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璃並不知道楊氏這邊才間接因自己之故,生出了一場風波,回到流雲軒,草草梳洗一番,又草草用過午飯後,她便歪到月亮門裡靠窗擺放着的貴妃榻上,思謀起自己要做什麼生意來。
上午在集賢齋李掌櫃問她可是有什麼打算時,她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與他說她‘自有打算’,讓他只管清點可動用的資金,但其實她心裡並未想好要做什麼生意。
她只是想着,如今她手上有汪渣賠給自己那五萬兩銀子,說多不多,若是什麼也不做,只指着這銀子過活,坐吃山空,也吃不了幾年;說少卻也不少,也足夠做不少事了,因此才忽然生出想做點什麼生意的念頭來的。
她終究是要離開君家的,君珏將來若是出了仕,也是需要銀子打點的,她再不想讓君珏仰仗君老頭兒的鼻息過活了,君珏一心想要高中讓她過上好日子,她又何嘗不想讓君珏過得更輕鬆更開心一點?所以銀子這個東西於她來講,自然是多多益善!
只是具體做什麼生意,她還得好生合計合計,李掌櫃將集賢齋經營得極好,想來巧裳坊也被那裡的大掌櫃鄔掌櫃經營得不差,她總不能也開筆墨紙硯店和布莊搶自家的生意罷?倒是可以開家化妝品店,當然,在這個時代應該稱之爲脂粉店,集賣各種化妝品、化妝、美容美體於一體,問題是,這是大多數女兒家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古代,她上哪兒找顧客羣去?而能自由出門的小戶人家的女兒們,又不見得花得起這個銀子!
君璃這才發現,自己那點自認是現代人,比古代人好歹多了不少見識的優越感,在現實面前是多麼的可笑,她還好是穿成了前君璃,若是穿成顧湘湘,誰知道現在會怎樣?
她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覺得自己只能開脂粉店,除了幫人化妝打扮,別的她也不會。當然,她如果真要開店,就得開一家全京城都獨一無二的店才成,不然毫無特色,只怕也不能開得長久。
是夜,因思謀自己若真要開店,就必須有哪些問題是需要考慮到的,君璃一直到三更的鼓都敲過了才歇下,次日自然起得有些遲,去楊氏屋裡時,便比往日要晚上半個時辰。
就見楊氏穿了大紅色對襟刻絲通袖衫,下面露出短短一截湖水綠的月華裙,梳了牡丹髻,戴了赤金鑲紅藍寶石的頭面,打扮得十分華麗,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君璃上前問了安,果然就聽楊氏道:“昨兒個傍晚接到消息,你外祖母前兒夜裡着了涼,我得回去瞧瞧她老人家好些了沒,就不多留你了,你且先回去罷!”
本來君璃也不欲多留,聞得楊氏的話,正中下懷,但還是依禮問候了楊氏的母親幾句,——這次是真的問候,不同於之前對君老頭兒老母的“問候”,才告辭去了,一邊走一邊還腹誹,不是說老孃病了嗎,怎麼便宜後孃還打扮得那麼華麗,而且臉上也不見什麼焦急之色?
只這本就不關自己的事,故君璃只是想了想,便將此事拋到了腦後去,繼續想起自己的賺錢大計來。
吃了午飯,君璃因昨兒夜裡沒睡好,很快便上下眼皮直打架,打算好歹睡一覺起來再想生意不遲,遂命小丫頭們都散了各自回房也歇午覺去,只留了晴雪在屋裡服侍。
流雲軒因此安靜得只偶爾聽得見一兩聲知了的叫聲。
“小姐,周姨娘來了!”君璃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晴雪小聲叫醒了,“說是有要緊事與小姐說。”
周姨娘來了?整好楊氏今兒個不在家……君璃一下子清醒過來,道:“快請進來!”
晴雪應聲而去,很快引着周姨娘走了進來。
周姨娘身着靛藍色比甲,頭上挽了一個很是老氣的髮髻,只戴了三兩根銀簪子以作裝飾,臉上也素淨的很,明明也就三十五六的人,瞧着卻像個老嫗一般。
她一進來便低眉順眼的給君璃行禮:“見過大小姐。奴婢原是服侍夫人的舊人,照理大小姐方一回來奴婢便該登門請安的,但只……總之,奴婢給大小姐磕頭了,還求大小姐不要怪責奴婢!”說着果真跪下,恭恭敬敬給君璃磕了三個頭。
君璃本是想命晴雪拉住她的,奈何她動作極快,晴雪根本來不及拉她,只得待她磕完了,才扶了她起來,又搬了錦杌來請她坐。
周姨娘先還不敢坐,還是君璃發話:“才姨娘自個兒都說是服侍我母親的舊人了,又何須與我這般客氣?”她才道了謝,斜簽着身子坐了。
君璃見她坐了,才笑着問道:“才聽晴雪說,姨娘說是有要緊事與我說,不知是何要緊事?”
周姨娘沒有回答,反而風馬牛不相及的扯了一句:“奴婢前兒聽二小姐說,大小姐此番回來,與以往是大不相同了,自信有能力讓您自個兒,也讓大少爺和二小姐過上與以前不一樣的日子,奴婢心裡真是好生感激!”
她這話看似閒閒一句,但君璃卻聽明白了,這是想讓自己給她和君珊一個承諾,承諾將來會設法幫君珊謀一門好親事呢,否則,她口中的‘要緊事’就未必會說與自己聽了!
君璃心裡不由生出幾分不痛快來,難道周姨娘以爲她有同她談條件的資格嗎?周姨娘有所求,而她卻無所求,所謂“無欲則剛”,她實在不必受她要挾!
但轉念一想,周姨娘也是愛女心切,且她之前本來就有幫君珊一把的想法,也不算與周姨娘的要求相違背,倒不如賣她一個順水人情,趁機將她發展爲她在楊氏身邊的“糉子”,也不失爲一件雙贏之事。
遂笑盈盈道:“姨娘放心,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絕對不會食言!”頓了一頓,眉頭微挑,“況且姨娘還有別的選擇嗎?這下,姨娘應該可以說了吧?”
周姨娘有片刻的不自然,隨即方壓低了聲音道:“奴婢前日在夫人屋裡服侍時,無意聽夫人與榮媽媽說什麼‘如此說來,那五萬兩銀子的事是真的了?那咱們說什麼也得讓小賤人將這銀子吐出來纔是’,還說什麼‘切記此事萬萬不能走漏了風聲,不但老爺,連琳兒那裡都得瞞着’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