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蒙古力這個倒黴的王子是不是喝的太多,竟喝了布爾古得杯子中的酒,還是端酒的僕人稀裡糊塗的將這杯奪命酒端到了蒙古力的面前,又或是老天在這個時候打了個盹。
總之,最後被毒死的不是布爾古得,而是他那連死都不知爲什麼要死的倒黴哥哥。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烏尤黛格格已然是百口莫辯,她第一時間承認了在酒杯中下了一種名爲“情人水”的藥水,那是從一位擅長巫術的薩滿的手中求來的。
之後,她哭着說這不是毒藥,而只是一種可以讓布爾古得死心塌地愛上她的藥水,而且……她之所以這麼做,是郎木泰指使她的!
這無疑是滑天下之大稽,察哈爾部族中人,誰不知道郎木泰是布爾古得最信任的手下,也是他敏銳的發現了烏尤黛格格的陰謀。
此時她卻將這毒殺蒙克力王子的事情一股腦兒全部推在郎木泰身上,那無疑屬於病急亂投醫,又或者是在陰謀被揭穿之後,情急之下的栽贓嫁禍
這事兒就在人證物證齊全的情況之下,被大家一致認定,烏尤黛格格因愛成恨,企圖殺害布爾古得王子,罪不可恕!雖然最後死的是蒙古力……
好在烏尤黛葉赫那拉格格的身份臨時救了她一命,布爾古得只是責令將其送還葉赫部落,至於最後的結果是生是死,那就看部落王爺之間如何約定了。
只不過……這事已然驚動了嘉明,更是徹夜派太子到察哈爾部族之中,一來表示慰問之情,二來是要同布爾古得一同,即日啓程將這位蒙克力王子的遺體,護送回察哈爾部。
對於察哈爾來說,堂堂清朝的太子爺,爲了部族的王子的死,不辭辛勞奔波數百里,護送遺體,算得上是種巨大的恩賜。
事情的最後就是,這一日不僅是嘉明御駕回京的日子,也是布爾古得帶着蒙古力的遺體,連同太子一起會察哈爾部的日子。
而這一天,同樣也是烏尤黛格格被押回葉赫那拉的日子。
不過是一日之間,竟然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所謂的命運無常,大抵上便是如此吧!從天堂到地獄,不過就是一步之遙。
“婉兒,你剛剛纔好,莫要爲了這些無謂的事兒而憂心”顧海銳淡淡的說道。
顧小婉只是輕輕的點頭,說道:“二哥,我有點兒累了,想要睡一會兒……”
顧海銳眼眸一沉,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莫要多想纔好”
見二哥出了蒙古包,顧小婉才漸漸擡起眸子,眸子中冰冷一片,怪不得今日烏尤黛格格會那樣說,原來爲了布爾古得她竟然做出這樣的傻事!
脣邊兒含着一絲冷笑,憑她對烏尤黛格格的瞭解,若說她在杯中下了毒藥,想殺死布爾古得,那她是一萬個不信!
此事其中必有蹊蹺,雖然到底是何原因她並不知曉,唯一可以斷定的就是,烏尤黛格格是冤枉的!她不過就是個任人擺佈的棋子,而這蒙古力王子也必然是被操縱她的奸人所害!
可這事兒她並不想過問,這也不是她能過問的,至於烏尤黛格格,被嫉妒矇住了心思,被奸人利用,也並不算是完全無辜。
長嘆一聲之後,顧小婉緊緊裹着厚厚的斗篷,身上就依舊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爾虞我詐,生死相搏,並不只存在與紫禁城的紅牆綠瓦之間。
茫茫草原之上,依舊有無數的人在爲了權力,野心而不斷的爭鬥,這當中有許多人會被毫無留情的當做犧牲品,最終捲入權利的漩渦中,粉碎殆盡。
俗話說的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顧小婉這番偶感風寒,內焦外燥的毛病竟然拖拖拉拉了近十個日夜,方纔見好。
這其中,收到了風離墨和十三爺派人送來的書信,無非就是好好養病,早日回去之類,其中並無特別。
此番太子去到察哈爾部弔唁蒙古力王子,不在朝中多日,風離墨要處理的公務自然多了起來,故此顧小婉在回信中倒是囑咐他對自己的病不必太過掛心。
而顧海銳這個二哥,也終於抵擋不住顧小婉的整日嘮叨,十日之後整了整行裝,帶着這幾十人所組成的小小隊伍,護着他這個依舊在“咳咳”咳嗽不止,卻又執拗的非要回京的妹妹,踏上了回京的大路。
望着身後漸漸遠去的草原,顧小婉不由得百感交集,本來想着來開開眼界,散散心思,怎麼想不到竟鬧出了這些事端,冥冥之中,竟也品出了些得不償失的味道來。
仗着人少車快,顧小婉不過三日便踏進了北京城的城門口,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陰鬱着的天空,突然冷冷落落的飄下了小小的雪花,一片片,一朵朵,自天而降,盡心盡力的覆蓋着這滾滾紅塵。
初冬的第一場雪,就在這個時候,毫無預兆的掉了下來!
