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夔州城破,易興陽、陳虎等回武昌覆命。王克平深知興陽私自調兵,又火拼督軍,於光乃胸心狹窄之人,必不會善罷干休,慌忙派蔣懷斌穩赴衡州,向軍師和元帥稟報此事。馮平同劉尚聽罷,大驚。馮平嘆息道:“那陳友諒本是個肚小難容之人,對我心懷警惕,若是得知此情,不但興陽性命不保,我義軍也難免遭遇不惻。”劉尚一聽,也不免擔心,道:“如此奈何?”馮平道:“現只有速派人赴武昌,向熊、張二位太尉說情,請二人在陳天子面前保奏,纔可保興陽性命。”又道:“興陽雖勇,然性直驕橫,眼裡容不得沙子,照此下去,仍不免得罪上司,連累我義軍。總要想個法子,讓其卸其軍職,回到衡州罷了。” 蔣懷斌道:“要想讓易將軍解甲歸田,那還不容易,請元帥奏明天子,言易將軍之莽撞過失,違抗軍令,建議削其軍職,解甲歸田就是了。”馮平搖搖頭道:“你說得輕巧,哪有這等容易!興陽乃我義軍一等上將,其功夫遠在各將軍之上,作戰勇猛兇悍,無人能敵。如此大將,對陳友諒之流,一定是要麼重用之,要麼必除之,豈能放虎歸山。”蔣懷斌一聽,大驚,道:“如此說來,興陽命危矣。”馮平只得道:“貧道倒有一計,只是手段殘忍些,倒能救興陽一命。”劉尚、蔣懷斌忙問何計,馮平道:“只有讓興陽自殘,或傷手腳,讓其不能再有戰力,纔可保其性命。”劉尚道:“如此勇將,年紀輕輕,就讓其自殘,豈不可惜!再說了,那興陽豈能從命?”馮平道:“興陽生死,關係我義軍軍心及將士前途,決不可等閒視之!我觀如今天下,元朝滅亡只在旦夕,一旦元朝滅亡,必是各義軍勢力相互殺戮,以奪天下。我衡州義軍一旦消滅了元軍,便是大功告成之日,解甲歸田之時,萬勿與其爭天下之利而爲其效命。”劉尚道:“軍師之言甚是。我義軍滅元興漢,義不容辭,若是自相殘殺,決不能參與。既如此,只有照軍師之意辦了。”馮平便安排蔣懷斌:“你速去尋興陽,令其在回武昌之前自殘之,只要不傷筋動骨,能醫治好即可。如其不從,可讓王克平勸導他。”一面請來徐福,向徐福說了興陽之事,徐福一聽,大驚,道:“興陽危矣,如此奈何?”馮平安慰道:“你且勿慌,吾已作了安排。你帶上三個親隨和禮物,速赴武昌,拜訪熊太尉和張太尉,言明興陽之事,務請二位大人在天子面前替興陽降罪,保舉興陽歸鄉養傷便是。” 蔣懷斌、徐福聽了,忙分頭行事,各奔東西。
卻說徐福憂心沖沖,不敢怠慢,帶了三個隨從,星夜兼程,到了武昌,先找到熊天瑞住處,當晚便在熊府對面一客棧往下,打點好禮物。次日天一亮,便往熊府而來,向門衛遞上名帖。門衛道:“你來得不巧,大人剛剛上朝,你要見他,須待大人散朝後方可。”徐福一聽,不免心急,只得向門衛遞了一包碎銀,門衛一見,歡喜收了,徐福便道:“不瞞兄弟說,兄弟此次前來,有緊急要事要稟,不知太尉何時散朝,若是晚了,如何是好,怎樣早些得見?”門衛道:“大人上朝,也說不定,也許不消一個時辰便回,也許一天到晚也回不了。既然客官有急事要稟,我便派人在朝門前守候,打探打探,如大人在朝中無事,便催他回家即可。”徐福一聽,歡喜道:“全賴兄弟關照。”一時便見門衛傳出一個人來,吩咐如此如此,徐福一見,忙又向來人遞出一包碎銀,只見那人收了銀,歡喜去了。那門衛便請徐福到門衛室喝茶,徐福道:“不打攪兄弟了,我便在對面客棧觀望,如若大人回家,兄弟也看得見。”門衛一聽,只得罷了,徐福回到客棧,專候熊太尉回府。
