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五回 太夫人的態度

“……侯爺既要打死他,就先打死妾身罷,黃泉路上,我們娘倆兒也好有個伴兒!”

大楊氏哭得是肝腸寸斷,寧平侯自來愛重她,見她如此,不免有幾分心軟,便就勢沒有再去打容湛,只是怒聲道:“果然是‘慈母多敗兒’,這個畜生都已被縱成這樣了,你還要護着他,難道明兒真要釀到他弒君殺父,你纔會不護着他嗎?方纔他是何情形你不是沒看見,饒做了那樣見不得人的事,逼死了人命,還是一屍兩命,這個畜生竟也半點不知悔改,就更不必說他素日做的那些個勾當了,我若不打死他,如何對得起那兩條冤死的人命,又有何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聽得君璃在一旁是冷笑不已,沒臉去見列祖列宗是假,心疼自己的小老婆纔是真罷?還有大楊氏,她那滿臉鱷魚的眼淚真是讓人噁心極了,真正是做賊的是她,抓賊的也是她,總有一日,她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大楊氏見寧平侯還是一臉的怒氣衝衝,忙又俯身柔聲勸起容湛來:“湛兒,你父親的話你也聽見了,他其實並不是真的要打死你,只是氣你做錯了事不但不知悔改,竟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罷了,你聽母親的,若事情真是你做的,你便承認了,再好好兒與你父親認個錯兒,你是他的親生骨肉,又豈是區區一個丫鬟能比的?只要你乖乖認了錯兒,讓你父親消了氣,想來他必不會再打你,便是他真要打你,還有母親在呢,母親又豈能眼睜睜看着你再捱打?”

一副苦口婆心,孜孜勸解的慈母樣兒,只可惜容湛天生一副牛脾氣,是他做的事他絕不抵賴,不是他做的事,則打死他也休想他承認,雖已痛得全身早沒了知覺,整個人則已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依然不鬆口,堅持道:“不是我做的事,我爲什麼要認……便是父親真打死了我,我沒有做過的事,我也絕不會認……”

弄得寧平侯才消了幾分的怒氣復又高漲起來,指着說完了方纔那幾句話,便已支撐不住閉上了眼睛的容湛怒不可遏的與大楊氏道:“你看他那個樣子,你看他那個樣子,有半點悔改的樣子嗎?偏你還護着他,也不看看這樣的畜生到底值不值得你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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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楊氏小聲辯道:“我的兒子,雖不是我生的,卻是我辛辛苦苦養到這麼大了,我自然要護着他。侯爺也別生氣,指不定他只是一時鑽了牛角尖,見你爲了區區一個丫鬟便這般對他,心裡不忿,所以纔會不知悔改的呢?我的兒子我知道,雖然素日貪玩兒了些,心地卻不壞,又最是孝順,他定然不是真心要惹侯爺生氣的,只是見侯爺護着一個外人,所以纔不肯與侯爺認錯兒罷了……”

話沒說完,趴在凳子上本已閉上眼睛,讓在場衆人都以爲他又昏過去了的容湛忽然又醒了過來,掙扎着梗着脖子道:“母親不必再說了,我沒有做過的事,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認!”

氣得寧平侯又要去抄板子,大楊氏自然又是急急忙忙的撲着去攔,——真是他們演的人不累,看的人都累了!

君璃冷笑腹誹之餘,已約莫猜到以往容湛挨的那麼多打只怕也十有**與大楊氏脫不了干係了,有這樣一個“心疼”兒子,每每見兒子被揍,便哭得各種傷心,然後趕着出來各種苦勸自己老公,誰知道卻每每越勸自己老公便越生氣的親親後媽,容湛真是想不捱打都難;不過也再次側面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渣男不但是真的渣,也是真的智障,所以才能被大楊氏玩弄於鼓掌之間,認賊作母而不自知!

“侯爺,您就別生氣了……湛兒,你就認錯罷……”見大楊氏還在那裡忘我的演着,君璃實在忍無可忍,正要開口說話,不想太夫人已在她之前,先開了口:“好了,都別說了!”

