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人女人

哈門陀在船板之上,一連點倒了三個江湖奇人,獨獨放過了童石紅,緩緩地向古浪走來。

古浪心中緊張異常,他雙手扶着船舷,說道:“你要做什麼?”

哈門陀冷笑道:“我要整整我的家法!”

古浪雙眉一揚,說道:“我不是你的徒弟,憑什麼要跟你去?”

哈門陀獰笑道:“古浪,現在後悔可是來不及了!你還是好好聽話,否則我絕不留情!”

古浪怒氣填胸,毅然道:“我不隨你去又如何?”

這一句話大出哈門陀意料之外,他一雙白眉高高揚起,雙目射出奇光,驚詫地望着古浪。

古浪雖然把一切置之度外,決心與哈門陀一拚,但是被他那雙怪目凝注着,也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哈門陀望了他半晌才道:“古浪,你真要造反嗎?”

古浪搖搖頭道:“我不懂你的話!我也不懂你爲什麼一直不放過我?”

哈門陀臉上的盛怒漸漸消失,慢吞吞地說道:“不久你就會明白了!”

他說着,又向古浪走去,雙手前伸,來扶古浪的肩膀。

古浪一驚,足跟用力,“嗖”的一聲,身子斜着越出去七尺多遠。

哈門陀轉過了身子,冷笑道:“莫說四面臨水,就是曠野荒郊,你又怎能逃得過我手?”

古浪心中暗暗着急,忖道:“萬般無奈之時,我只有身懷“春秋筆”投江而死,以謝阿難子託付之恩了。”

想到這裡,他心中略感平靜,不由斜眼望了童石紅一眼。

這個奇怪的女孩子,自從上船之後,便是靠在船舷上一言不發,這時仍是這個樣子。

她那雙美妙的眼睛,望望地上躺着的老人,又望望哈門陀,面色平靜,絲毫沒有驚慌之感,但是,她的目光從沒有飄向古浪。

哈門陀沉默了一下,用很平靜的聲音說道:“古浪,我實在不願與你動手,第一你是個小輩,第二我曾收你爲徒。可恨你自己不知厲害,闖下了大禍,弄得不可收拾,如今之計,你好好地隨我回去,等我問明一切,也許會饒你……”

話才說到這裡,古浪毅然地搖着頭,用冷峻無情的聲音說道:“不!我不隨你去!

和你在一起,我只感到恐怖,你的用心我也明白,收我爲徒並非爲了愛才……”

哈門陀大怒,喝道:“住口!這麼說來,我是一定要你跟我走了!”

他說着身形一長,正要向古浪撲來,不料一條纖細的身形,飛快地攔在了他的面前。

哈門陀定睛看時,竟是童石紅。

古浪也感到意外,忙道:“童姑娘,這沒有你的事,你趕快讓開……”

哈門陀強忍着怒氣,恨聲道:“小姑娘,你快躲開!”

童石紅微微搖頭,說道:“老師父,你若是要殺古浪,先殺我好了!”

她這句話說出口,古浪及哈門陀同時吃了一驚,古浪一陣心跳道:“姑娘!你……”

下面的話無法出口,同時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哈門陀氣得跺腳道:“嗨!誰說我要殺他?”

童石紅又道:“那麼你要做什麼?”

哈門陀氣道:“好好的我殺他做什麼?我只是要把他帶走!”

不料童石紅傻里傻氣地說道:“那麼你把我也帶走好了!”

這句話令哈門陀啼笑皆非,急得搓着一雙手掌道:“唉!這……這……我帶你去做什麼?真是!”

童石紅好像傻了一般,淺淺一笑,甚是嫵媚,回頭望了古浪一眼道:“那麼你帶他去做什麼?”

哈門陀被她問得無可奈何,對古浪道:“古浪她是怎麼了?是不是有些毛病?”

古浪實在不願意把童石紅捲入這件事中,便走到童石紅面前,低聲道:“姑娘……

謝謝你這麼關心我,不過沒有什麼,我與這位老師父乃是舊識……”

不料童石紅仰着臉,微笑道:“你不要騙我,在所有的人中,就是他最厲害,你若是跟他去,必定凶多吉少!”

這時古浪也無話可說了,哈門陀實在不耐煩,揮手道:“趕快讓開!”

童石紅卻發了傻勁,說道:“我不讓!”

哈門陀大怒,身子一側便由童石紅旁邊掠過,口中喝道:“古浪!你還不跟我去?”

他正要抓向古浪,突聽一聲深沉的嘆息由艙內傳出,古浪及哈門陀均是一怔!

緊接着,一個瘦弱的老人,由艙內走了出來。

古浪不禁大喜,叫道:“丁老!你……”

那突然出現的丁訝,搖手止住了古浪的話,笑嘻嘻地對哈門陀道:“門陀師父,你怎麼又來了?”

哈門陀沉吟一下,說道:“也罷,江湖之中,能與我動手過招的人,大概就你一個,現在還不到時候,我不願此刻動手!”

他說到這裡,轉頭對古浪說道:“孩子,叛我依他,未必是福!”

他說完之後,身形如同海鳥一般,落在了他的那隻小舟上,操起一把木槳,微一劃動,小舟如箭射了出去,快速已極!

他一連劃了幾下槳,小舟便消失在暗夜之中。

古浪等三人,目送奇異的老人消失之後,各懷一種不同的想法。

丁訝低頭望了望倒在船板上的老人,說道:“他的點穴功夫另成一派,好在他點的是輕穴,我們不必施救,不久自可醒轉的。”

古浪知道丁訝的意思,是要自己不要解他們的穴道,以免醒來之後又有麻煩。

丁訝望了望童石紅,說道:“童姑娘,你趕緊送令婆回去吧!”

童石紅默默地點了點頭,她面上有一層憂傷之情,望了古浪幾眼,似乎要說什麼話,但是並未說出來。

古浪看到這種情形,心中也很難過,他很想對她說幾句話,但是又不知說些什麼話。

他們四目相對了一陣,童石紅憂傷地避開了古浪的目光,去料理況紅居。

丁訝雙手托起了婁弓,笑道:“這個老兒也算栽了!”

他把婁弓交給了古浪,說道:“你把他送回船上去吧!”

古浪答應一聲,接過了婁弓,他一躍之下,已經上了婁弓來時的那隻小船。

那兩個划船的舟子,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古浪把他放在了船艙中,說道:“他沒死,一會兒就好,你們快走吧!”