誰知到了中午,哪裡見得熊太尉的影子?正在焦急,卻見那前去守候的人匆匆回來,徐福一見,忙上前打問,那人道:“熊大人散了朝,便被張大人請去張府去了,說是有要事相商,現已到了午飯時,恐這二人必在張府吃飯了,這二人午聚,必要喝酒,沒有幾個時辰,怕是回不來。”徐福一聽,想自己正好還要找張太尉幫忙,如今二人在一起,豈不正是機會,也省得分頭找了,忙對那人道:“兄弟正要找熊、張二位大人,兄弟若是方便,可否帶兄弟一同去張大人府?”那人點了點頭,道:“隨我來吧。”說着往前要走。徐福忙道:“兄弟請等等。”一面吩咐兩名隨行人員,一人收拾一擔禮物,送往熊太尉府上,另一人收拾一擔禮物,送張太尉府上。隨人答應去了。徐福吩咐妥當,便隨同那人往張太尉府上來。
原來這日早朝,有於光同黨樞密院太師鄒普勝奏報,言衡州義軍易興陽不僅攻打夔州之戰屢屢失利,而且還不報督軍調度,私自從黔陽調兵,督軍因戰時失利追究易興陽之責,易竟當堂頂撞,並提劍與於督軍火拼,幸衆將拚死相勸,才使督軍倖免於難等情。陳友諒一聽,大驚,對張必先道:“鄒太師所言,可是事實?這易興陽如何這等不知法度?”張太尉奏道:“這易興陽與於督軍火拼之事,臣尚不知情,正待查報,至於私自調兵之事,乃因其欲渡江攻城,並無水軍,戰事緊急,若是報督軍請調武昌水軍增援,乃遠水難解近渴,故臨時調黔陽水兵應急。”陳天子道:“私自調兵之事,先且不論,只是這火拚督軍之事,乃抗上之舉,如何饒得!着速派人將易興陽押來都城,嚴加訊問。”張太尉一聽,慌忙奏道:“皇上且息怒,易興陽雖其罪難饒,然其乃衡州義軍首將,不僅武功高強,在衡州義軍中,除大將軍劉尚外,無有其上者,而且功勳卓著,此次衡州義軍剛破三城,戰功赫赫,我尚未嘉獎其將士,就貿然將易興陽興師問罪,恐惹怒劉尚和馮平,將士不服,激發兵變。還請皇上慎之。”鄒太師一聽,哼了哼,奏道:“衡州義軍破城有功,也是我督軍用兵得道,指揮有方,難道其仗着有些功夫和微薄之功,就可以目無法度,胡作非爲麼?此等義軍,若不以軍法處之,警戒其威,乃爲我大漢之隱患,還望皇上三思。“陳天子道:“二位愛卿所言,各有道理。先着人喚易興陽進都,等查明真相後,視情處置;着衡州義軍且勿入都,在城外江岸駐紮,無傳不得進入都城。”張、熊、鄒等一聽,不好再奏,只得罷了。
這張太尉出了朝,哪裡放心,只得請熊太尉一同到自己府上,共商對策。到了府上,已是午飯時分,一面令家人備飯,一面坐下商談。張太尉道:“看來,鄒大師所奏,並非虛言,易興陽之事,凶多吉少,只怕興陽若是問罪,即便是不激義軍兵變,也會大大動搖軍心,陳天子已將此義軍歸我等二人屬下,若是有變,我等必受牽連,如何是好?”熊太尉道:“此事,不知衡州劉尚、馮平知否?是否派人赴衡州,請二位定奪?”張太尉一聽,搖了搖頭,道:“那易興陽即日便到大都,我等要問劉馮二將軍,也是遲了。”