太夫人的聲音不高,卻透着一股威儀:“眼下最要緊的,是將湛兒擡進去,等着太醫來診治!老大你不管是要問罪還是要再打他,好歹也等他死不了了,將身上的傷稍稍養好一些後你再打,不然真打死了他,你也難見他死去的娘;老大媳婦,你也別說了,沒見你越說你侯爺便越生氣,也越恨湛兒?你既不會勸人,就少說多做,想來旁人也不會因你少說了幾句話,便認爲你不疼湛兒了!”

說得大楊氏訕訕的,再不敢在那裡既要“苦勸”寧平侯,又要“苦勸”容湛了;便是寧平侯,也因太夫人那句‘你也難見他死去的娘’,而想到了當年秦夫人臨終前拉着他的手一再求他照顧好容湛的情形,不好再說打容湛的話。

君璃則幾乎要忍不住大叫:“太夫人v5!”,越發覺得當初救太夫人的舉動是多麼的英明,遠的不說,就說方纔太夫人說大楊氏那番話,換成她能說嗎?除非她想被扣一頂“不敬婆母”的大帽子了,但換成太夫人說,大楊氏便只有恭恭敬敬聽着的份兒;而對容湛來說,至少寧平侯以後再要打他時,他也好歹有個真心願意護着他的人了,果然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哪!

適逢婆子擡了藤屜子春凳來,大楊氏不敢再磨蹭,怕太夫人又說出什麼讓旁人會產生想法的話來,忙上前指揮衆婆子將容湛解開,再小心翼翼將他擡到春凳子上,隨着太夫人與君璃,送至了照妝堂。

一行人前腳抵達照妝堂,纔將容湛安頓在太夫人正房旁的廂房裡,太醫後腳便到了,先與容湛診過脈,又瞧過他的傷口後,方皺眉出來向幔帳外的太夫人等人道:“論理這話下官不該說,但侯爺此次下手也未免太重了些,就算令公子底子好,也架不住這樣打啊,幸得如今天時還不熱,不然令公子體內淤積的熱毒散不出來,只怕凶多吉少!”

這太醫是素日裡常來寧平侯府的,給容湛治傷也非一次兩次的,知道寧平侯經常打容湛,故纔會有此一說。

太夫人聞言,嘆道:“他們父子倆也不知到底是哪一世的冤家,明明彼此心裡就有對方,素日裡沒見面時,也是這個問着那個,那個掛着這個的,誰知道每每見了面,偏就會鬧成這樣呢?真真兒的誰勸也不聽,我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叫我遇上這樣一對兒冤家?”說着紅了眼圈。

直聽得一旁的大楊氏咬牙暗恨不已,老太婆倒是挺會避重就輕,粉飾太平的,她以爲她真能瞞住太醫,令其不知道今日浪蕩子捱打的真正原因嗎?哼,想得倒是挺美,她待會兒便讓人在回去的路上,“不慎說漏嘴”將今日之事說出來,不但要讓太醫知道,還要讓所有該知道的人都知道,看老太婆到時候要怎樣護着浪蕩子!

太醫聽得太夫人的話,忙笑道:“這便是世人常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了,老夫人也不必傷心,總是親生父子,難道還能有隔夜的仇不成?便是侯爺此番下手真狠了些兒,難道他心裡就不疼令公子的?且等令公子過幾日好了,去侯爺面前磕個頭認個錯兒,父子倆自然也就好了,您老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說着,自隨身帶的藥箱裡取出一小瓶藥來,道:“這是紫金活絡丹,着人給令公子清理過傷口後,將這丹藥用溫酒研開,細細敷了,下官再開上幾劑內服的清熱解表的藥來配合着一道服下,若是今晚上不發熱則罷,明兒便仍吃這方子,若是發熱,記得用酒擦拭令公子的額頭和太陽並手心兒,明兒一早再打發人請下官去。”

太夫人命身旁的如柳將太醫的話都記下後,便命人引太醫去外面開方子,待太醫去後,便命如柳將方纔太醫給的丸藥遞給君璃,道:“我這便讓人準備熱水和溫酒去,你安心與湛兒清洗傷口並上藥,待太醫的方子開好後,我自會着人去抓了藥來讓人看着煎的,你就不必操心這個了,只管安心忙你的。”

君璃聞言,禁不住有些張口結舌,渣男被打的可是那個地方,雖然之前她在渣男身上練繡工時,曾讓向媽媽幾個扒過渣男的褲子,但該遮的地方好歹也是遮住了的,如今太夫人卻讓她給渣男清洗傷口並上藥,偏她作爲渣男明媒正娶的妻子,還找不到話來拒絕,——這叫什麼破事兒?