說完之後,身如海鳥一般,飛躍上了那隻大船。

這時尹江達、石室等均被丁訝救醒,童石紅也扶着況紅居回到了自己的小船上。

她擡頭望着古浪,引起古浪一種莫名的惆悵和憐憫,覺得這個姑娘很是可憐。

這時候丁訝已下令開船,白帆盈風,順流而下。

童石紅的小船漸漸遠去,最後終於消失。

古浪扶着船舷,心情沉重,水霧瀰漫之中,他似乎還望見童石紅那張清秀而又憂傷的面頰……

丁訝走了過來,拍着古浪的肩膀,笑道:“去吧!我們到艙裡再談!”

古浪驚覺過來,不禁面上一紅,笑道:“丁老,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呢?”

丁訝笑道:“我一直在船上,因爲想多瞭解一下他們的情形,所以一直到最後纔出來。”

說着二人一同進了艙,古浪突然想起久無動靜的桑燕,不禁問道:“桑姑娘呢?難道睡得這麼熟?”

丁訝喝了一口水,說道:“是我不叫她出來的。”

古浪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我真怕她有什麼差錯呢!”

丁訝沉吟一下,說道:“現在我們又在一起了,看來我這一路不能離開你們了。”

古浪笑道:“你不是也要到桑家堡去嗎?”

丁訝嘆了一口氣,說道:“去是要去,結果如何卻不得而知……”

古浪接口道:“據我看大概沒有什麼問題,桑氏兄妹及桑家堡的人,不是都對你很好嗎?”

丁訝苦笑道:“其實一點也不關他們的事,九孃的脾氣古怪得很,說也不敢說呢!”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又接口道:“總而言之,這是我最後一次,無論見不見得着她,到此爲止了!”

他言下之意,不勝唏噓,古浪也很同情他,但是卻無話可說。

這時丁訝突然放低了聲音道:“關於我拿了你‘紅珠’之事,不可向任何人講,尤其是桑家堡的人!”

古浪很是詫異,問道:“爲什麼?”

丁訝把聲音壓得更低,說道:“現在我主要就是靠這玩意兒見她,若是她知道了恐怕又見不着啦!”

古浪點頭道:“好!我記住。”

這時古浪想起前數日的事,問道:“丁老,那天你找哈門陀動手的情形如何?”

丁訝搖頭笑道:“那天沒有動手,就和今天一樣,他自動走的。”

古浪很是詫異,說道:“如此看來,哈門陀很是怕你,每次都不敢動手呢!”

丁訝搖頭道:“實非如此,只因他不願意現在與我動手,並不是他怕我。”

古浪又道:“如果動起手來,你是不是一定可以贏他呢?”

丁訝一笑不語,這時門外卻傳來了桑燕的聲音,說道:“你們還沒有安歇嗎?”

丁訝笑道:“還沒有,姑娘請進來吧!”

話才說完,桑燕已經推門而入。古浪只覺眼前一亮!

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絲長衣,雲發微攏,面色嬌紅,清秀之中,透出了嫵媚。

古浪心中一陣莫名地跳動,趕緊把目光移開,桑燕已經跨進門來。

丁訝用手指着椅子道:“姑娘請坐,這麼晚還不休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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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燕坐了下來,說道:“我有些事要請教丁老。”

丁訝笑道:“姑娘請說!”

桑燕接口道:“此去重慶還有好幾天的水程,沿途定有很多麻煩,不知丁老是否能隨船照護?”

丁訝笑道:“我病發之時,古浪曾悉心地照料我,所以我也要照顧他,一直到桑家堡。”

古浪及桑燕聞言都很高興,桑燕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因爲最近川中出了事,所以堡裡面的好手都派了出去,我真怕保不住駕呢!”

古浪面上一紅,說道:“這都怨我無能,身有重任,卻是寸步難行!”

丁訝微笑道:“這也不能怪你,說實話,你的對手太強了,即使是我也會感到吃不消呢!”

他們又閒談幾句,丁訝道:“你們若是精神好,不妨到艙外聊聊,我可要睡覺了。”

他說着躺了下來,這時已是二更多天,古浪卻是毫無睡意,便同桑燕一同步出艙外。

夜涼如水,江水洶涌,一陣陣寒風,吹得人透體生涼。

古浪望着茫茫的江面,反倒有一種開脫的喜悅,他深深地吐了兩口氣。

這時雖是深夜,但是這艘大船卻走得更快了,石室和一個小夥子在船尾把着舵,低聲地談着話。

古浪和桑燕相伴,各把目光投向遠方,彼此之間,仍保存着一種少男少女的矜持,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沉默了一陣,古浪道:“寒江夜渡,倒也有一番風味,姑娘認爲如何?”

桑燕點點頭,用她美妙的聲音說道:“可不是,我沒事的時候,老愛在江上住上幾日,什麼煩惱都一掃而盡了。”

古浪笑道:“姑娘有什麼煩惱呢?”

桑燕晶亮的目光,望了他一眼,卻不回答。

古浪也感覺到自己問得太唐突了,二人又開始沉默下來。

天空是一片昏沉,不見星月也不見一絲雲,古浪自語道:“明日怕又要下雪了!”

桑燕突然轉過了臉,問道:“剛纔那個童姑娘是誰?”

她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來,倒是令古浪吃了一驚,微微怔了一下,說道:“她是況紅居的孫女。”

桑燕側過臉去,古浪看不見她的表情,但由她的聲音和形態中,可以感覺出她有些異常。

她用冷澀的聲音說道:“原來是況紅居的孫女,她人怎麼樣?”

古浪有些難於回答,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我也不太清楚。”

才說到這裡,桑燕突然接口道:“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古浪不禁大爲詫異,問道:“怎麼,姑娘看到她有什麼惡跡嗎?”

桑燕轉過了臉,面色有些不自然,搖了搖頭,說道:“我雖不十分清楚,不過由她行徑看來,料她不是什麼好女人!”

古浪聽她這麼說,不禁有些不悅,忖道:“這姑娘說話真是欠考慮!”

但是他表面上不能把話說重了,正色道:“姑娘也許看錯了,童姑娘是一個很好的女孩。”

桑燕的一雙秀目,突然睜大了些,盯視着古浪,倒使古浪嚇了一跳。

她用一種異常的口吻道:“你怎麼知道的?”

古浪不禁面上一紅,說道:“我……與她認識很久了,她爲人一片天真,不像況紅居那麼深沉。”

桑燕笑道:“你們常在一起嗎?”

古浪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也不瞭解桑燕的用意,笑道:“倒是時常見面,討厭的是況紅居,若是沒有她,我們一定成爲很好的朋友呢!”

桑燕一言不發,沉默了一陣,才道:“怪不得剛纔她捨身救你呢!”

