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這一日的長安有些特別,?此時日上三竿,街邊小鋪走卒已經照常撐起,但與往日不同的是,在這如常的繁華中透露着慌亂。
只見一面攤之上,老闆將下鍋煮好的面順手撈出,動作嫺熟的撒在碗中,端到一吃麪人桌上。
吃麪之人聞音望了一眼桌上熱面,看視線卻挪不開街道場面。
“駕!”
只見有幾騎身後綴着幾名甲士在街道上來回走動,他們走的並不快,一邊走還一邊四處凝望過往行人。
吃麪之人似乎是一個行腳商人,他這種人走南闖北,一看到這羣甲士模樣便知道城中定是出事了。
“老伯,鬧賊了?”吃麪之人收回目光,端起面來喝了一口熱湯問道。
麪攤老闆聞言也是面帶疑惑的搖搖頭道:“別問了,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吃麪之人聞言放下面碗,拉過老闆道:“老伯,嘿嘿,知道就說點嘛,俺是怕鬧賊了,俺的貨運不出去啊。”
老闆聞言這才坐了下來道:“官爺的事,咱哪能知道,城門樓子都給人封了,我看你吶,多住幾天吧,多住幾天吧。”
說完老闆兀自搖頭走開,吃麪的商人聞言一愣,直到他走開才反應過來,着急道:“哎,別走啊,別走啊。”
但是見老闆不搭理他,這商人也只好氣急敗壞的望了一眼城門,而後悶頭吃起面來。
長安郭外正門,此門乃是進場必經之地。長安有外郭內郭,內郭之中又分皇城。內城與外城。
唐冠初來長安所走的正是此間巨大城門,門前護城河橫亙。此時攔栓已經放下,門前排起了常常的行人隊伍。
可與平常不同的是,此時城門之下除了每日固守的衛士外,在這大白日城樓之上竟然又憑空多出了數列巡邏甲士。
這些甲士各個全副武裝,這還不是最駭人的,最讓這些想要進城之人心驚膽戰的是門前竟然設了拒馬柵欄,這幅場面儼然就是在戰備一般,而且他們遲遲沒有見到城中有人出來。
人羣中有一行人望到這一幕面色怪異,這一行人有男有女。兩名年輕些的漢子拉着一輛小車,拉車嶄新,料來是來時路上新置,車上羅列着幾個包裹,還端坐着一名老者。
其中一名漢子皺眉向車上老者道:“王伯,這是怎麼了?”
老者聞言從車上緩緩走下,掃量了一眼城上城下,喃喃道:“怎麼封城了?”
“啊?”漢子聞音有些不解其意,這長安他也來過一次。那次來是來看自家少爺,本來琢磨着時間昨日就能到了,可是一場大雨把他們給堵住了,今個起了個大早。看這樣子竟然還不讓進的模樣。
若是唐冠與小七在此,必然會對這一行人大感眼熟,爲首老者赫然是唐家的管家老王!
而那兩名漢子竟然是唐二與唐三。還有剩下的幾名小廝與丫鬟模樣的女子均是唐府的下人。
只見老王眉頭緊皺,這一路舟車勞頓。對於他這種上了歲數的人確實是一種煎熬,不過他也樂在其中。如今自家少爺在京中手面不小,他早年也隨唐維喜在長安呆過一段時間,對於此間種種自然不陌生,是以一看到眼前場面,便知道城中恐怕出事了。
想到這,老王不由心中一凜,畢竟唐冠與小七就在城中,當即他四處掃量了一下,見門口兩名甲士目不斜視,他不由湊上前去低聲詢問道:“兩位軍爺,今個還讓進嗎?”
甲士聞言卻不搭理,其實他們也不知道爲什麼封城堵路,更不知道何時纔開城放人,他們只知道昨夜出了大事,守城將領劉春運被連夜帶走,至今了無音訊。
用屁股想都能知道定是出了天大簍子,他們也在此間守了有幾個年頭了,其中貓膩自然不言而喻,但如今城內城外戒備森嚴,大有一副要翻個裡外朝天的姿態,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老王見他們不搭理自己,又湊近一些,那邊人羣也有幾人饒有興趣的望了過來,只見老王悄悄摸到袖中,取出一錠物事賠笑道:“軍爺,老頭子裡面有親戚,還是個娃娃,你看能不能...”
