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廖媽媽幾個服侍君璃擦身更衣的空檔,向媽媽幾個抱着將功贖罪的心情,忙取去了秤來令外間的穩婆稱新生的小小姐有多重,穩婆如今已是知道容湛與君璃並不因生了女兒就不高興了,忙殷勤的將孩子解開秤了,又利索的包好後,才笑道:“小小姐淨重六斤六兩,可真是吉祥的數字,小小姐以後必定有大福。”
向媽媽聞言,想起先前二夫人與三夫人臉上的幸災樂禍,因有意說道:“那是,我們爺將來可是要做侯爺的人,又有夫人留下的大筆嫁妝,我們奶奶也有大筆嫁妝,我們小小姐都沒大福了,這世上還有誰是有大福的?”
說完也不理會二夫人三夫人是什麼反應,徑自抱了小嬰兒,便笑呵呵的進內室向君璃報喜去了:“小小姐六斤六兩,倒是難得奶奶生得還順,大家奶奶裡像奶奶生得這樣順的可不多見,這頭胎都這般順利了,以後再生個三五七胎的,豈非要更加順利了?”又道,“這還是再過二十幾日才足月呢,若是足月了再生,豈非要長大七八斤了?”
君璃在帳後聽得這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可是足足痛了十幾個時辰,纔將孩子生下來的,最痛的時候,她簡直恨不能立時死過去,也好過受這樣的活罪,就這向媽媽居然還說她‘生得順’,還讓她以後再生個三五七胎的,想起向媽媽幾個年輕時並沒有生養過,君璃不由暗自腹誹,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站着說話不腰疼?因叫苦道:“只生這一個小魔星,就差點兒沒要了我的命,以後我最多再生一個,不然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廖媽媽在一旁忙笑道:“就是要多子多福纔好呢,奶奶可不能只生兩個,最少也得生個六七個,將來咱們小小姐出嫁了,靠山也能更多不是?”
呃……君璃撫額,她女兒纔剛生下來一個時辰都不到好伐,廖媽媽已在想她出嫁後的事了,她該說廖媽媽想得太多了還是想得太多了呢?
君璃正要再說,孩子忽然哭了起來,君璃忙撩開帳子,自向媽媽手中接過了孩子,說也奇怪,小傢伙兒本來還在哭的,一到君璃懷裡,便不哭了,而是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君璃,讓她的心軟得能滴出水來,這才實實在在體會到自己是真的做了母親了,渾身霎時浮起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和滿足感來,覺得方纔自己就算再累再痛,也是值得的。
孩子忽然又哭了起來,小嘴一噏一動的直往一邊偏,廖媽媽是生養過的人,且是容湛的奶孃,自然知道小傢伙這是餓了,忙與君璃道:“奶奶,小小姐怕是餓了,您要不這便試試?”
君璃一見小傢伙哭了,心便揪成了一團,聽得廖媽媽這話,忙點頭道:“好好好……你們且先出去,等我給寶寶喂完奶再進來不遲。”等廖媽媽她們出去後,才解開衣襟,試着給孩子喂起奶來,——本來她還以爲這事兒只怕會有難度,誰知道嬰兒天生就會吸吮,不過只試着幾次,小傢伙便大口大口吸了起來,麻麻癢癢的,還帶着一股輕微的刺痛,讓君璃的心越發的滿足,深覺生命的奇妙。
等君璃給孩子喂完奶,一時孩子又尿了,廖媽媽幾個又是一陣忙活,總算讓孩子乾乾爽爽的睡着了,這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對早在外面等候了多時,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的容湛輕聲道:“小小姐睡着了,大爺進去時記得動靜小一些。”
容湛聽說,忙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走進了裡屋去,就見君璃正目不轉睛的看着孩子,眼裡的溫柔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他的心也跟着軟成了一片,雙手撐了牀沿俯身看孩子,仔細看了一回,才擡頭笑着小聲向君璃道:“她長得可真漂亮!奶奶,謝謝你,給我生了個這麼漂亮的女兒,我前兒聽我的拳腳師傅說,在他們老家,男人一輩子最嚮往的日子,便是‘老婆孩子熱炕頭’,我當時還想着,這有什麼好向往的,如今總算明白他的心情了!”