古浪笑道:“這個姑娘真是不知道厲害,不過她對我如此好,我是不會忘記的。”

桑燕的目光,頓時黯淡下來,她輕輕地咬着嘴脣,怔怔地望着古浪。

古浪不禁被她弄得莫名奇妙,忖道:“她是怎麼了?好像有些不高興。”

桑燕又把目光轉了過去,冷冷說道:“你爲什麼不把她留在船上?”

這時古浪才聽出味道有些不對了,說道:“我與她是兩條路的人,怎麼能留她在船上?再說這船也不是我的……”

桑燕卻轉嗔爲喜,說道:“我倒喜歡這個姑娘,下次要留她談談……”

古浪很明顯地看出來,她的笑容非常勉強,但是自己實在想不出是爲的什麼。

桑燕說完了那句話,便回到了她的艙中,古浪默默望着她的背影消失,自語道:

“奇怪,莫非她與童石紅有仇嗎?”

由於桑燕一再提到童石紅,古浪的胸中,不禁泛起方纔她捨身相助的那幕景象。

繼而聯想到他們初次相識的情形,在“哈拉湖”畔,自己正在苦練武功之時,這個姑娘卻奇妙地出現了。

她的出現,給古浪帶來了一連串的怪事,也給古浪帶來了一些以往未曾感覺到的情境。

人,就是這麼奇怪,感情往往在不知不覺間產生,等到你發覺時,已經不容易擺脫了。

這一剎那,古浪似乎對童石紅特別懷念,而桑燕的一切,則顯得遜色多了。

他正在幻想之時,似聽船頭有輕微的聲響,不自覺地走了過去。

船頭一側,捲了一大卷帆布。古浪看到一個人影在帆布後面一閃而沒。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啊!這種孤魂冤鬼,居然還不放手。”

他微揚起雙掌,一掌迎敵,一掌護身,提氣輕行,由反方向向後繞了過去。

這時的古浪真個輕巧如燕,移動之下,沒有一絲聲息,已然轉到了右側。

果然,有一條黑影隱伏在那帆布之後,古浪大着膽子,猛一長身,雙掌抓住了那人的膀子!

但是,他立時大吃一驚,鬆開了手,驚道:“啊!原來……”

才吐出了二個字,一隻溫香的玉手,已如閃電般按在了他的脣上。

緊接着,一個極低的聲音說道:“噓———不要叫!”

那隱在帆布後的,正是童石紅!

她一隻玉手,輕撫着古浪的嘴脣,使得這個年輕的大孩子,感到了一陣陣地面紅和心跳!

他們神奇地對視着,童石紅竟忘了把手拿下來,古浪那俊目中,發出了他生命中第一個愛情的火花。

他把重石紅的手,輕輕地拉下來,但卻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掌心裡。

他們彼此有一種莫名地激動。

雖然只是這麼普通地接觸,但是此刻的滋味,已經勝過了世上一切美好的嘗試!

童石紅的秀目裡,含着興奮和羞澀的淚光,她默默地撲在了古浪雄壯溫暖的懷抱裡。

這個不經人事的孩子,本能地把她緊擁着,偎着她的面頰。

一切都停止了,他們似乎連呼吸也忘記了,陶醉在那無盡地美好之中。

突然,一聲尖銳的笑聲,使得他們如中急電般地分開了!

在船頭的燈光下,站着桑燕,她的目光中射出了怒火和憂怨。

古浪面紅過耳,全身的血液都充到了頭部,使他感到昏眩。

童石紅默默地站在一旁,垂着頭,不敢望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

這種尷尬的情景,繼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桑燕才用冷峻的聲音說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古浪羞愧萬分,但是他不得不仰起了頭,很困難地說道:“我……我……我到船頭來,發現了童姑娘……”

桑燕打斷了他的話,冷笑道:“於是你們就……”

下面的話她說不下去,目光卻閃着淚光。

古浪急道:“我們……唉!不像姑娘你所想的……”

但是這種情形下,古浪實在無話可說,本來這是絕對的私事,可是插入了一個外人,便弄得不可收拾了。

桑燕慢慢地冷靜下來,她強抑着自己激動的情緒,冷冷道:“童姑娘,你是怎麼來的?”

童石紅低聲說道:“我……我是駕小船來的。”

這時驚動了船尾的石室,他跑了過來,望見了這種情形,奇怪地道:“姑娘!怎麼回事……”

話未說完,桑燕突然轉過了身,厲聲叱道:“沒你的事!”

石室嚇了一跳,趕緊跑了回去。

她這種反常的憤怒,使得古浪和童石紅都感到意外,怔怔地望着她。

桑燕又道:“既然你是坐小船來的,那麼你與古少俠一同坐小船走吧!”

古浪一驚,也感到有些憤怒,說道:“姑娘!你如此看我古浪,實在是冤枉了我,剛纔的事……”

桑燕冷笑道:“我怎麼看你呀?”

古浪生了氣,回頭對童石紅道:“石紅,我們走!”

童石紅的目光中,露出了感激和喜悅,但是她卻搖搖頭道:“小船已經流走了!”

桑燕又是一聲冷笑,說道:“這麼看來,你是居心住在這兒了?無恥!”

古浪劍眉一揚,喝道:“姑娘,你不可侮辱她!”

桑燕怒道:“我侮辱她?她自己剛纔作的什麼事!”

古浪跨上一步,雙手握住了桑燕的膀子,用力地搖着,厲聲道:“她做了什麼事?

你說!你說!”

桑燕的臉上變色,用力地掙開了古浪的手,揚掌打了古浪一記耳光,哭叫道:“滾!

滾!你們給我滾……”

她哭着跑回了艙,留下了無可奈何的古浪和童石紅。

這一陣大鬧,驚動了滿船的人,丁訝首先跑出艙來,嚷道:“怎麼回事?怎麼回……”

當他看見童石紅的時候,不禁吃了一驚,接口道:“喲!你怎麼又回來了?”

古浪及童石紅均未答話,丁訝走近了些,只見古浪面色發青,雙目似要冒出火來。

他奇怪地問道:“古浪,什麼事把你氣成這個樣子?”

古浪怒氣衝衝,轉過了頭,對石室道:“馬上靠岸,我要下船!”

石室嚇了一跳,不敢答應又不敢問,怔怔地望着丁訝。

丁訝笑道:“你別聽他的,什麼事都有我!”

話才說完,桑燕又從艙裡衝出來,叫道:“下船就下船!石室馬上靠岸!”

這一來又把石室弄傻了,衆人這才明白,原來是古浪與桑燕吵了架。

丁訝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他們壓了下來,正色說道:“古浪,到底是什麼事?告訴我,讓我來評評理!”