甲士聞言掃量了一眼他手中東西,眼睛一亮,可隨即又脖子一縮,一把將其推開道:“起開,別在這擋路!”
老王已經上了年紀,被他這一推,立即連連後退,險些栽倒在地,唐二唐三見狀大吃一驚,上前慌忙扶住。
“我說你這人怎麼...”唐三這是首次來長安便遭遇到這種事,出口便想呵斥那守衛,卻被老王慌忙止住:“我沒事,我沒事。”
唐三見狀吶吶閉嘴不言,隨即幾人退回人羣,老王氣喘吁吁的坐回車上,搖頭道:“哎,看來今個是進不去了。”
“王叔,裡面出啥事了?”唐二疑惑詢問,老王卻只能連連搖頭,他是唐家老僕,早在唐維喜還不大時便隨着唐冠的祖父走南闖北,可以說唐家父子倆都是他看着長大的,如今唐維喜都有了四十幾歲。
是以唐家上下對其都頗爲恭敬,再加上唐維喜本身便是一個和善之人,可以說裡裡外外都是他一手操持。
本來是懷着興奮而來,看一看出息了的唐冠,沒想到卻一再耽擱。
“王叔,要不咱先回去,明個再來吧。”唐二見狀只好這樣說道。
老王聞言一想也對,這也不知道得耗到什麼時候,當即就想點頭答應,可是就在此時身旁一輛馬車竟然徑直走到了城下。
看車邊人打扮普通,可是行至那兩名守衛身前時,只見那兩名守衛竟然一改適才冷酷,與幾人攀談起來。
老王一行人站的較遠,倒是沒聽清幾人談話,只見到其中一名車把式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守衛,守衛拆封一望之下,竟然放開了道路。
這一下人羣涌動起來,守衛見狀大喝道:“幹什麼!?”
他這一嗓子喊的極響,手中又有鋒利長矛,頓時人羣安靜下來,隨即有幾人嚥了口吐沫,悄然往回走去。
“王叔,走吧。”唐二幾人也駐足觀望了一會這邊變化,隨即回首對老王說道。
老王卻眼睛一亮,笑道:“等等。”
幾人聞言一愣,只見老王竟然有兀自靠近那兩名守衛,唐二唐三見狀面面相覷。
只見老王再次靠前,那兩名甲士見狀倒也稀奇,這老頭看起來還挺執着,其中一名竟然笑道:“老伯,我們說了不算,回去吧,一時半會的進不去。”
“我知道,我知道。”老王聞言點頭笑答,隨即將手也摸向懷中,兩名甲士見狀一愣。
“可是我家娃娃還在城裡,我就是想快去瞧瞧他。”老王邊說邊掏,摸索一會,竟然也掏出一封書信來。
甲士見狀不由皺起眉頭,問道:“你這是。”
“兩位軍爺不看僧面看佛面,這是我家娃娃寫的信,他在城裡也是個官哩。”
老王邊說邊將書信遞交給兩名甲士,兩名甲士面現疑惑,左邊那個喃喃道:“娃娃?官?”
就在他疑惑之際,右邊那個已經將書信拆開,起初還是漫不經心的掃量一眼,而後面色劇變。
“老...老人家你等等。”
這名甲士擡頭望了一眼滿臉微笑的老王,而後聲音都帶有了一絲顫抖,身旁守衛見狀一愣,也好奇的湊了過來。
只見這封書信寫的極長,他識字不多,當即一眼掃過,可當看到落款處兩方小印時,立即面現驚恐。
其中一方較大,上刻“杭州宣扶史”,這也就罷了,在其旁邊那小篆才駭人,竟然是“翰林撰修”。
“我的娘呀!”甲士兩眼一瞪,他們雖然職位不高,但是畢竟常年守城,對於各路大員們的印件還是極爲熟悉的,能啓用翰林撰修四字的尋遍長安只有當朝二位宰相與狀元郎唐去病。
這三人,拿出哪一個都不是他們敢攔的,想起剛纔還將眼前老頭險些推倒,不由心中發涼,當即那手持書信的甲士說罷便一陣小跑到城樓之上。
老王見狀束手而立,看到這幅場面心中暗喜,看來自家少爺在京中果然風生水起,可惜他卻不知道唐冠如今正面臨着多麼可怕的痛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