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怒氣很快被縈繞在心頭的疼惜所取代……十風離墨緊緊鎖住眉心,無奈的看着滿臉淚痕的顧小婉,他到底要拿她怎麼辦纔好?
顧小婉伸出袖子往臉上抹了抹,鼻涕眼淚一大把,還夾雜這微紅的血色,那是她臉上的血漬吧?
積聚在心頭的這些鬱悶和無奈,似乎都隨着這源源不絕的淚水流失殆盡,顧小婉狠狠的咬着下脣,自牙縫兒中勉強吐出幾個字:“若蘭,咱們回去!”
身子動了動,顧小婉狠狠的瞪了十風離墨一眼,擦過他的肩膀,一步步的向着顧府的方向踱步而去。
孱弱的身子邊走邊晃,好在若蘭穩穩地扶住顧小婉個手臂,才撐起了她的身子,十風離墨擡了擡腳,想起顧小婉讓人心痛的眸光,這一步猶豫着卻是始終沒有邁出去。
紫禁城御書房中
“你這計策好的很,聽說天地會這幾十號人一網成擒了?”嘉明坐在玉案之後,眯着眼眸說道。
“回皇爹爹的話,二十個死在當場,四個留住了活口!”十風離墨恭敬的說道。
“嗯,老四可是傷了?”嘉明轉了轉眸子,問道。
十風離墨垂首說道:“是,四哥被亂黨傷了後背,倒不算很嚴重,兒臣斗膽已經着了太醫爲四哥過府診治”
嘉明點了點頭,對身後的李海吩咐道:“快去挑些補血益氣的補品,什麼好拿上什麼,替朕送到老四那裡去,囑咐他好好休養,過幾日好了再到宮中來見朕即可”
李海領旨去了,嘉明才慢慢的自玉案之後走了出來,踱着步子到十風離墨的跟前兒,問道:“朕聽說,這次顧小婉這個小丫頭也在?哦……還親手殺了個女亂黨?”
十風離墨微微一怔,趕忙說道:“是,顧姑娘確實在場,也確實親手殺了個女亂黨”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是一沉,這事兒他還未曾稟告,皇爹爹就知道的如此清楚,連顧小婉殺的那個亂黨是男是女,竟也說的分毫不差!
“這個顧小婉,竟有如此膽色!當真是與衆不同……,老十四,你說呢?”嘉明眸子閃了閃,開口說道。
“皇爹爹說的是,顧姑娘確實是非同一般,膽色超人!”十風離墨說道。
嘉明笑着走到十風離墨身前,輕輕的拍了怕他的肩膀,開口說道:“即使顧小婉再如何與衆不同,再如何膽色超人,她究竟是個女子……”
感到十風離墨的肩膀抖了抖,嘉明接着說道:“女子就該過女子是生活,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不適合她們……”
十風離墨垂首沉吟片刻,擡眸說道:“皇爹爹,兒臣……”
嘉明走回玉案之後緩緩坐下,沉下眸子,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溫柔的茶水,緩緩說道:“老十四,你到底是年輕氣盛了些……以後做事情還是要多些考慮纔好”
十風離墨低沉着頭顱,喃喃說出不話來……這次的計劃皇爹爹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除了顧小婉這一節。
曾幾何時,對於將顧小婉至於這樣危險的境地,他也曾反覆猶豫過……不知是不是因爲他太過自信,總覺得只要有他在,顧小婉過去也就是走個過場兒而已,定不會讓顧小婉傷了一分一毫。
豈知道,今個兒這事情原本他料想的更爲兇險,天地會的那些叛黨手底下卻是有着讓他難以置信的真功夫,不止如此,還毫不怕死!並不如他預料般只是一羣廢物。
當他百忙之中看到慕容雪揮舞着鋼刀砍向顧小婉的那一刻,心底“嘎巴”一聲狠狠沉了一下,想要撲過去救她是……圍攻他的其中一個漢子,已經斷了只腿,卻用雙手死死絆着他的腳踝,讓他一時之間動彈不得!
直到他揮刀斬斷了那漢子的雙手,染着鮮血的眸子回望之際,只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閃電般的撲了上去,毫不猶豫的用整個兒身體將顧小婉護得結結實實。
“噗……”的一聲,那鋼刀劃破皮肉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這聲音就如同一聲炸雷,激得十風離墨心底一顫。
不管怎麼樣,風離墨總是他的哥哥,嫡親的哥哥,雖說他們兄弟之間平時並不如何和睦,那也只是他羨慕,甚至於嫉妒他這個不論做什麼事兒,都那麼優秀的哥哥。
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眼見風離墨受傷,他如何能不急,不心慌……怎奈何周圍的幾個漢子將他團團圍住,刀光劍影,心慌意亂之間,當一柄鋼刀的刀刃堪堪劃過他的脖頸之時,他只能收斂心神,先解決了圍困他的人,才能分身去救四哥和顧小婉!
