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過來的方向應該是浙江到長江口的海域,礙於和大明的關係,荷蘭戰艦不可能近海,應該是在近岸邊的海域之中游蕩,盤查過往船隻,以等待福星號的到來。
這樣的行止當然是不會有太大的指望,荷蘭人應該也就是做足姿態,畢竟他們要撕破臉皮的話,這裡港口裡現成的還有幾艘遼陽商船,雖是商船,也裝得十來門火炮,也有炮手在船上,還有少量的陸戰隊員,如果真要拿商船當戰艦,隨時亦可開戰。
不過這樣的事荷蘭人是不會做的,軍港兩邊的山地上均有明顯的炮臺痕跡,火炮最少有過百門以上,而且一路沿碼頭進來,調轉非在海上那樣輕鬆,在這裡動手,等若給人甕中捉鱉,未免太傻。
他們此番返回,卻是在海上遇着一艘出江口出來的小商船,並非遼陽船,打聽消息之下,聽說福星號已經出江口下海,於是又趕緊回返過來,不過,很明顯也是遲了。
到澎湖再走,多半是去倭國,幾艘荷蘭船隱隱感覺到軍港中的敵意,眼看福星號沒有在港,他們也沒有補充淡水,直接便揚帆往日本方向而去。
“會有一場龍爭虎鬥,不過,求仁得仁,只是希望沈船長能打贏吧。”
遼陽軍艦船隻數量畢竟還是不多,這一次在預先知道危機的前提下,如果能有幾艘軍艦組成分艦隊,對敵戰勝的機會當然就大的多,但那樣可能會有荷蘭人再聚集大艦隊的結果,同時遼陽艦船也確實不大夠用。
這麼大的海域,北方和南方都需要有軍艦巡邏,而且現階段軍艦還不能做純粹的軍事用途,還有貿易裝貨的用途,總得再過十來年後,“餃子”真下成了,商船數字足夠了,才談的上軍艦專用。
現在的遼陽商船數字不過千餘艘,而且有相當部份是當年急趕而製成的福船,泡水久了就會散架,需得慢慢淘汰,所幸的就是當年至今,熟練的船廠工人和相關輔助人員已經有相當多的人數,可以滿足大量造船所需,戰艦需用的各種上好木材,遼闊的東北森林區域儘可提供,不象閩浙一帶的南方,大木稀缺,造艦十分困難。
只要再過幾年,恐怕南洋和日本一帶的海面,就會是另外一番景像了。
而遲子凌更思一層,便是若無惟功在多年前的佈局,現在荷蘭紅夷和諸多泰西各國的戰艦商船紛至沓來,風帆遍及大明諸多海域,如果圖謀不軌,就算陸路可守,海面卻是毫無辦法,那時的情形,又會如何?
遍觀大明海域,也就是福建尚有水師建制,不過戰船多笨拙少炮,火力極弱,還是在跳幫船戰的範疇之內,而泰西各夷,多半已經是放棄衝角接舷戰法,多裝火炮,多桅多帆,船身調
度方便,一旦接戰,火力傾泄而下,要想與之交戰,必得多船借風,纔有可能戰而勝之,只有遼陽這般大力發展戰艦的做法,方有可能與之交鋒爭勝了。
眼見幾艘紅毛夷掌舵的戰船沒有進港,巡梭一圈就離開,也是駛向日本海域方向,遲子凌不敢怠慢,親筆寫成一份詳細的報告,着人送到一艘要回中左所的海船之上,着意叮囑一定要將情報安全送到,待看那船也出港之後,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他雖然贊同沈福星銳意進取,不畏強敵的風姿,但無論如何,荷蘭夷這一次是鐵心要與福星號做過一場,雖然這幾艘夷船俱比福星號小了一圈,船上火炮肯定也要少的多,但畢竟是以少敵多,一旦遇上,勝負當真難料的很了。
……
……
福星號揚帆而行,終是在三月十八日那天,抵達長崎港。
長崎港此時可以說是亞洲最熱鬧繁盛的港口,中左所雖然有後來居上之勢,但畢竟是偏於中國北部,很多商船除非是有意在中國北方展開貿易的,選擇到中左所去停靠的畢竟是不多,目前停在中左所的仍然是遼陽本土海船戰艦爲主,只有少量的夷船抱着種種目的曾經停靠中左所……惟功要興修澎湖港並不是心血來潮,相比較中左所和登州而言,未來的澎湖可以負擔起中轉半個中國的貿易港口的重任,未來的發展前景也並不小。