本來這種事算不了什麼,但是偏又說不出口,古浪面色微紅,餘怒未消地說道:

“你去問她好了!”

丁訝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真叫人沒辦法……”

他走到了桑燕的面前,問道:“好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桑燕眼圈發紅,一個勁兒地搖着頭,仍是一言不發,丁訝不禁着了急,大聲道:

“古浪!你隨我進艙來!”

古浪無奈,隨着丁訝進得艙來,丁訝道:“剛纔我着實倦了,外面發生的事一點也不知道,那童姑娘怎麼又回來了?快告訴我!”

古浪雖然有些難爲情,但轉念一想,這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之事,丁訝必定有經驗!

他想着,便紅着臉,把剛纔發生的事,毫不隱瞞地告訴了丁訝。

丁訝聞言氣笑不得,說道:“這可難辦了!偏巧況紅居又與你敵對,童石紅怎麼好留在船上呢?”

古浪搖頭道:“我並沒說要留她在船上,可是桑燕盛氣凌人,未免小題大作!”

丁訝笑道:“人家奉命接你的駕,出了事當然要管的。”

古浪仍然怒氣不消,說道:“剛纔的事,純然是我與童姑娘的私事,與她什麼相干?

發這麼大脾氣!”

丁訝望着古浪,笑道:“傻孩子!你還不明白她爲什麼發脾氣嗎?”

古浪一怔,再一細想,心中立時略有所悟,一張俊面不覺紅了起來,心中也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滋味。

丁訝放低了聲音說道:“她一直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古浪搖了搖頭,斷然道:“我不喜歡她!”

古浪這句話,倒是頗出丁訝意料,他搖着頭說道:“這可就麻煩了……這麼說,你是喜歡童姑娘了?”

古浪面上一紅,點了點頭。

丁訝眉頭一皺,說道:“這對你進桑家堡可是一個阻力呀!”

古浪昂然道:“我不能爲了進桑家堡,便曲意奉承桑燕,我現在的處境雖然很危險,但是我到桑家堡去,是奉有任務,並非去避難的!”

丁訝連連地點着頭,說道:“你有這番志氣我很高興,再說感情方面的事,還是順乎自然,不要勉強的好……想當年……唉!”

他似乎又回憶到他的往事,感喟不已。

好在他很快地由往事中把自已拉了回來,皺眉道:“那麼現在的事怎麼辦呢?”

古浪道:“且看桑姑娘怎麼辦……”

說到這裡,向窗外望了望,淡淡一笑說道:“我已經知道怎麼辦了!”

丁訝也向窗外望了一下,說道:“啊,這個姑娘!竟真的靠岸了。我去和她說!”

他身子還沒有起來,已經被古浪一把拉住了膀子,正色道:“丁老,由她去!我絕不願意依人成事!”

丁訝怔了一下,說道:“你有此志氣固然好,不過你的敵人太多,都是一流的人物,選此水途,爲的是易於應付,上岸之後事情就難辦了!”

古浪毅然道:“事情再艱難我也要全力一拚,實在不可爲的時候,也只好與春秋筆同歸於盡!”

丁訝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志氣!我們等待桑姑娘的下文吧!”

他說着,與古浪一同走出艙來,卻不見桑燕等人蹤跡,只有童石紅依然站在那裡,垂着頭,一言不發,丁古二人出艙,她似乎也未看見。

丁訝對古浪說道:“我去看看這丫頭造什麼反!”

說着匆匆而去。古浪在後面叫道:“由她去!”

但是丁訝已經入了桑燕的艙房,船頭只剩下古浪和童石紅兩個人。

大船迅速地向岸邊靠去,二人已可望見灰灰的水堤和衝擊的浪花。

童石紅仍然有些驚慌不知所措,她默默地望了古浪一眼,低聲道:“是我害了你……”

古浪大聲打斷了她的話,說道:“胡說!不要說這些話,我古浪不是因人成事的人!

再說我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誰也管不着我!”

童石紅見古浪發了牛脾氣,便不再開口,但是心中卻暗暗高興,因爲古浪已經與桑燕鬧翻了。

這雖不是童石紅來此的目的,但卻是一種意外的收穫。

卻說丁訝到了桑燕的艙內,只見她凝望着窗外,面色沉重。

丁訝問道:“是你叫船靠岸的嗎?”

桑燕面上一紅,點了點頭。

丁訝正色道:“姑娘!你可知道古浪對你們桑家堡及九孃的重要性?”

桑燕面色一變,顯得有些不安,丁訝又道:“剛纔發生的事,古浪已經詳細地告訴我了,他們只不過略爲親熱一下,並無什麼越軌之事……”

桑燕用力地把頭扭過了一邊,說道:“誰管他們那些臭事!我只是問他那個姓童的怎麼又回來了,他就發脾氣……”

丁訝笑道:“剛纔你們爭吵的時候,我聽得清清楚楚,並不如你說的那樣呢!”

桑燕卻道:“既然他們那麼好,我船上又不能留那個姓童的,就請他們下船算了!”

丁訝緩緩道:“你現在是氣憤之時,可曾考慮到後果?”

桑燕倔強地說道:“了不起姑婆把我殺了就是!”

丁訝冷笑道:“你以爲她的脾氣做不出來嗎?”

桑燕面色一變,遲疑了一下,說道:“那……那麼留他們在船上,我下船就是了!”

才說到這裡,艙外古浪的聲音傳了進來道:“不用費事了,我下船就是!”

桑燕一驚,拉開了艙門,只見古浪已經收拾停當,牽着他那匹駿馬。

他昂然而立,面色平靜,一雙俊目射出了堅毅的光芒,看起來真是一個不可一世的英雄人物。

桑燕此行奉有極大的任務,她不過是一時氣憤,出此下策,現在古浪執意下船,倒把她弄傻了。

可是話是由她先說,這時勢無再加挽留之理,強忍着心中的悲憤,望了丁訝一眼。

丁訝早已微叱道:“古浪!你不要作怪!”

古浪很誠懇地道:“丁老,我這一路下來,承你多方照顧,實在感激得很……不過當初阿難子恩師臨危授命,也就是要我在困難萬端之中達成任務,所以我細細地想過,我不能因人成事,死活都要靠自己,請老前輩不要阻止我。”

古浪這麼一說,連丁訝也說不出話了,他深知古浪的性情,既已決定,便無法更改。

沉默了一下,丁訝道:“那麼童姑娘你如何安排呢?”