見君璃怔着不動,太夫人因納罕道:“湛兒媳婦,你還愣着做什麼,湛兒如今還昏迷不醒,早些把藥給他上了,他也好早些醒過來,省得大家夥兒擔心。”

君璃沒辦法告訴太夫人她和容湛根本沒圓房,只得接過那瓶藥,如喪考妣般掀開幔帳,不情不願的走進了內室去,單看神情,倒是挺符合眼下自己夫君被打得人事不省的場景。

太夫人是坐着的,並沒有看到君璃眼裡的不情願,大楊氏卻是站着的,自然看到了,一顆方纔一直半懸着的心,至此總算是落到了實處。

——自先前那兩個婆子進來報信開始,大楊氏便一直在悄悄注意着君璃的反應了,她見君璃得知容湛捱打並其捱打是因爲外院一個丫鬟被他弄大了肚子以致上吊自殺後,並沒有如她預料的那般生氣和羞憤,反而一臉的着急,還數度拿話來擠兌她,不給她機會說出容湛“逼淫父妾”之事,心裡不由直打鼓,不該是這樣纔對啊,哪個女人聽到自己的丈夫揹着自己搞大了旁的女人的肚子,還以這樣不光彩的方式鬧出來,會不羞憤得快要死過去,更在心裡將丈夫恨個臭死的?怎麼小賤人的反應偏就與所有女人都不一樣呢?

還是小賤人根本是裝的,其實她心裡早已將浪蕩子恨得咬牙切齒,但爲了面子,卻強忍着絲毫不表露出來,以免旁人瞧她的笑話兒?小賤人一向會裝,沒準兒還真是這樣。

大楊氏雖然一再的這樣安慰自己,到底心裡沒底,怕自己的計劃會落空,那樣她後面的計劃也將跟着無法施展,——幸好小賤人再會裝,依然被她捕捉到了方纔她眼裡那一抹不情願,若她真如她表現出來的那般擔心浪蕩子,不必太夫人發話,她早迫不及待進去守着浪蕩子,凡事都親自動手,將浪蕩子照顧得無微不至了,又怎麼可能等待太夫人都發話了她才進去,眼裡分明還有不情願閃過?可見心裡已恨上了浪蕩子,她的計劃總算沒有落空!

不提大楊氏心裡的想法,且說君璃掀開幔帳進到內室以後,就見容湛趴在牀上,仍然昏迷不醒,他本就生得好,這會子再這般安安靜靜的趴着,連君璃向來覺得他渣的,都不得不承認,他現下這副模樣,委實讓人討厭不起來。

但不討厭歸不討厭,卻並不能讓君璃就此便毫無心理障礙的去爲他捱打的地方上藥,話說她長這麼大,即便是在開放的前世,她也沒親眼見過男人沒有任何遮掩的pg,這也實在太考驗人了,她要怎麼辦纔好,難道還真給渣男,哦不,她決定至少暫時不叫他渣男了,難道她還真給容湛清洗傷口並上藥不成?

君璃正猶豫之際,有丫鬟端了熱水並溫酒進來,見她只顧瞧着容湛發怔,卻並不動手,因忙說道:“****奶,熱水和溫酒已經送來了,不知道您還需要什麼?”

她需要有人來幫容湛清洗傷口並上藥,但這話她能說嗎?君璃暗自腹誹,嘴上卻道:“不需要什麼了,你且先出去罷。”

“是,****奶。”丫鬟屈膝應了,隨即掀開幔帳出去了。

餘下君璃嘟着嘴猶猶豫豫的將熱水裡浸泡着的帕子撈起來擰乾,走到容湛牀前後,伸手嘗試了好幾次,依然做不到給他清洗傷口,又怕自己再猶豫下去,會耽誤了容湛的病情,左右爲難之下,竟讓她急中生智想出了個法子來,因忙擡手用力揉了幾下自己的眼睛,待雙眼火辣辣的痛,感覺到眼角有溼意後,方猛地掀開幔帳,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跑去外間,向太夫人哭道:“祖母,大爺他被打成那樣兒,我別說給他清洗傷口了,我連看一眼他傷口的勇氣都沒有,我是不是很沒用……求祖母不要怪我,我實在不忍心……”

