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漢張嘴就要殺人,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就得嚇得腿肚子轉筋。
膽子小的磕頭求饒,膽子大一點的就會破口大罵,只求速死。但是無論膽子大還是膽子小,他們都會情緒失控,大異平常。
真正利刃加身而面不改色的,無一不是人中之雄。這種人,不是大奸大惡,就是大智大勇。
郭業也是面不改色。
不過,他之所以這麼淡定,不是因爲他不怕死。事實上,作爲現代人的郭業,比起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可是惜命多了。
也不是因爲他有刀槍不入之能。所謂刀槍不入只能保護他自己,真翻了臉了,他帶來的幾個人可就有了性命之憂。
更何況,刀槍不入不是不死之身。被大軍圍困起來,最終的結果,他也未必能逃得活命。
郭業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平靜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覺得事情未必有那麼嚴重。
聽斑鳩的介紹,咄摩支可是一代英主。既然是英主,就不會意氣用事,一言不合,就把自己宰了,除了激起大唐的仇恨,還有什麼好處?
另外,要是咄摩支真那麼恨自己的話,紅玉郡主又怎麼可能哭着喊着要嫁給自己?那不是給國主上眼藥嗎?她不想活啦?
很大的可能,他這番作爲是嚇唬自己。
想到這裡,郭業微微一笑,道:“伊特勿失可汗,這裡是您的地盤,殺了郭某人是非常容易的事。但是您有沒有想過其中的後果?”
“後果?不就是得罪大唐嗎?我們薛延陀又不是沒和大唐打過仗。你別拿着大唐來壓我!當然……”
黑大漢緩和了一下口氣,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要是能跪地求饒,痛改前非,我也不是一定要殺你。”
“哼!我乃大唐欽差,豈能跪你小小的番邦之主?你白日做夢!”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了,上!”
黑大漢一揮手,侍衛們手持鬼頭大刀呼啦啦往上闖,郭業赤手空拳就和他們戰在了一處!
這一打上,郭業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這些人心有顧忌,束手束腳,不但不敢往自己的要害上招呼,就是連自己的衣服都不敢沾邊。
人影穿梭,刀光閃閃,看起來嚇人,實際上自己卻是毫無危險。
這還等什麼?你們不敢傷人,我敢!不但敢傷人,我還敢殺人呢。
郭業得理不饒人,猛然間向着自己面前的侍衛撲了過去。
那侍衛本來持刀中宮直進,見郭業撲來,大驚失色,趕緊撤刀!就在這時,郭業已經欺到了他的身前。猛的一伸手,叼住了他的手腕,叫了一聲,“撒手!”
那侍衛只覺得腕子被一個鐵鉗子夾住了似的,手一鬆,鬼頭刀已經到了郭業的手中。
郭業持刀在手,殺心已生,一眨眼的功夫,就連刃數人!
那黑大漢大怒道:“你小子是給臉不要臉呀,小的們,給我動真格的,爲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正在這時,忽聽得外面有人高聲叫道:“伊特勿失可汗到!”
緊接着,一隊渾身黑甲的軍士衝了進來,把作亂之人團團圍住,死屍也被拖了下去。
等把血跡擦乾,纔有一個面目清癯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對着郭業面深施一禮,道:“您就是大唐天使秦國公吧?小王咄摩支這廂有禮了。”
郭業白眼一翻,道:“你就是人稱伊特勿失可汗的薛延陀國主?姓咄名摩支?”
“呃……小王確實是薛延陀國主,也確實被立爲伊特勿失可汗。不過,我可不是姓咄名摩支。我們鐵勒和你們漢人的風俗不同,有名無姓。咄摩支就是小王的名字。”
郭業一擺手,道:“本官出了名的不學無術。不管你是姓咄名摩支,還是叫咄摩支。我來問你,既然你是咄摩支,那他是何人?”
黑大漢道:“我乃伊特勿失可汗駕前大將僕骨是也!”
“僕骨?”郭業道:“伊特勿失可汗,僕骨身爲您的大將,卻冒充您,該當何罪?莫非這可汗之位,誰都可以坐坐嗎?”