二人正在苦想對策,卻見家人來報,道:“門外有人自稱衡州劉尚屬下,持馮軍師急信,有要事同大人急商。”張太尉一聽,不禁喜出意外,道:“定是劉、馮二位已知情,派人出主意來了。”忙令請進。就見徐福進來,向二位施禮畢,道:“在下衡州武岡路府推官徐福,奉劉將軍、馮軍師之命,特來拜見二位大人,請救在下之侄婿易興陽性命。”張太尉一聽,忙請徐福坐了,道:“你來得正好,我二人正要問劉馮二將軍有何主意,能使易興陽化兇爲吉。”徐福道:“興陽衝撞督軍一事,劉、馮二位將軍已盡知,軍師已知興陽凶多吉少,已派蔣懷斌將軍速去興陽回都城路上堵截,令他自殘,再派下官前來拜見二位大人,務請二位大人在天子面前美言保舉,以免遭不測。”張太尉一聽,搖了搖頭,嘆息道:“好好一位無敵英雄,如此自殘,豈不可惜!”熊太尉也道:“軍師還有何主意可救易將軍?”徐福道:“軍師此舉,也是逼不得已。易將軍之罪,不光是自己性命難保,還會連累衡州義軍,擔心激起兵變,壞了大事,即便不會激變,也難免遭皇上心存戒心,且以興陽的性子,秉性難改,長此下去,仍遺禍無窮。只要興陽能免罪,既可救興陽性命,也可穩定軍心,使皇上放心。還望二位大人三思。”張、熊二人聽了,只是沉默不語。
不一時家人來報,午飯已備好。張太尉忙請熊、徐二人入席。徐福連忙推辭,道:“下官豈敢與二位大人同席共餐?”張太尉笑道:“既到了這裡,還分什麼彼此?何況也是家常便飯而已,我等還有要事要商,正好邊吃邊聊。”徐福一聽,只得同二人一同入席,三人把酒共盞,共議救興陽對策。徐福忙喚了隨身人員,飛馬沿途追蔣懷斌,向其報知此事,隨人慌忙而去,不提。
卻說易興陽等奉命率大軍回武昌,次日一早開拔,大軍沿長江順流而下,當晚在峽州宿營,不日便到了仙桃,離武昌不到兩百來裡,見天色已晚,便下令宿營。卻見蔣懷斌快馬奔來,見了興陽,氣吁吁道:“將軍回軍如此之快,差點錯過了,要是錯過,就要壞大事了!”興陽等一驚,忙問何事,蔣懷斌道:“此處不是說話之處,且找個偏靜之處,同陳將軍、王將軍和洪將軍一同來議罷。”興陽大軍尚未安營設帳,只得找了一家客棧,訂了房,安排下來。
蔣懷斌便道:“易將軍如此回都,可知大禍臨頭了麼?”興陽等大驚。蔣懷斌便陶出軍師書信,給興陽看了,道:“吾一路行來,又見徐將軍差隨從火速追來報信,稱於光同黨樞密院太師鄒普勝,已向陳天子奏報易將軍私調異軍,火拼督軍之事,又言易將軍夔州之戰,屢屢失利,損兵折將,幸於督軍臨戰親帥指揮,才反敗爲勝等。陳天子一聽,十分不悅,已着人將易興陽押來都城,嚴加訊問,幸張太尉力保,才準易將軍先且回都,查明後處置,令我義軍不得回武昌,只在城外待命。想一旦坐實將軍火拼之事,定是凶多吉少。”
易興陽一聽,不禁大怒,道:“於光此賊,顛倒黑白,惡人先告狀,欲置吾於死地,吾與他勢不兩立!”王克平勸道:“小主人且息怒。那鄒太師所奏,雖將夔州之戰之功居於於光,戰敗之責推給你,是爲顛倒黑白,然你私自調兵,火拼督軍之事,並未虛言。此事不難查明,若如此,這陳天子豈能容你!軍師來信請你自殘,是不得已而爲之,只有如此,才能救你性命!”興陽哪裡能忍,恨恨道:“我易興陽乃堂堂一上將,豈是貪生怕死之流,吾偏要上朝,當面與之對質,吾要死,也得死個明白。”蔣懷斌勸道道:“易將軍之稟性,軍師早已瞭如指掌,吾來之時,軍師反覆叮囑,興陽生死,豈止是其一人之事,易將軍乃我義軍一等一的首將,驅陣殺敵,戰功赫赫,破夔州之功,衆將士盡知,若是遭遇不測,必會令衆將士心寒,動搖我義軍軍心,更有可能激發兵變,若是我義軍有異動,想陳天子也不會不小心防範,若是有激變之態,豈能袖手旁觀,必毫不留情,斬盡殺絕。