古浪正色道:“她已兩度叛離況紅居,恐怕勢難再回去,不過我自會爲她想辦法的。”

既到如此局面,彼此都沒有什麼好說了,空氣顯得很沉悶。

船慢慢地靠近岸邊,這時約莫三更天,有些早起的漁人已開始作業了。

船終於靠了岸,古浪命石室搭上了跳板,向丁訝拱身一禮道:“丁老!你請休息吧!”

丁訝笑道:“不打緊,我們隨時可見面。”

古浪知道他還是要暗中保護自己,就是拒絕也沒有用,只得由他。

童石紅一直一言不發,默默地跟在古浪身後,像個可憐蟲似的。

這情形看在桑燕的眼中,更覺難受,但是她是一個堅強的女性,把那無限的熱情和妒恨,深深地藏在心底。

古浪等石室把船板搭好之後再向尹江達、石室等,一一道勞。

尹江達緊皺着一雙眉毛,因爲他是奉桑九娘之命來護送古浪的。不意發生了這等不愉快的事,使他也覺無計可爲。

不過既有丁訝一再的保證,古浪或能沿途無恙,遂放了些心。

最後,古浪向桑燕拱了一下手,說道:“姑娘,多謝你的照顧,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我們前途相見非遙……見了令兄請代我致意!”

桑燕嘴脣動了一下,只輕輕地說道:“後會有期……”

她飛快地回身而去,跑入了艙中。

古浪心中也不太舒服,發了一下怔,心中忖道:“這個姑娘到底是什麼心意呢?”

丁訝已經笑道:“好啦!唱了半天戲,別忘了最後一句詞,那可就笑話了!”

古浪面上一紅,拉馬而去,童石紅早已走上了岸,在一廂等着他。

上岸之後,石室立時收了跳板,大船再度向江心駛去,掛滿了帆。

丁訝遠遠揮手道:“這裡是‘南充’,快趕路吧!”

古浪一驚,忖道:“已到‘南充’了?到底是水路快得多啊!”

那一船人走了之後,童石紅的情緒立時好多了,她笑着說道:“喂,我們走吧!”

古浪回頭看了看她,見她神情愉快,根本絲毫不擔心以後的安全,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童石紅笑着又道:“累得你一夜沒有睡覺,快找個地方休息吧!”

古浪問道:“你是不是也很累?”

童石紅搖搖頭,說道:“我倒不累,是怕你累了。”

古浪見她一片關切,出於至誠,心中的煩悶略解,忖道:“人生知己難求,童石紅能夠對我如此,我應該心滿意足了!”

童石紅見他不語,一雙俊目注視着自己,顯得稚氣異常,不禁笑道:“你老看着我做什麼呢?”

古浪面上微微一紅說道:“啊……沒什麼!姑娘,你真的與令婆鬧僵了嗎?”

童石紅輕聲嘆了一口氣,說道:“早就鬧翻了,其實她並不是我的婆婆,我只是她收養的一個孤兒罷了!”

古浪大爲驚愕,但是看到童石紅神情黯然,不忍再追問下去,岔開道:“既然你不累,我們天一亮就趕路吧!”

童石紅驚喜交集,說道:“你……你是說你願意帶我一起走了?”

古浪輕嘆了一聲,說道:“唉……我也是個孤兒!”

這一剎那,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他們拉攏在一起,彼此都體會到對方深長的情意。

古浪又道:“天亮後我們再買一匹川馬,不然二人共騎,很惹人注目。”

童石紅問道:“你是準備到哪裡去呢?”

古浪略爲遲疑,說道:“我要到重慶去。”

童石紅聞言笑了起來,說道:“啊呀!你真是個大傻瓜!”

古浪不解道:“我怎麼傻?”

童石紅望着茫茫江水,笑道:“這裡就靠着江,又何必買馬呢?這條河並不是他們桑家的呀!”

古浪大喜,擊掌道:“對!我怎麼連這個都沒有想到?由水路走要快多了,又可省去不少麻煩!”

這時天光已亮,很多漁人都上船作業,當他們看到這一對俊俏的男女時,都不禁投以驚異的目光。

古浪拉着馬,笑道:“我們找個地方吃些東西,然後再僱船吧!”

他們找到了一間專賣小吃的館子,叫了些油餅和稀飯,二人邊食邊談,指點着江濤帆影倒也快意非常。

飯後,他們僱了一隻雙艙中船,再度沿着嘉陵江,往南而行。

晨風凜凜,吹飽了白色的帆,**,順江而下。

古浪心中很是痛快,因爲他現在是獨自闖蕩,不再有別人接引及保護了。

一個時辰過去,江面上平靜得很,並沒發生任何事。

古浪對童石紅道:“看來現在不會發生什麼事,你到隔艙去休息吧!”

童石紅點點頭,笑道:“好的,你也睡一會。”

於是他們分別安歇,經過了一夜的辛勞,很快地進入了夢鄉。

古浪一覺醒來,天已近午,連忙爬了起來支開了窗戶。

江面遼闊,漁船三兩,浪花點點,偶爾有一兩尾魚翻出水面,然後很快地落了下去。

古浪忖道:“這片風光真個迷人……”

方想到這裡,便聽到童石紅在艙外說道:“古浪,你還不起來嗎?”

古浪笑道:“我已經起來了!”

童石紅推門進來,她手中竟然捧着一盆清水,盆中還有一隻漱口杯,另外在手臂上搭着一塊雪白的布巾。

古浪慌忙接了過來,連聲道勞,心中卻有一種異常的感覺。

童石紅則顯得大方得很,她笑道:“你洗臉吧!我去招呼吃的。”

古浪笑道:“這些事他們自會辦,姑娘不必費心了。”

童石紅已然出了艙門,古浪匆匆洗漱完畢,關上了門,換了件乾淨衣服。

少時,一個舟子進來,收拾乾淨之後,擺上了酒菜,竟全是童石紅親手所烹,味美異常。

古浪被她這番真誠的心意深深感動,但是嘴上卻說不出來,不過那個聰明的姑娘,已經看出了古浪的心意。

古浪對江淺飲,一面與童石紅談着心,其樂融融,不覺把一些煩惱的事都忘記了。

他暗忖道:“爲了春秋筆,害我風塵僕僕,陷身危境,但是因春秋筆,也使我結了一段奇緣……”

想到這裡,他心中有一種甜蜜的感覺,一雙俊目,不禁深情地注視着童石紅。

那個多情的姑娘,粉面微紅,秀目含羞,在古浪的眼睛中看來,似乎比書上的仙女還美!