“秦國公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哪句話承認我是可汗了?分明是你認錯人了,跟我可沒什麼關係。”
郭業想了想,似乎還真是這麼回事。僕骨從來都是自稱爲“我”,從來沒說“本可汗”,“本王”什麼的。
他冷笑一聲,道:“不管怎麼說,本官叫你可汗,你沒否認總是事實吧?”
“可也沒我承認呀!我僕骨有什麼義務向你解釋自己的身份?”
“好,你冒充可汗的事情我不追究,自有你們國主處置。但是你派人殺我這事又怎麼說?”
“派人殺你又怎麼了?你還殺了我們薛延陀的拔灼可汗呢,你先給我解釋解釋這個吧!”
郭業面色陰沉,道:“伊特勿失可汗,對於拔灼可汗一事,您又怎麼說?”
咄摩支道:“僕骨休得對大唐天使無理,快快退下!”
“可是……”
“沒有可是、再要聒噪,本王就治你的冒充本王治罪。速速退下!”
“是!”
把僕骨打發走了,咄摩支才笑吟吟地對郭業道:“秦國公,僕骨此人,就是個粗人,喜歡開一些沒輕沒重的玩笑。剛纔所爲,肯定有些不妥之處,但是本心不壞,您還是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了。”
郭業心裡明白,僕骨肯定是受了咄摩支的指使,給自己來這一出的,目的就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不論當時自己是跪地求饒還是破口大罵,到時候咄摩支正主一出現,自己就算落了下風。
沒想到的是,自己毫不退讓,連殺數人。讓他們的計劃全部落空。眼看着局面無法收拾,咄摩支這纔出場。
不過知道歸知道,咄摩支擺明了裝傻充愣,他也沒什麼好辦法。只得道:“既然如此,我就給可汗一個面子。”
咄摩支又說道:“關於拔灼可汗一事,秦國公千萬別放在心裡去。國內也只有僕骨這種愣頭青纔想着向您報仇,大部分人包括本王,都對您毫無敵意。”
“此言當真?”
“那是自然。拔灼此人。刻薄寡恩,易怒多疑,人心不附。他在位之時,殺了我們薛延陀不少忠臣良將。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您把他殺了,是爲我們薛延陀除了一害,我們感激您都來不及呢!”
“就算事實如此,不管怎麼說,拔灼畢竟是你們薛延陀原來的可汗,您作爲新任的大汗,不該爲先王報仇嗎?”
“要不是您殺了拔灼,本王怎麼有機會登上王位?您是我咄摩羅的貴人呀!找您報仇,那不是恩將仇報嗎?”
咄摩支頓了一下,又繼續道:“秦國公但請放心,我薛延陀絕對不會因爲拔灼可汗一事,敵視您,敵視大唐。大唐天子永遠是我們薛延陀的天可汗,而您則是我們薛延陀的大貴人!”
郭業知道,咄摩支剛纔番話,純屬扯淡!
就算拔灼再不是東西,那也是薛延陀的混蛋。自己把他宰了,就是打了薛延陀一個重重的耳光。咄摩支不恨他纔怪。
之所以這麼說,無非是暫時不願意和大唐撕破臉,給雙方一個臺階罷了。
不過,既然咄摩支願意做出這個姿態,他也樂意配合,不管怎麼說,有了咄摩支這幾句話,以後薛延陀就不能再拿他殺死拔灼說事了。
郭業道:“那在下就多謝可汗的寬宏大量了。”
咄摩支問道:“秦國公爲大唐欽差,不知帶來了天可汗什麼旨意?”
郭業道:“高句麗屢有不臣之像,陛下意欲出兵征討。我們大唐和你們薛延陀的邊境之上,會抽調一部分兵力。還請可汗約束部族,不得擅自越境。否則,要是引起了什麼誤會的話……”
說到這裡,他神色一肅,道:“陛下回兵之際,就是你們薛延陀滅國之時!”
咄摩支眉頭一皺,道:“這個……請恕小王難以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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