如果惟功能控制廣州或泉州,那麼自然不必經略澎湖,泉州港如果在他手中,超過長崎只是分分鐘的事情,可惜的是,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他無法染指泉州。
此時在沈福星等人的眼前,真真是檣櫓成林,放眼看去,藍天之下,到處都是點點白帆,各式各樣的船體俱是能看的見,老式的歐洲帆船,前後都有方型的船樓,雖然帆的形式與中國的福船不同,仍然略嫌笨重,在吃水行駛時,水阻面大,在歐洲已經屬於被淘汰的帆船,在長崎這裡,仍然有相當多的存在着。
更多的就是最新型的夾板帆船,單層的,兩層的,最大的有三層甲板的戰艦,亦是可以在港口中看的着。
十幾個碼頭和棧道將各色船隻分開,小船牽引着大船往返,裝滿了貨,補充足了淡水和食物的船隻離開碼頭,開始揚帆遠航,水手們趴在舷邊,向着各種來船揮手致意,在這樣的地方,福星號上所有的人們都跑出了艙室,融入到這種水天一色的情形之中,在這裡和南洋的幾個大港走上一圈,很容易叫人脫離舊日的思維方式和眼界,心胸之中,重新拓展了一塊新天地出來。
港口之中,也有少量的福船出沒,順字行其實已經半壟斷了對日貿易,這港口之中最少有十艘以上的順字行的海船,不論是收貨還是出貨,渠道已經穩固,順字行船隻多,規模大,股本充足,而開始時的北方貨色是南方的中國商人拿不到手的,時間一
久,日本商人自然也有所取捨,與順字行漸漸形成了穩固的貿易合作關係,待這兩年順字行海船漸多,幾乎將國內南北貿易和對外貿易的貨流都吃了下來,這會子能到日本來的福船,如果不是順字行的船隻,也就只是寥寥幾艘,買賣一些兩廣和福建的本土貨物,來回往返,利潤被壓的很低,賺的就只是一些辛苦錢了。
這亦是沒有辦法的事,澎湖現在吃不下多少移民,福建多山少田,所以當地人哪怕是在大明海禁最嚴時亦會出海,或是捕魚,或是下南洋移民,或是與外海的亦商亦盜的海盜們做生意,當時每次出海風險都是極大,要麼死於風浪,要麼被岸上巡邏的官兵拿下,當時一次被捕數十人的事亦是常有,但沒有一次例外,不論被捕人數多少,其情有多可憫,均是一律斬首,至明朝中期,仍是如此。
所以說嘉靖到隆慶年間,朝廷財政極度困難,開海是無奈之舉,也是給了中國人一次良機,只可惜民間藉此東風富了不少人,但朝廷因爲沒有完善稅法,改良制度,在隆萬開海後卻是獲利最少的一方,不似前宋,對外貿易佔了財政收入的大頭,一年最少幾百萬貫的收入在手,對貿易當然是十分着緊,種種徵稅的辦法,也是層出不窮,十分完善了。
福星號船身極大,炮也很多,這種船一般只用來做純粹的戰艦,但眼看它吃水很深,顯是裝運了不少貨物,沿着水道入港時,也是頗爲引人矚目。
待近了岸邊,自有事前早就等候多時的日本商人過來,確定查看貨色之後,便是叫人來下貨了。
“長崎十分繁盛,歌舞町妓極多,酒館亦是數量足夠,諸位海上奔走十分辛苦,不妨上了岸好生享樂一番,等半個月後,貨物入庫,我等資金備齊,給予諸君貨款,各位就可以離港了。”
來接船的日本商人十分客氣,個子原本就很矮小,又是不停的鞠躬行禮,整個人看起來如童子一般,只是鬚髮白了不少,年紀怕也接近花甲,在這商人鞠躬行禮的時候,有中國人在身邊充當通事,將那商人的話翻譯了出來。
聽着這樣客氣話語,沈福星也是頷首點頭,答說道:“在下等省得,一會就會上岸遊玩了。”
那日本商人又道:“若要採買貨物,不可易離長崎,當寫成單子,由我等代辦便是。”
沈福星盯着他道:“在此之前亦有貨船往返,我大明商人禁制不多,怎麼這一次卻是這般要求了?”
那個日本商人十分不安,不過態度仍然十分堅決,只道:“這是長崎奉行的命令,我等絕不敢違抗,如果客人不遵守規定,恐怕會有難以預料的麻煩,請至時務必說明,我等已經關照在前,並非沒有明言。”
“長崎奉行?”沈福星沉吟着道:“長崎不是在許久之前就奉獻給泰西的教皇,成爲彼國的教皇領地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