他的小夥伴們就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唉,什麼時候我才能調到夜不收局啊。”一邊策馬集結,朱尚峻一邊發出哀嚎。
“拉倒吧。”馬如龍豁達厚道的內心也被沮喪填滿了,忍不住毒舌起來:“就你的騎射水平,還入夜不收局?你能留在咱騎兵局就算不錯了,趕明再跟不上,你就收拾好行李,往步兵那邊報道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