這一桌飯,一直吃了一個多時辰,古浪和童石紅也談了不少的知心話。

這一天,古浪的小船已經到了“合川”,再需半日的水程,就可到重慶了。

古浪心中很是高興,因爲這麼多天來,可說是風平浪靜,毫無驚狀。

此刻午時才過,古浪及童石紅在船頭談心。

經過了這麼些日子的相處,他們已陷入了熱戀之中,除了童石紅外,古浪不會再想任何一個女孩子。

他一度感興趣的桑燕,也早從他的記憶中退了出去。

童石紅望着遠遠的碼頭,說道:“這沿江的鎮市都很熱鬧呢!”

古浪點頭道:“因爲嘉陵江是長江的支流,很多貨物都經由這條河運送,所以熱鬧得很。”

童石紅道:“好快!我們晚上就可以到重慶了。”

這時划船的舟子過來請示道:“小爺,合川要不要靠岸?”

古浪思忖了一下道:“也好!我們到合川好好吃頓飯,然後再趕路!”

舟子答應而去,童石紅卻道:“馬上就快到了,何不到重慶再休息?沿途所幸無事,不要在這裡出了事。”

古浪笑道:“不要緊!只在這裡吃一頓飯,會出什麼事情?如果真的要出事,我們就是逃也逃不過的。”

小船慢慢地搖向碼頭,一片人潮喧譁之聲,陣陣地傳了過來。

古浪笑對童石紅道:“到底是大碼頭,果然不同凡響!”

他們臨上岸時,古浪吩咐道:“我們吃過飯就走,你們可別跑遠了!”

舟子連聲地答應着,古浪和童石紅,雙雙分開擁擠的人羣,向鎮內走去。

他們尋了一家最大的館子,名叫“望江樓”,二人登樓之後,尋了一個靠窗口的位子坐下。

古浪點了很多菜餚及魚蝦之類,二人指點着江景,且吃且談,甚是高興。

他們正談得高興之時,突聽一陣腳步聲,只聽夥計們嚷道:“桑少爺來了!雅座!”

古浪及童石紅同時一驚,古浪連忙把臉側過去,低聲道:“石紅我們轉過去。”

童石紅也面對嘉陵江,說道:“轉過去他們不會看見我們?”

古浪說道:“那可不一定!”

說着,便聽一陣腳步聲,想是桑魯歌已經上來了,很多小二擁過去獻殷勤。

古浪心中忖道:“桑家的名望倒是不小。”

又過了一陣,突聽桑魯歌大聲叫道:“古浪!原來你也在這裡!”

古浪聽他叫自己,不得不站起來,故作驚訝道:“啊!魯歌兄!真是幸會得很!”

桑魯歌好似高興得很,緊握住古浪的手,望了童石紅兩眼,笑道:“這位就是童姑娘吧?”

童石紅笑道:“我叫童石紅!”

古浪便介紹了桑魯歌,童石紅點頭道:“我知道了!”

桑魯歌轉頭對夥計道:“我就坐這一桌,再加兩個菜!”

小二答應而去,他們落座之後,桑魯歌用高興的聲音說道:“啊呀!想不到你們來得這麼快,我還要去接應你們呢!”

古浪笑道:“有勞費心!這一路下來倒也平安無事。”

桑魯歌遲疑了一下,說道:“你和燕妹的事我都知道了……”

古浪及童石紅二人面上均是一紅,桑魯歌又接着說道:“那丫頭被我好罵了一頓,她年輕氣浮,希望你不要見怪。”

古浪見他詞意誠懇,自己倒慚愧得很,紅着臉說道:“其實是我的脾氣太壞了,桑姑娘一番好意,反被我得罪了。不過,她不知道我與童姑娘相識已久,並且……”

他說到這裡,目光射在童石紅的身上,二人的臉都紅了起來。

桑魯歌笑道:“並且怎麼樣呢?”

古浪突然說道:“並且……我們已經有了百年之約!”

這句話大出童石紅及桑魯歌意料之外,童石紅驚喜萬分,幾乎要流下淚來,深情而又激動地望着古浪。

桑魯歌則顯得有些不自然,說道:“啊,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說呢?”

古浪答道:“我現在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未便談此,不過別人對我誤會,我不得不表明一下。”

這段日子以來,古浪一直在考慮着這個問題,他是一個做事極乾脆的人,當他發現他們之間有深深的愛之時,就毫不猶豫地做了決定。

這對童石紅來講,倒是一個意外之喜。

桑魯歌點頭道:“你的話也對,還是辦正事要緊。”

才說到這裡,便見小二送了一張排帖來,桑魯歌甚是奇怪,接過看時,不禁面色一變,遞給了古浪,說道:“哼!到底被他們追上了!”

古浪知道事情不妙,接了過來,只見上面寫着:谷小良、石懷沙。

古浪面色一凜,與桑魯歌對了一下目光,轉臉對夥計道:“請上來!”

小二轉身而去,古浪對桑魯歌道:“反正早晚還要與他們碰面,不如早些了事好,我最討厭這兩個老人,只恨我功夫不夠,否則早就把他們打跑了!”

桑魯歌臉上卻有怒容,說道:“他媽的!這些傢伙的膽也太大了,若是敢闖我們桑家堡,那可是死路一條!”

對於其他的老人,古浪倒不太在意,獨有一個哈門陀。

古浪心中忖道:“別人不見得敢闖桑家堡,哈門陀是一定會去闖的!”

纔想到這裡,便聽童石紅低聲道:“他們來啦!”

古浪皺了皺眉頭,說道:“真可惡!害得我們吃頓飯都不得安寧!”

說話之際,石懷沙及谷小良二人已然走了過來,古浪看見他們一胖一瘦的模樣便覺有氣。

但是又不得不站起來招呼道:“石老師、谷老師,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

谷小良咧着大嘴一笑道:“哈!好說,順着江風我們就來啦!”

他邊說着,邊望望童石紅,笑道:“童姑娘也在這裡?你婆婆找得你好苦啊!”

童石紅偏頭不理,谷小良弄得很無趣,拉了一把椅子自己坐下。

古浪開門見山地問道:“兩位老師駕臨,有什麼見示嗎?”

石懷沙咳嗽了一聲,說道:“咳!這個……我們也不必轉圈子,還是直說的好!”

他說到這裡,雙目四下掃視了一陣,把每一個人都打量到了,然後才道:“我們由‘達木寺’追你到現在,只爲問你一句話,只要你告訴我們‘有’或‘沒有’,絕沒有其他麻煩,你看怎麼樣?”

古浪忍着怒火,說道:“有什麼問題就快問吧!”

石懷沙放低了聲音,說道:“阿難子是否把‘春秋筆’的下落告訴了你?”

古浪搖搖頭,斷然道:“沒有!”