這是其一,其二,易將軍其功夫遠在各將軍之上,作戰勇猛兇悍,無人能敵。如此之將,對陳友諒之流,一定是要麼重用之,要麼必除之,豈能放虎歸山。其三,軍師早已有言,我義軍此次攻了三城後,宜休養爲主,非元軍不戰,待元軍消滅殛盡後,逐漸退出戰陣,切不可爲其爭奪天下而殺戮同胞。待戰事已息,便解甲歸田,養老終生。故軍師纔想此下策,將軍自殘後,已失去戰力,不能再臨陣參戰,想陳天子必可放鬆對將軍的防範,軍師已派徐將軍專程赴武昌找張、熊二位太尉,設法請其在天子面前說情,爲將軍保奏,想將軍既在張、熊二位大人麾下,易將軍若是受罰,張、熊二位太尉也擺脫下了干係,故二位太尉必會盡力說情開脫。軍師之意,還望易將軍三思。”
王克平一聽,深爲軍師之深謀遠慮歎服,對興陽道:“沒有想小主人的性命,關係到我整個義軍存亡!既然軍師計謀得如此周到,你還有何話可說,遵照軍師之令辦罷。”興陽一聽,悲憤不已,仰天長嘆,道:“想不到我興陽戎馬半生,卻落得如此下場!”陳虎道:“易將軍要行此舉,我等無不心痛,既然如此,也請將軍小心處之,既要過了陳天子那一關,也不可真的傷了筋骨,連累自己後半生。要是讓他們察覺到將軍是自殘,其罪更大。”蔣懷斌道:“如何自殘,吾已想好,吾在來的路上,途經一山谷,兩旁都是懸崖沙石,想是這些天連下暴雨之故,有幾處塌方,滾下不少亂石。將軍可在此處擇一恰當之地,以石快砸腿,就稱途經此處時,被山上滾石落下,將軍坐騎受驚,將將軍掀下馬來,被滾落的石塊砸傷。”衆人聽了,點頭贊成,極力勸說興陽,興陽只得依了。
卻說這日天子早朝,有臣奏報,稱易興陽將軍所部已班師,在城外江對岸候命。那興陽在回程途中,突遇山石滾落,被落石砸傷,現生死未知,不能面君。陳天子一聽,大驚,道:“可有性命之憂?”就見鄒太師奏道:“熊、張二位大人已將興陽遇險之事告知了臣,臣已派人細細察看之,所奏屬實。現易將軍右腿被砸斷,正在醫治,應不會有性命之憂。”陳天子聽了,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便問:“誰來面呈夔州戰況?”張太師奏道:“現有懷遠將軍陳虎、信武將軍洪可郎、王克平在殿外候命,陳將軍先是率軍攻克峽州,後又隨同於督軍率軍攻克夔州,戰功顯著。”陳天子准奏,着陳虎、洪可郎、王克平入殿奏報。
不一時,陳虎等被傳入殿,三呼萬歲畢,便直奏夔州戰況,又如實奏報了私自調兵及火拼督軍情形,奏畢,陳天子道:“如此說來,夔州之戰,實是易興陽之功,私自調兵之事,實爲戰事所需,可免罪,然火拼督軍,也是實有其事,罪不可赦。”張太尉奏道:“易興陽火拼上司,按律當重辦,然鑑於事出有因,後又攻打夔州立下頭功,功可抵罪。現又摔傷致殘,望皇上降易興陽從三品爲正四品之職,享受俸祿,回家養傷。”鄒太師奏道:“易興陽雖攻城有功,且摔傷致殘,然火拼上司,目無上尊,如若不予重處,恐其其他各將領仿效之,我大漢何以立威?督軍人身安全何以保障?軍令何以施行?還望皇上三思。”熊太尉一聽,忙奏道:“鄒太師所慮,也無不道理,殺興陽也可以儆效尤。