太夫人如今最看重的孫輩非君璃莫屬,連容湛一定程度上都是沾她的光,如今見她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太夫人大爲心疼,忙道:“原是我想岔了,你在家時也是千嬌百寵,滿屋子丫頭婆子伺候着長大的,哪裡做過這些事?況你說是媳婦子,不過才成親一個多月罷了,哪個年輕女兒家又不喜淨的?快別哭了,都是祖母考慮不周。”

頓了頓,本欲命如柳如鶯兩個進去服侍的,話未出口卻先想到,如柳如鶯兩個都是未出閣的女兒家,若是放在以前,讓她們進去服侍一下年輕爺們兒也不算什麼,大不了讓爺們兒將她們收房便是,也是難得的體面;可如今太夫人因得意君璃,想着她與容湛才成親不久,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她若賞下兩個人去,豈非白給君璃添堵?便不再命如柳如鶯兩個,而是喚了兩個辦事妥帖的婆子進來,令她們進去服侍容湛。

此情此景看在大楊氏眼裡,心裡便又多了一重得意,暗自冷哼道,只怕不忍心看浪蕩子的傷口是假,不願意服侍他纔是真罷?不過依照大楊氏的本意,巴不得君璃與容湛現下便反目成仇纔好呢,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於是君璃總算順利將一場尷尬化於了無形。

太夫人後打發進去的兩個婆子都是服侍慣了人的,手腳十分利索,不多一會兒便出來稟道:“回太夫人,已與大爺清洗過傷口並上好藥,亦連衣裳都換過了,太夫人與****奶可以進去瞧大爺了。”

太夫人點點頭,命二人退下後,攜了君璃的手,道:“我們進去瞧瞧湛哥兒罷。”

大楊氏聞言,忙道:“那我在外面等母親。”她與容湛看起來再是“宛若親生”,到底不是真的親生母子,如今容湛又已是娶了親的人了,她自然要避嫌,不然傳了出去,還不定旁人會編排出些什麼不堪入耳的話來呢。

“嗯。”太夫人淡淡應了一聲,便扶了君璃的手,祖孫兩個一道進了內室。

果見趴在牀上的容湛已換過一身乾淨衣裳了,看起來比方纔那副狼狽的樣子好了不少,只是臉色依然蒼白,人也了無生氣,看得太夫人直嘆氣,“也不知道他們兩父子到底是哪世的冤家,每次都是不鬧到湛兒被打得躺到牀上不罷休!”

君璃聞言,暗自冷笑不已,寧平侯與容湛是哪世的冤家她不知道,不過大楊氏與容湛上輩子一定有仇她卻是知道的,不然容湛也不會被她害成現下這幅模樣了。

太夫人嘆畢,又道:“我瞧湛兒這傷怕是不宜移動,今晚上就讓他歇在這裡罷,你也不必回去了,彼此也好有個照應,且等明兒湛兒醒過來後,你們再回去不遲。”

君璃也是這個意思,點頭應道:“但憑祖母吩咐。”

祖孫二人正說着,丫鬟送了煎好的藥來,只是服侍容湛吃藥君璃並沒有障礙,忙上前接過丫鬟手裡的藥碗,又命其將容湛翻來側躺着後,便一勺一勺喂他吃起藥來,索性容湛雖仍昏迷不醒,卻仍十分配合,一碗藥很快吃完了。

忙活完這些,時間也已過去快半個時辰了,君璃見太夫人面露疲色,忙道:“祖母且回房歇息一會兒罷,這裡有我即可。”

太夫人上了年紀的人,折騰了大半日,也的確累了,聞言也不多說,只是道:“有什麼事,記得使人去回我一聲,要什麼東西,也只管使人去我屋裡取。”

君璃忙應了,扶着太夫人走出幔帳,就見二夫人與三夫人等人也趕了過來,一瞧得祖孫二人出來,便忙圍上來紛紛說道:“母親,湛哥兒沒什麼事兒罷?”、“祖母,您別擔心,大哥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二夫人還不懷好意的向君璃道:“****奶,你也別太生氣,畢竟打小兒世人都是這麼過來的,不過憑湛哥兒怎麼胡鬧,那些個賤婢也是無論如何滅不過你的次序去的。”