石懷沙及谷小良氣得面色發白,古浪又道:“好了!我已經回答過了,二位請便吧!”

谷小良氣道:“我還要問你一句!”

古浪眼望江景,頭也不回,冷冷道:“快問!”

他那種漠然的態度,使得谷小良大爲不滿,但是他還是忍了下來,說道:“就算阿難子沒有告訴你,那麼你是否知道‘春秋筆’的下落呢?”

古浪冷然道:“不知道!”

桑魯歌見古浪推得如此乾淨,心中不禁好笑。再看那兩個老人,已經氣得變顏變色了。

石懷沙強忍着怒氣,說道:“古浪,你一個後生小輩,我們不願過分爲難你,你若是以這種態度相待,那你就太不聰明瞭!”

古浪轉過了頭,劍眉微揚,星目含威,說道:“你們問的問題我都回答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石懷沙氣得握了一下拳頭,聲音提高了些,說道:“好!那麼你現在到哪裡去?”

古浪很乾脆地答道:“重慶!”

石懷沙、谷小良很快地對了一下目光,谷小良緊接着問道:“去幹什麼?”

古浪嗤笑道:“遊山玩水!”

這一來可把兩個老人氣得怒火萬丈,谷小良跳了起來,叫道:“好小子!你好大的膽!看我不廢了你!”

他說着就要動手,卻被石懷沙攔了下來。

他們這裡一吵,驚動了整個酒樓,圍了很多人,有很多認識桑魯歌的人,都在捲袖子準備幫忙,桑魯歌連忙把他們喝止了。

谷小良又怪叫道:“小子!原來你仗着這姓桑的一點勢力,就這麼託大嗎?”

話未說完,桑魯歌已喝道:“住口!你這個胖賊!”

谷小良大怒,怪叫一聲,掄掌就想打,但被石懷沙攔了下來,叫道:“老谷!你怎麼像初入江湖一樣,動輒就要動手!”

谷小良氣道:“他沒罵你,你當然不火……”

聽了谷小良的話,古浪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時童石紅突然慌張地扯了古浪一下,低聲道:“況婆婆來了!我見她轉到正門了!”

古浪一驚,尚未說話,童石紅已道:“我要躲她,在重慶再見!”

一語甫畢,古浪還來不及攔阻,童石紅如巧燕一般,由窗口飛出去,落到了江邊的小船上。

樓上樓下立時一陣大亂,古浪向窗口望時,童石紅已然失去了蹤跡。

古浪氣得跺腳道:“管他什麼況紅居,竟把她嚇成這個樣子!”

才說到這裡,況紅居已然由梯口跑出來,扯着她鬼怪般的大嗓子叫道:“古浪,古浪,我孫女呢?”

谷小良在旁搶口道:“她由窗口跑出去了!”

況紅居一聲怪叫道:“哇!好大膽的丫頭!”

她叫聲方罷,人已如大雁一般,由窗口飛了出去,快速已極!

這時,又是一陣巨大的**,滿樓的人都衝向窗口,向下張望,一時人潮洶涌,幾乎要把這座樓擠垮!

古浪雙眉緊皺,忖道:“早知道有這些麻煩,也就不下船了!”

他在吵鬧中,喚過了小二,付了飯錢,對石懷沙及谷小良道:“走!我們找個清靜地方去!”

說着當先而行,石懷沙等跟在身後,這時大羣人潮,又擠向了樓梯口。

桑魯歌回過了身,大聲地喝叱了半天,才把人們止住。

但是當他們下樓後,人潮又追了下來,古浪等費了半天勁,才衝出了人羣,沿着江邊一陣急走,總算把那幹人拋開。

這時他們處身之處,是一片沙灘,也就是四川人所謂的“河壩”。

除了遠處有漁船外,附近很是空曠。

古浪停了下來,說道:“好吧!二位還有什麼見教,請趕快說,我還要急着趕路。”

石懷沙道:“古浪,有這麼多老人追逐着你,難道你真能應付得下嗎?”

古浪毅然說道:“那是我的事,與你不相干!”

石懷沙笑道:“話雖如此,不過也許有更好的解決方法,難道我們不能做個交易嗎?”

古浪尚未說話,桑魯歌已然道:“什麼交易,說來聽聽看!”

石懷沙道:“只要你把‘春秋筆’的下落說出來,我陪你去取,其他的人由谷老師應付去。”

古浪冷笑一聲道:“哼!他有這麼大的能耐嗎?”

谷小良面上一紅,說道:“那……那你就別管了,應付不了也與你無關!”

古浪大笑道:“倒蠻天真,難爲活了這麼大歲數,兩個人在一起,纔想出這麼幼稚可憐的辦法!”

谷小良及石懷沙被他一陣奚落,弄得好不難堪,但是他們並未發作。

古浪接着說道:“別說我不知道‘春秋筆’的下落,就是知道也不會答應你們!再退一步說,就算答應你們,‘春秋筆’還沒取到手,谷小良早被人家宰了八次了!”

古浪這一番話,把兩個老人說得暴跳如雷,尤其是谷小良大叫道:“老石,駕他走!”

他們雙雙向古浪撲來,疾似狂風暴雨一般!

古浪一聲冷笑道:“駕走?做你孃的夢!”

他身形一閃,兩個老人撲了空,古浪雙掌一分,左右兩掌分別向兩個老人的背後拍去!

古浪這一式讓得極快,雙掌招式也出得急,頗出這兩個老人意外。

谷小良大叫道:“你敢撒野!”

他肥胖的身子,倒也頗靈活,極快地轉了過來,雙掌一掄,向古浪的前胸拍來。

這時石懷沙也轉過了身子,叫道:“不要傷他!”

說着也要向古浪撲去,桑魯歌卻極快地攔住了他,破口罵道:“好不要臉!兩個老人打一個小娃兒!”

他掌隨口出,右掌如電,向石懷沙的背心疾拍過來,掌力沉渾,不在古浪以下。

石懷沙叫道:“反了!反了!”

桑魯歌笑道:“你到這裡來撒野,才真是反了!”

他們兩對老少,這時打在了一起,江邊傳來陣陣喝叱之聲。

驚動了遠處打魚的漁船,紛紛搖了過來,江岸上的人,也漸漸圍攏來。

不一會的工夫,人山人海,圍成了一個圓圈,把他們四人圍在中央。

他們雖然都是身經百戰,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動手,倒還是第一次。

古浪心不二用,按照阿難子及哈門陀所傳身法,使出了一套神鬼莫測的掌法。

也正因爲如此,古浪才能抵得住功力深厚的谷小良,而不見遜色。

這幾個月來,古浪按照阿難子所傳心法,調息盤坐,在不知不覺之中,功力大進,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這時施展起來,古浪只覺掌力強勁,身法輕快,與以前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心中大爲驚喜,忖道:“想不到阿難子的傳授,竟有這等神奇!”