只是衡州義軍自入我大漢麾下以來,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戰功卓著,其對我大漢忠心可鑑,對皇上赤膽忠誠,絕無二意。易興陽雖性情魯莽,卻忠勇剛直,原在義軍劉尚、馮平屬下就一直如此,今雖與督軍有衝突,也是事出有因,興陽對皇上之赤膽忠心,唯功可表。何況現已傷殘,已是廢人一個,皇上若念其忠勇,不降罪而反以撫卹之,一者可獎賞勇者之功,二者可安慰義軍之心,反可讓衡州義軍感皇上之恩,忠貞不二,赤心圖報。請皇上明決。”陳天子一聽,笑道:“聽熊愛卿之言,仍仁愛之臣也!目今我大漢仍在用人之時,既然衡州義軍攻城有功,易興陽事出有因,且免予追究。”便依張、熊二位太尉所奏,下旨降易興陽正四品之職,享受俸祿,回家養傷。張、熊及陳虎等聽了,慌忙謝恩不已。
王克平謝恩畢,便跪稟奏道:“末將王克平有事要奏皇上,因易興陽是末將主人之子,十幾年前主人曾遭元朝官府陷害,少爺全家被殺,老爺被抓之前託末將管好少爺,今日少爺已是殘廢之人,末將也已年過花甲,不能再爲皇上效力,欲與少爺一起同往,也好有個照應,望皇上恩准。”陳友諒見王克平白髮蒼蒼,看似不宜在軍中效力,點了點頭,道:“孤家念你忠僕之心,易將軍又無人照顧,可按現軍職享受俸祿,一同回鄉歸老罷。”王克平一聽,歡喜謝恩。陳友諒道:“現襄陽、峽州、夔州三城已破,乃衡州義軍之功,寡人甚慰,張愛卿代寡人犒勞三軍罷。”張、熊二位太尉謝恩畢,各自退朝。
張、熊二位太尉出了朝,便來看興陽傷勢,原來興陽心中悲憤,在山谷揮石砸腿時,一時岔怒不已,未免下手太重,將自己的右腿砸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王克平一見,心疼不已,不禁哭道:“小主人何必如此!”興陽也不答話,一時疼痛難忍,早已有醫官上前包紮,幸未砸斷筋骨,被人扶上了馬,到了武昌城,因流血過多,加上連日勞累傷神,已時昏迷不醒,一時陳虎、王克平等衆將都慌了神,忙請了城裡名醫看視,調理些補血益氣湯藥餵了,才慢慢甦醒過來。
早有人依計連忙報與鄒太師,鄒太師一聽,冷笑道:“怎如此湊巧!一定是這興陽自知死罪難免,故自殘以避禍。”只得親自前來看視,卻見興陽右腿已血肉模糊,紅腫如鬥,已是神志不清,想如是自殘,不致如此重傷,又派了快馬到山谷探查,快馬探查回報,與所述無異,並取回帶血石頭爲證,這鄒太師纔信以爲真。
這張、熊二位太尉見了興陽傷勢,俱嘆息不已,對興陽道:“兄弟如何下得如此重手,要是斷了骨頭,豈不落得終身殘廢,還有性命之憂!”興陽道:“只怪末將魯莽,連累二位大人爲末將操勞,實有愧恨有加,二位大人之恩,犬馬難報!”張太尉嘆道:“將軍戎馬半生,功夫超羣,智勇無比,戰功赫赫,卻落得如此下場,我大漢失此大將,實是令人痛心不已。”熊太尉也道:“將軍不能再爲皇上效力,乃我大漢巨大損失。幸皇上憐恤,不忍加罪,將軍能從此遠離是非之地,安心養好腿傷,享受天倫之樂,也不失爲不幸之大幸。”興陽、王克平等聽了,更是感激不已。張太尉道:“熊大人說得對,此地不是久留之地,還請將軍不便在此久待,早些回衡州罷,以免夜長夢多。”興陽、克平連連謝了,張、熊二位又吩咐了些話,揮手告別。王克平只得連夜收拾行李,次日一早,泣別陳虎、可郎等將士,出城回衡州。