踏進顧府的大門,顧小婉身子還未坐定,大夫人便匆匆的趕了過來,身後的小丫鬟端着熱氣騰騰的冰糖雪蛤,外加川貝銀耳羹。
“婉兒,你看看,都瘦成什麼樣子了?怎麼也不仔細自個兒的身子……”大夫人心疼的說道。一邊說,一邊接過丫鬟手中的冰糖雪蛤,遞到顧小婉的手裡。
“趁熱喝了,這身子得好好補補才行!”夫人接着說道。
顧小婉接過小瓷碗兒,一股甜香撲面而來,微微一笑,說道:“孃親,我這身子好的很,您別聽二哥的,他這人就知道添油加醋!”
大夫人見顧小婉雖說瘦了一些,可精神頭兒還算是不錯,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笑着說道:“你這小丫頭,明明是自個不注意身子,還在這兒編排上你二哥了”
顧小婉將碗中的雪蛤一口氣喝完,笑着說道:“孃親也要注意身子,這天下雪了,冷……”
“孃親不用你來操心,倒是……明個兒若是沒事兒的話,過去你大哥院子裡看看”夫人眸色沉了沉,說道。
顧小婉心中一動,問道:“對了,大哥圍獵未曾結束便匆匆回來了,可是有什麼事情?”
大夫人輕嘆一聲,緩緩說道:“還不是因爲依蘭小產了……依蘭這孩子,也是的苦命的”
“啊?小產了?我和哥哥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顧小婉的心裡“突突”直跳,詫異的說道。大哥匆匆回京,竟是爲了這個事情?
依蘭所說是丫鬟出身,可畢竟是大夫人遠房親戚,再加上爲人機靈,平時爲人極好,雖說是嫁給大哥做妾室,可卻很得大哥寵愛,孃親更不必說,自從她懷孕之後,更是時不時的便前去探望
就連大嫂那裡,對依蘭也是極爲呵護,而且她這身子一向強健,這孩子怎麼會說沒就沒了呢?
“誰說不是呢,哎……這事兒原本也怪我,她那日非要去白雲觀還願,我想着路程不算遠,便讓你大嫂陪着她,坐頂軟轎去,應該沒什麼大事兒,哪成想……”大夫人緩緩說道,語氣中倒是頗有些自責。
“莫不是摔了?”顧小婉問道。原來是大嫂陪着去的?顧小婉心裡愣了愣,一股子涼氣不知不覺竄上心頭……
大夫人點了點頭,說道:“轎伕不小心滑了腳,愣是將人從轎子裡給折了出來……荒山野嶺的也沒個大夫,若不是你大嫂臨危不亂的,指使下人將人馬不停蹄的擡回府裡,怕是性命難保啊!
好似心有餘悸般,大夫人擡手摸了摸心口,蹙着眉頭說道:“幸好老爺請來了宮裡的太醫診治,這大人好歹是保住了,只是那肚子裡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顧小婉緩緩點了點頭,轎伕滑了腳……小產?沒了孩子,差點兒沒了性命?這幾句話在心裡轉了幾轉,總覺似乎有那裡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孃親,明日我去看看依蘭嫂子便是”顧小婉緩緩說道。
大夫人點了點頭,慈愛的笑了笑,說道:“剛回來,還是要好好休息,孃親不擾你了,讓小棠再添上些炭,總覺得你這暖閣裡面怪冷的,若是在着涼,可不好了”
“知道了,孃親慢走”顧小婉起身將大夫人送出門口,轉身回來,坐在凳子上默然不語,依蘭的孩子,那個顧府上上下下期盼着的長子,就這般沒了?
“小姐,你今個兒剛回來,早些歇着纔好”小棠一邊往爐子裡面加着炭火,一邊說道。
“嗯,你幫我準備點兒補品,明日去依蘭哪裡看看……對了,大哥可在府裡?”顧小婉問道。
小棠加好炭火,起身說道:“大少爺今日一早和老爺一起出府,還未回來呢,小姐要見大少爺嗎?”
“算了,待大哥回來,你過來告訴我一聲便是”顧小婉淡淡的說道。
擡頭望着窗外,那飄飄然的雪花兒,竟是越下越大,沒完沒了頑固的妝點着這個世間,覆上一層緊密的雪白,將一切塵埃蓋在身下,瞭然不見蹤影。
次日一早,顧小婉出得門來,飄了一夜的雪花,終於漸漸停了下來,發覺這院子的積雪竟是已然寸許厚實,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大哥大嫂的院子旁,那一處種上了梅花的院落,便是依蘭的小院子了,顧小婉慢慢走到門前,若蘭早已上前,輕輕叩了叩了門板。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利落的小丫鬟跑過來開了院門,見識顧小婉,明顯楞了一下,才躬身說道:“奴婢萍兒,見過大小姐”
顧小婉點了點頭,說道:“依蘭嫂嫂可在屋裡?”
萍兒連忙點頭說道:“在、在,大小姐快裡面請”說着趕忙後退了幾步,讓出了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