君璃抿嘴笑道:“所以說這世上的很多事,都是要自己親自體驗過了,才能明白其中酸甜冷暖的,就好比我,今日之前雖然知道女人生孩子好比一隻腳踏進鬼門關裡,但也只是聽說而已,還是自己親自體驗了一回後,方知道此言不虛,也終於能體會到咱們的娘當初生咱們時的不易了,要不然老話怎麼會說‘養兒方知父母恩’呢?”
又問:“二嬸三嬸都走了?穩婆也打發了?”一邊說,一邊已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容湛見狀,忙道:“都打發走了,奶奶別管這些事了。昨兒從半夜就開始折騰,奶奶只怕早累了,且好生歇息一會兒,我在一邊守着你和孩子,你就只管放心罷!”
君璃的確也累了,應了一句:“廖媽媽她們都在外面呢,有什麼事自然知道進來服侍,你也一直沒睡,也去睡一會兒,等醒了以後,還得給孩子起名字呢……”聲音越說越小,話沒說完,已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容湛在一旁見了,不由愛憐的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又給她捻了捻被角,才坐到牀前的錦杌上,滿心幸福與滿足的守在母女兩個,不多一會兒也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君璃忽然醒了過來,忙偏頭一看,就見孩子正睜着黑玉似的眼睛望着自己,她不自覺笑了起來,覺得睡了一覺後身上輕鬆了許多,只是要讓她給孩子把尿換尿布仍是有心無力,且她如今也不會,便揚聲叫了廖媽媽進來,“媽媽,孩子醒了,可要把尿換尿布?”
廖媽媽忙道:“要的,要的。”說着小心翼翼接過孩子,熟練的給孩子把起尿來,君璃便在一旁看着她怎麼照顧孩子。
等給孩子換過尿布,又餵了一次奶後,容湛回來了,雖然滿臉是笑,一進來便問君璃可好些了,又湊上前親孩子的臉,被廖媽媽掀到了一邊,嗔他:“大爺也不怕鬍子扎壞了姐兒!”,嗔得容湛訕訕的,滿屋子人都笑了起來,一時間十分的熱鬧溫馨。
但君璃畢竟與他相處日久,自不會錯過他眉眼間的幾分鬱色,因故意說道:“怎麼了,我瞧你有些不高興,莫不是嫌我生了女兒,其實心裡還是想兒子……”
話沒說完,已被容湛急聲打斷:“奶奶說什麼呢,我不知道多高興奶奶給我生了個女兒,什麼時候想兒子了?以後這話奶奶可不能再說,小孩子聰明着呢,只是現在還小,說不出來罷了,不然還以爲我這個做爹的不疼她呢!”
君璃道:“既是如此,那你在不高興什麼?”
容湛本來還不欲說的,見君璃定定盯着他,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只得道:“我方纔去問祖母和二嬸三嬸,問她們打算怎麼辦咱們女兒的洗三和滿月,又問打算賞下人幾個月的月錢以示慶祝,誰知道祖母卻說,之前三弟家的大姐兒出生時,洗三和滿月都是簡辦,大姐兒做姐姐的都簡辦的,難道咱們女兒做妹妹的還能滅過她的次序去不成?還說就算添丁進口是喜事,咱們家也沒有額外賞下人月錢的先例……真是氣死我了,我們女兒也是三弟的女兒能比的?”
君璃還只當是什麼事,卻原來只是這樣一件小事,因說道:“簡辦就簡辦,什麼大不了的事,橫豎孩子還小,最是怕吵,我也不想讓她到時候被賓客們圍觀,沒的白嚇壞了孩子,倒是賞下人月錢一事,誰說公中不出錢咱們就不能賞了,咱們自己出銀子賞便是,又不是出不起這個銀子,也好讓闔府上下都知道,咱們女兒是咱們的心肝寶貝,誰也別想看輕了她去!不過侯爺那裡怎麼說?”