可當他以不要命的方式,將圍住他的亂黨一一解決的時候,聽到的是顧小婉那一句“你傷了他,我要你的命!”
看到的是顧小婉手握鋼刀,狠狠的插進慕容雪的腹部……
他從不知道,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女人,竟有如此強悍的一面,他也不知道,顧小婉這個小女人她心底裡愛着的,正是他的四哥!
這樣的震撼是他從未體驗過的,一直之間他只有愣愣的站在那裡,任由四哥扶住顧的手,低聲安慰着她……
見十風離墨沉着臉不說話,嘉明輕聲“咳”了一聲,說道:“好了,以後這凡事兒多思量思量就好”
正說在這裡,突聞屋外一個小太監的聲音響起:“萬歲爺,金大夫過來了”
嘉明一聽,展顏說道:“請進來”
只聽得身後木門“吱呀”一響,一個小太監領着一個身着青色長衫的男子緩緩走進門來,那男子走到十風離墨身側輕輕站定。
十風離墨側目望去,那男子……看着有些眼熟,正是那是在八哥府中爲顧小婉診脈的那個大夫?他怎麼會來到宮裡的?
“金凡見過萬歲爺,萬歲爺吉祥!”金凡撩起長衫,跪倒在地,說道。
“免了……金大夫不必多禮!”嘉明笑着說道。
金凡默默的站起身子,淡淡的想十風離墨點了點頭,臉上卻是面無表情,說道:“謝萬歲爺!”
“這幾日,朕頭痛之症倒是好了許多,金大夫好醫術,今個兒照例還是要鍼灸嗎?”嘉明問道。
十風離墨眸子轉了轉,鍼灸……這宮中一向禁止用針,想不到金凡竟能說服皇爹爹用鍼灸療法,這人,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
“兒臣不耽誤皇爹爹診症,兒臣告退”十風離墨盯着金凡看了一眼,才彎腰垂首說道。
嘉明說道:“去吧,順道去你孃親哪裡看看,今個兒個事想必她也聽說了,莫要讓她憂心”
“是!皇爹爹,兒臣告退!”十風離墨說道。
退出房門來,十風離墨若有所思的向着御書房緊閉的房門看了兩眼,心中依舊惦念着那金凡的一舉一動。
在八哥府中只覺得此人來歷不明,舉手投足之間卻人沒來由的讓他心生厭惡,如今這人竟進了宮,看樣子居然深得皇爹爹的信任……
金凡一介布衣,如果沒有八哥的舉薦如何能進得了宮中,又如何能爲皇爹爹診治?八哥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心裡隱着這份心思,來到永和宮中,夜色雖深,永和宮中倒是燈火通明,想必是孃親心裡擔憂着,以至於深夜至此,還未就寢。
進得宮來,果然見玉竹立在房門口,見他進得門廳,才喜上眉梢迎了過來,福了一福說道:“奴婢見過十風離墨,十風離墨吉祥!”
“孃親是否還未曾就寢?”十風離墨問道。
玉竹趕忙回到:“是,娘娘憂着十風離墨,一直唸叨着十風離墨,還未曾就寢”
十風離墨點了點,由玉竹引着進到廳後的暖閣之中,見德妃娘娘正靠在軟榻上,手中握着一把剪刀,正輕輕剪着燭蕊。
“兒子見過孃親,孃親吉祥”十風離墨趕忙跪倒在地,說道。
德妃娘娘見是十風離墨進來了,趕忙放下手中的剪刀,笑着說道:“你這活猴子,今個兒這檔子事兒,你倒是做的深得你皇爹爹的歡心”
十風離墨斜坐在軟榻上,說道:“兒子這個活猴子,總也逃不過孃親這個老佛爺的手掌心!”
德妃娘娘被他逗得“噗嗤”一樂,心中的擔憂剎那間煙消雲散,笑眯眯的說道:“你這猴子的嘴巴兒,倒是愈來愈利落了”
頓了頓,又問道:“老四傷了,是嗎?”
十風離墨微微點頭,說道:“是不小心傷了後背,倒是不妨事,孃親無須憂心……”
“這點兒我倒是放心的很,聽聞萬歲爺賞賜了不少上好的補品過去,這可比那些有的沒的擺設強多了……也就輪不到我這當孃親的憂心”德妃娘娘開口說道。
十風離墨眼角抖了抖,他孃親大小就偏心疼他,他心知肚明……反觀四哥,孝敬孃親的心思並不比他少上半分,卻始終不得孃親的歡心。
許是四哥自小在孝懿仁皇后處長大,直到十歲孝懿仁皇后離世纔回到德妃娘娘身邊兒,這母子的情分自然是單薄了些……
撇開這些不談,四哥的性子是淡薄了些,從小也不愛說些什麼討人歡喜的話兒,也正是因爲這性子,似乎也不太能得孃親的歡心……從這一點看來,他這個自小在孃親身邊長大的皇子,倒是頗爲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