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一說,明日的東華門放榜他們這些老傢伙都不去了,唐奕立時愣了一下,轉而就全懂了。
難怪趙禎一點兒都不着急,非要多等這一天,難道就是爲了讓我趕上放
榜?
哭笑不得地對老師道:“沒這個必要吧?”
“有!”
卻是杜師父閉着眼睛,似睡非睡地吐出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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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門外唱名,代表着大宋文教的最巔峰盛況,更是文生秀士一朝得道、魚躍龍門的時刻。
每隔四年,當宮城的東華門緩緩洞開,傳臚大監把一個個光容無比的名字由深宮大內傳楔天下之時。
開封這座百萬人巨城,幾乎所有的人都將匯聚於華東門外,每一聲悠揚唱字背後,都是一位足可青史長存的風流人物。
這樣的曠古盛典,甚至蓋過任何一個年節的熱鬧程度。
那龍虎榜上登科及第者,也是這皇城之側、皇宋治下——
最最耀眼的存在!
此刻,東華門外,除了見證盛典的百姓、慕名而來的妖娘、翹以盼的貢生,還多了另外一道風景。
靠北的一角,數千精甲騎士威嚴肅立,宛若雕像,與場中熱鬧嘈雜的情形形成了鮮明對比。
百姓無不側目,一時之間,更不知這一軍精騎是哪兒來的,又來幹嘛。
“這軍漢是幹嘛的?瞅着也不像是殿前司維持秩序的禁軍啊?”
“聽說朝廷遣使入遼,莫非這一隊人是準備入遼的?”
......
有懂行的則道:“多半是了。這一軍就是傳說中的閻王營,大宋第一強軍!若是官家真的志在燕雲,肯定是要派這一軍去打頭陣的。”
......
“確實不一樣啊,與東西兩廂的兵痞相比,着實強了不少!”
......
然而,閻王營再惹眼,今天也註定只是配角。因爲,萬衆聚看的不是大兵,而是最最中央那些意氣風的進士公子。
“怎麼不見觀瀾書院的舉子?”
“切,人家那是大宋第一書院,範公治下的天之驕子,哪有心思和這幫俗生擠在一塊兒?”
“等着吧,肯定是踩着放榜的點來。”
......
果然。
眼見傳臚的時辰就要到了,東華門大開,一衆內侍大監、中樞大員魚灌而出。
隱約可見傳臚內侍從東華門外一直向皇城深處延伸,嘉佑二年龍虎榜馬上就要呼之欲出。
而此時,人潮外圈也適時的一陣嘈雜,卻是把百姓的目光盡數吸引而去。
觀瀾書院的人,到了......
遠處東華門大街的盡頭,依稀閃出一隊身着月白儒袍、胸前繡着“觀瀾:二字的儒生。
百姓們都不用看字就知道這是觀瀾書院的人,因爲一個個都太黑了,好認。
有人不禁感嘆,“看看人家這氣勢,當真不一樣!”
卻是忘了,不久之前,還暗地裡罵觀瀾出來的都是土匪呢。
......
隨着觀瀾學生緩緩走來,擠得不行的百姓也是自動讓出通路,好讓這些儒生過去。
毫無疑問,今日盛典中,最最閃耀的就是這一幫!
但是,走在最前的人卻是讓衆人不禁皺眉。
唐子浩?
他不是罷考了嗎?還來這東華門外做甚?
“嘖嘖嘖,他還真有臉來......”
有些自視正統的儒生一直看不慣唐奕的行事作風,此時當然不能放過這個挖苦他的好機會。
“瘋子就是瘋子,到什麼時候也不知何爲廉恥,何爲禮教!”
邊上有人斜了他一眼,雖然不怎麼待見唐瘋子,但是,你這麼譏諷、挖苦,似乎也不是什麼君子所爲吧?
而百姓們雖然沒有場中貢生想的多,但是,在他們看來,成王敗寇,只重結果。
唐子浩連中兩元,卻在最後一關臨陣脫逃,不管怎麼說,這個結果,註定他不是今天的主角。
......
而正好觀瀾儒生走到近前的時候,宮城深處隱約傳來唱鳴。
“來了!!”
所有人再沒心思關心什麼唐子浩,都豎起耳朵細聽。
場中登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無不幾乎靜止一般聽着那緩步而來的第一個名字到底是誰。
“一甲......”
“一甲,第一名......”
“一甲,第一名......開封、蘇軾!”
“一甲,第一名......開封、蘇軾!”
“一甲,第一......”
蘇子瞻的名子被連唸了三遍。
”一甲,第二名,開封......章衡。”
當章衡的名字都已經念出來了,蘇小軾還是有點不敢相信,愣愣地指着自己,“我?......我第一?”
唐奕不無羨慕地笑罵道:“還等個屁?趕緊去啊!”
要是沒有遼朝的事情,這個最榮耀的一甲第一名,應該是開封唐奕,纔對......
看着蘇軾又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咱們,兩不相欠......”
蘇軾當然不知道唐奕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唐奕到底欠過他什麼。但是,這個時候他哪還有心思琢磨這個,頭名狀元啊,牛了個逼了啊!
興奮地就要往出躥。
可是,卻被曾鞏一腳給踹了回來。
蘇軾這纔想起忘了什麼,老老實實又退了回來。
按照舊例,那邊內侍大監傳臚唱名,得中者立馬要隨禮部的官員步入宮城,於殿上得聖恩御賜進士袍、笏。
可是,這是舊例。
第一名是蘇軾,第二名章衡,第三名也是觀瀾的學生,竇卞。
前三甲都唱完了名,卻不一見一個得中三鼎甲的貢士出列,連禮部引官都不急着上前催促。
唱名大監也不有疑,繼續高唱:
“二甲......蘇轍......”
“二甲......曾鞏......”
一連唸了十餘個名字,還是沒人出來。
這時候,有不名所以的百姓都有點急了,“什麼情況?光聽名,你也得出來讓咱看看是誰吧?”
而見過幾次傳臚的人則是一臉鄙夷,“你懂什麼?這十多人都是觀瀾儒生,照前兩科的舊禮,觀瀾儒生不管第幾,都要先行過謝師大禮之後,放可入宮聽賜。”
“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啊!”
可是......
可是,今科有點不一樣啊?
前兩科觀瀾應舉的也就十多人,就算他們不上去,大有別人出來,沖淡了少人的尷尬。
可今科觀瀾有一百好幾十號人,而且皆是排在前列。他們不出去,這傳臚就好像獨角戲一般,光一羣太監在那喊,一點意思也沒有。
......
別說百姓了,唱到六十多名,唱名的大監和禮部引官都急了,六十多名就出來兩個人,其餘的都在底下站着呢,好像根本沒他們事兒似的。
趁着兩名間歇的當口兒,最外頭唱最後一遍的大監汗都下來了,問向身邊的人,“這......這還唱不唱了?”
不想,一個蒼老威嚴的聲音在其身後響起,“唱你的名,餘事莫要理會!”
那大監一回頭,急忘恭敬回話,“小的聽老祖宗的......”
卻是內務省總管大監李秉臣出現在了東華門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