容湛聽罷君璃的話,立刻轉怒爲喜起來,拊掌道:“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對,公中不出銀子,咱們便自己出就是,到底還是奶奶高明。至於父親那裡,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不高興,只說先前既是我自己說的要等生下嫡子後再請封世子,如今也只能再多等一段時間了,不然朝令夕改的,算怎麼一回事?”
君璃點點頭:“那便好,橫豎離秋闈只有幾個月了,我就算出了月子便再懷上,那也得明年才能生產,到時候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更何況我可沒打算這麼快就再生,好歹也得等女兒有個兩三歲後再說。”又問,“對了,你使人去給珏弟報喜了嗎?”
容湛知道君珏在君璃心中的分量,自然不敢怠慢,因說道:“已經使人去過了,只珏弟眼下不方便過來,說是等孩子滿月了,一定第一時間上門來看外甥女兒,讓奶奶見諒,還請奶奶千萬將養好身子。”
別說最講究男女大防的古代,便是現代,做弟弟的也是不好直接進做姐姐的臥室探望的,故君璃雖遺憾不能第一時間與君珏分享添了女兒的喜悅,倒也頗爲理解,點頭道:“那也罷了。再就是咱們女兒的名字,你想好該叫什麼了嗎?”
一提到這個問題,容湛便頭疼,哂笑道:“我想來想去,都想不出一個好的來,要不還是奶奶起得了?奶奶也知道我識字不多嘛……”
君璃就翻了個白眼兒:“行啊,既是我起,少不得就要跟着我姓了,你可得考慮清楚了。”
“我立刻翻書去!”容湛聞言,看了一眼女兒,果斷的轉身往書房去了。
餘下君璃好氣又好笑,就着晴雪的手喝了一碗鯽魚湯,又睡了一覺,便可以下地走動了,本來廖媽媽還不讓她下地的,但見她堅持,說自己沒事兒,就是要多走動纔好,也只得由她去了,只是心裡還是緊張得不行,在一旁寸步不離的守着君璃,就怕她重蹈當初秦夫人的覆轍,——她卻不知道,君璃這樣做,是建立在現代醫療常識基礎上的,就是要多走動纔好,不然才真正對產婦的身體恢復不利呢!
第二日,容湛便以迎暉院的名義,賞了闔府所有下人三個月的月錢,花了近千兩銀子,雖說數目並不算大,但依然如在滾油裡潑進了一瓢冷水,不僅讓闔府的下人炸開了鍋樂翻了天,也在闔府的主子們心裡激起了各異的反應。
太夫人不必說,第一個就極不高興,覺得容湛與君璃這是在顯擺他們的私房銀子多,簡直不把她和府裡的規矩放在眼裡,這樣怎麼能讓他們做世子和世子夫人,少說也得再磨練個幾年的才行,幸好自己前陣子好說歹說,勸得侯爺答應了她即便此番君璃生的是兒子,也得再過個三二年的再爲容湛請封世子纔好,當然如今君璃生的是女兒就更好了;與之相應的,寧平侯心裡也是不無慶幸,君氏生的是女兒,那他便不必夾在老母與兒子之間爲難了。
二夫人與三夫人等人則是不高興與眼紅醋妒都有之,暗自酸澀道,果然這財大氣粗就是不一樣,才只生了個賠錢貨而已,便這麼大的排場了,要是生了兒子,豈不是更要得意上天了,怎麼自己就沒有那麼多陪嫁,也找不到個陪嫁那般豐厚的兒媳呢?不過看容湛兩口子重視那個小丫頭的架勢,她們以後也得多捧着點那個小丫頭纔是。
唯一高興的,怕也就只有容潛一個人了,只要容湛還沒生下兒子一日,還沒請封世子一日,他便還有幾分機會,尤其顧氏還有不到兩月便將再次臨盆,只要顧氏此番能生下兒子,他的勝算無疑又將增加幾分,等他順利做了世子,再做了寧平侯以後,看他怎麼“回報”那些曾對不起他們母子兄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