君璃就當聽不出二夫人話裡的挑撥之意似的,笑着反問道:“我沒有生氣啊,不知二嬸是從哪裡瞧出我在生氣的?”她與容湛又不是真正的夫妻,且她已確定此事並不是容湛做的,而是大楊氏栽贓他的,自然就更不可能生氣了。

說得二夫人暗自冷笑不已,說什麼不能讓人白瞧了自家的笑話兒去,難道今日客人們看的笑話還少嗎?她不過就是隨便說說罷了,也護成這樣,難道就只大房的人才是太夫人的兒孫,他們二房並三房的人就不是不成?關鍵大房若是真的可人疼也就罷了,偏大房鬧出來的事比哪房都多,將整個寧平侯府的臉都丟光了,太夫人的心未免也太偏了!

不過這話就是再給二夫人一個膽子,她也不敢當着太夫人的面兒說出口,因只得勉強笑着道:“客人們都已送走了,兒媳與三弟妹雖記掛着湛哥兒,但想着好歹不能讓客人們覺得咱們家失禮,是以一直到送罷最後一個客人後,方過來的,母親只管放心。”

太夫人聞言,方面色稍緩,點頭道:“如此我便可以放心了,才太醫已來瞧過湛兒,藥也已經吃下去了,只要今晚上不發熱,便不會有大礙了。你們也不方便進去瞧他,就各自散了罷,忙了一整日,你們也都累了,明兒早上就不必過來了。”

二夫人忙應了,卻並不就走,而是壓低了聲音一臉八卦兮兮的問太夫人道:“母親,才我們在來的路上,聽見下人們紛紛議論,說那個死了的丫頭,竟是大哥的通房?怎麼大哥的通房竟養在外院,這要傳了出去,旁人會怎麼說?也就難怪湛哥兒會……,指不定湛哥兒事先根本不知道此事呢,大哥未免也太狠心了,憑湛哥兒犯了天大的錯,到底也是大哥的親生骨肉,大哥也……”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話沒說完,已被太夫人怒聲打斷:“你說聽見下人們紛紛議論,那你這個二夫人是幹什麼吃的,竟也不知道就地發落了那起子亂嚼舌根的狗奴才!還有,什麼你大哥的通房養在外院,你一個做小嬸子的,竟管起大伯的房裡事來,傳了出去,我們寧平侯府還要不要見人了?還不離了我這裡呢!”

罵了二夫人一張臉白一陣青一陣的,又是羞又是氣,卻還不敢還嘴,只得一跺腳,拿帕子捂了臉,哭着跑了出去。

後面三夫人與二奶奶見狀,也不好再多留,屈膝與太夫人行過禮後,也跟着退了出去,二奶奶一邊往外走,一邊還在心裡暗暗叫苦不迭,怎麼每次自己婆婆出醜的畫面,都被自己好巧不巧看個正着呢,這不擺明了讓婆婆記恨她嗎?

餘下大楊氏與方纔隨衆過來的顧氏,見太夫人動了怒,顧氏也不是個笨的,當下便不再問有關容湛的事了,只是笑着問太夫人和君璃:“折騰了一下午,只怕祖母與大嫂也該餓了,不知道祖母與大嫂想吃點兒什麼,我這便吩咐廚房做去?”

大楊氏聞言,忙也笑道:“是啊母親,說話間就該用晚飯的時候了,不知道您想吃點兒什麼?”

太夫人餘怒未消,卻也沒有遷怒大楊氏與顧氏,只是淡淡道:“讓人做幾樣清淡點的吃食來也就罷了。你們也散了罷,橫豎你們留下來也不方便,倒不如回去早些個歇下。”

大楊氏與顧氏忙屈膝應了,魚貫退了出去。

這裡太夫人沉默了片刻,方與君璃說了一句:“我原本還以爲,你與你母親是一樣的人,不想卻並不一樣。你是個好的,湛兒能娶到你,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然後也扶着如柳的手被簇擁着走了。

君璃一直將太夫人送出門外,方折了回來,在心裡暗想道,太夫人方纔臨去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已瞧出大楊氏對容湛不懷好意了嗎?