練武之人,講究的是“功力”、“招式”和“氣力”,這三項之中,古浪先佔了兩項!

除了功力不如谷小良深厚外,古浪正當年輕力壯,氣力比谷小良大得多,如今使出了哈門陀所傳的掌法,在招式上也佔了先!

因之,谷小良盡了全力,仍然絲毫佔不到上風,他好不驚駭,忖道:“啊!數月不見,這孩子就像吃了仙果一般,真個是不可輕視!”

他精神一震,拳腳隨即加緊,比先前快了許多。

但是古浪所施,乃是哈門陀及阿難子二人所傳的精華,招式之奇妙不可思議,所以谷小良雖然厲害,仍然無法取勝。

那旁桑魯歌所使,乃是桑九孃親傳的一套小巧掌法,他也與古浪一樣,佔了“氣力”

與“招式”的先,才能與石懷沙對敵!

只見他們四人,如同四隻怪烏一般,前後左右飛舞不停,簡直分不出誰是誰來。

兩旁觀戰的鄉里漁民,都緊張地張大了嘴,隨着他們的式子發出了驚歎和喝彩之聲。

古浪及桑魯歌全神貫注,注意着兩個老人的一舉一動,見招封招,遇式破式,數十招下來,竟然沒有一點破綻!

這一來兩個老人有些急了,他們絕想不到,這兩個小孩子,竟給了他們這大威脅!

谷小良猛叫道:“罷了!我若不勝,跳江而死!”

古浪罵道:“呸!你不怕髒了河水?”

谷小良又是一聲怪叫,身形如球般飛了過去,右掌一揮,掌風凌厲,向古浪前額擊到。

古浪晃身讓過,身形猛然向下一矮,雙掌齊出,以雷霆萬鈞之勢,向谷小良小腹之下擊來。

這一招很是不雅,有些眼快的漁民看清了,都哈哈大笑起來。

谷小良滿面通紅,身子趕緊退後三步,扯着殺豬般的嗓子叫道:“該死的小王八!

竟敢戲耍我……”

他雙掌如同兩把斬刀一般,狂雨旋風般向下猛沉,十指箕張,以“太子搞瓜”的招式,分別向古浪的雙腕抓到!

古浪大喝道:“來得好!”

他竟不向後撤,反而趕上一步,雙掌猛然向兩下分開,“大鷹爪掌”,向谷小良的左右腰部,急如閃電般抓來!

谷小良方纔那一招是虛招,才發就收,同時向前跨了一步,準備古浪後退時好追擊。

卻不料古浪看出了他的心意,反而進了一招,谷小良向前一湊,二人立時相隔極近!

古浪的雙掌等於加快了一倍的速度,已然抓到谷小良腰部,喝道:“肥豬受死!”

谷小良猛覺腰部奇痛,大驚失色,知道上了當,拚命地向後一退;只聽“嘶”的一聲輕響,左右兩襟均被抓破,肚皮上也留下兩條血印,痛徹心肺。

他猛吸一口氣,止住了痛,人已氣得發狂,拚命地叫道:“好小子哇!”

他如同一隻猛虎般,向古浪撲來!

古浪佔了先機,但他仍沉靜如恆,身子一晃,已然退至老遠,所以谷小良又撲了個空。

他人本肥胖,這時衣服一破,露出了左右兩塊白肉,引起了觀戰人的一陣大笑。

谷小良此刻的心情,真個比死還難受,他行走江湖數十年,雖然吃過不少敗仗,但是栽在小孩子的手中,還是第一次!

古浪心中驚喜交集,忖道:“想不到‘青海派’的掌法竟是這麼好!”

他是一個持重的人,雖然佔了優勢,但絕不敢驕傲,反而加倍地小心,提防着谷小良更猛烈的招式!

果然,谷小良用雙手揉着肚皮,用一種極難聽的聲音說道:“好小子!今天我們不分個死活,我谷小良絕不離開此地!”

古浪冷笑道:“好!你就埋骨於此吧!”

古浪一再地激怒他,原是有用心的,因爲以谷小良的功力,如果沉着應付,時間一長古浪必然落敗。

但是,現在古浪惟一可以制勝的,就是在招式上取勝,所以他存心激怒谷小良,好在他拳風掌隙中尋破綻,然後以極精巧的招式,全力進攻!

古浪的判斷是正確的,所以谷小良雖然成名多年,一時仍不免吃了大虧。

古浪的話又激怒了他,只聽他狂叫道:“看誰埋骨於此!”

隨着這聲大叫,他身如旋風,挾着大片風沙,向古浪撲了過來!

他來的聲勢太驚人,四周觀戰的人,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古浪見他來勢太猛,便再度向一旁閃去。

谷小良如同瘋了一般,狂叫道:“別跑!小王八!”

古浪卻不理會他改變戰略,只是一味地閃躲,激得谷小良怒火萬丈。

但這時看來非常狼狽,腰際兩旁露出了血肉,渾身汗透,一身沙土,看來如同是一隻受傷的猛獸一般!

古浪知道他已經氣得快瘋狂了,忖道:“我再激他一激,少時便可伺機取勝了!”

所以他毫不心急,沉着應付,每一次谷小良憤怒地撲來,都被他巧妙地躲開了。

石懷沙與桑魯歌動手之際,看到這種情形,也不禁頗爲擔心,叫道:“老谷!不要着了他的道!”

谷小良卻狂喊道:“你別管我……”

接着一聲大喝,再度衝出,古浪以哈門陀所傳的絕招輕功,不住地閃躲着。

他忖道:“哈門陀所傳‘提瓶上樹’,果然是妙用無窮……”

在“達木寺”,哈門陀曾經嚴格地訓練過他,所以他這時輕功已在谷小良以上!

石懷沙看得心驚,叫道:“老谷你莫急!”

可是谷小良已急得快瘋了,如同一隻瘋狗一般,東衝西撞,叫道:“你少管閒事!

我非斃了他不可!”

石懷沙看情形不對,忖道:“我先把這小子打發了再說!”

他舍開谷小良,連忙加緊招式,但是桑魯歌也是師承有名,不是輕易可以打發的。

谷小良又連撲了兩次,都落了空,急得哇哇大叫。

古浪見狀忖道:“現在時機已到,已無再耍下去的必要了!”

這個少年奇人,決心在這一戰中,把谷小良折於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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