卻說大楊氏與顧氏離開照妝堂後,婆媳兩個都忙了一日,且彼此心裡都有牽掛,大楊氏是牽掛着平媽媽那邊可已將一應後患都處理乾淨了,顧氏則是牽掛着自己的寶貝女兒,於是很快便各自散了。

顧氏方回到自己的處所晨光院,便見自己的奶孃宋媽媽抱着大姐兒迎在了正房的門口,一瞧得她走近,便拿了大姐兒的手,柔聲與大姐兒道:“娘回來了,大姐兒高興不高興啊?”

大姐兒雖然聽不懂宋媽媽的話,卻在宋媽媽說完以後,跟着“咿咿呀呀”起來,看得顧氏的心霎時軟成了一汪水,只覺身上的疲累也跟着一掃而光了,忙上前一把接過了大姐兒,一邊往裡走,一邊問宋媽媽道:“姐兒可已吃過了?吃了多少?睡沒睡覺?睡了多久?”

宋媽媽跟在她身側,一邊走一邊回答她,顧氏聽罷,滿意的點頭道:“姐兒那個奶孃還不錯,自下月起,每月多給她一兩銀子的月錢。”

“是,奶奶,老奴記下了。”宋媽媽忙應了。

顧氏便與女兒玩起來,待玩了一陣,大姐兒餓了被奶孃抱去餵奶後,因見容潛還沒回來,便問宋媽媽道:“三爺怎麼還沒回來?”

宋媽媽笑道:“才奶奶回來之前,爺已讓人傳話進來,說侯爺很生氣,他一時間也不好離開的,今晚上怕是要歇在外院了,讓奶奶早些歇下,不必等他了。本來我方纔便要回奶奶的,誰知道一時又混忘了。”

顧氏點點頭,揮手命衆伺候之人都退下以後,與宋媽媽說起白日之事來,“也不知母親到底怎麼想的,別人家出了這樣的事,想方設法的遮掩還惟恐來不及呢,她倒好,竟是巴不得鬧得人盡皆知,也不想想,這可不僅僅只是丟的大哥那一房的臉,更是丟的整個寧平侯府的臉,累得我都好一陣子不敢出去見人,甚至連孃家都不好意思回了!”

宋媽媽不好直說大楊氏的不是,只是道:“也許夫人自有自己的用意?”

顧氏哂笑一聲,道:“她還能有什麼用意,說穿了,她的一應所作所爲,都是爲了世子之位罷了。要我說,這個世子之位有沒有真沒什麼大不了的,有那個時間,倒不如好好督促三爺上進,待三爺高中出仕以後,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我也一樣鳳冠霞帔,何必非要去謀那個只剩下最後一代的爵位,便是真謀到了,後面的子孫們也得另謀出路不是?”

宋媽媽是顧氏的人,自然與顧氏抱的是一樣的想法,因說道:“也許夫人不只是爲了爵位,還爲了家產呢?須知大爺可是長房長孫,撇開爵位不談,府裡的財產依例也該大半是屬於大爺的。”

“財產?”顧氏的哂笑變成了譏笑,“媽媽跟我過來也有一年多了,媽媽倒是說說,府裡到底有哪些財產?早已是個空架子了,等到將來太夫人去世時,還得先分一次家,媽媽倒是說說,等到將來二次分家時,咱們能到手的還有幾個?不過就是名頭上好聽一點罷了,但名頭再好聽又有什麼用,能當飯吃還是當衣穿,要我說,能夠實實在在到手的實惠,那纔是最重要的!不過,她要折騰就由得她去,橫豎我一概不知情,將來若是事敗了,也牽連不到咱們頭上來。”

永恩伯府與寧平侯府一樣,也已傳承最後一代,也早只剩下個空架子了,唯一不同的是,顧氏的母親永恩伯夫人的孃家乃是皇商,當年她進門時,嫁妝十分豐厚,等到她進門後,又善經營又放得下身段,十幾年下來,早積累起了一份十分豐厚的家底,也正是因爲此,顧氏沒能嫁到更好的人家,而是嫁給了容潛,不過她出閣時,嫁妝雖比不得君璃,卻也是京城少見的豐厚,寧平侯府這點子家底,說實話她還真不看在眼裡。

當然,若是能白得一個侯夫人的名頭,顧氏也是一點也不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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