王克平等一路疾行,過了湘江渡口,便見徐貴、徐小紅、劉道成、王六等率數十人在江對岸迎候。徐小紅一看興陽傷勢,悲傷不已。劉道成對興陽道:“軍師已知易將軍傷勢,擔心延誤治療,有危性命,讓我等前來迎接,並已請了靈龜道長專程趕來,爲將軍治療。”說畢,便引了靈龜道長過來,興陽一見,驚喜不已,道:“不想一別恩師十數年,今日才得相見。”靈龜道長也不及答言,只是先看了興陽傷勢,道:“幸好未斷其骨,然腿部已大面積紅腫,如不及時醫治,便會發炎膿腫,若是各位將軍相信貧道,還是請到貧道道觀一治,如何?”王克平聽了,只得依了,徐小紅道:“那道觀哪有家裡好,請師父到家裡醫治便了。”靈龜道長道:“夫人有所不知,道觀雖是寒酸些,卻也有各種醫治藥方和醫具,且一些藥材,山上可就地取之,觀中也是安靜之地,不甚打攪,可讓將軍專心養治。”徐小紅一聽,只得罷了,卻道:“那就讓我一同上山,在身邊照顧罷。”靈龜道長爲難道:“觀上均是男人之處,未有女子出入,夫人若去,恐有諸多不便。”徐小紅一聽,只是哭泣,徐貴只得勸道:“興陽有道長專心醫治,你便放心好了,我等專候興陽康復後,再接下山就是。”興陽也對徐貴父女道:“興陽此次跟師父上山,只是想清靜些時,請告元帥和軍師,不要讓更多的人知道,前來打攪。當朝不明,賢愚不分,還望岳父轉告元帥和軍師,要多加留意就是。”遂辭別徐貴、徐小紅等,隨同靈龜道長離去,徐小紅等只得含淚依依辭別。
且說前任寶慶路府總管尤忠,自劉尚義軍攻下寶慶城後,決意辭官回老家務農,後在永州城內開了一家米行,畢竟當過路府總管,人脈極廣,倒也生意興隆,與衡州歐、梅兩家也有生意往來。
這日這尤忠到衡州打理生意,歐成正要在家宴客,聽說此事,慌忙來見歐成,二人一見大喜,歐成道:“難得尤大人親臨衡州,今日正好家裡來了幾位客人,請大人一定到寒舍一聚。”尤忠呵呵笑道:“你的客人又不是我的客人,何嘗讓吾去陪!”歐明也嘻嘻笑道:“今日我家的客人,大人都認得的,我且不說,你到我府上一看,便曉得了。”強拽硬拉,將尤忠拉到府上,原來劉尚、馮平、徐貴、劉道成和王六早已在歐府聚齊,見了歐明回府,馮平道:“你請我等喝酒,自己卻不見了,把我等齊齊的涼在這裡,是何道理?”歐明呵呵笑道:“我臨時出去,是聞知衡州來了一位貴客,特前去請了他來,你等也來認認罷。”說罷把尤忠拉到衆人跟前,劉尚、馮平一見,俱驚喜不已,劉尚道:“我道是誰,原來卻是總管尤大人!今日得見,真是大喜之事!”這尤忠見了劉尚、馮平,也是大驚,道:“小的已是一介平民,豈勞元帥軍師掛念,在下打擾了。”劉尚道:“尤大人何必過謙!今日衆位,不論高低,都是酒民。”歐明忙將尤忠同衆人一一引見,衆人寒暄畢,馮平忙熱情攜了尤忠的手,上席入坐,一時酒菜上來,衆人俱各歡喜,把盞暢飲。
馮平道:“久仰尤大人之爲人,還是尤大人有遠見,拋掉官場名分,安心做一個避禍享福的平民,我等不如也。”尤忠道:“世道混濁,昏君在朝,小人當道,好官清官難有作爲,故此厭倦官場,如今幸有義軍管轄,已得太平,也是老天有眼,百姓之福。”
馮平嘆息道:“衡州之治,只是暫時,只有元朝儘快消亡,來一個清廉明主統治,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纔好。只是當今天下形勢,更是令人難測,尤大人久在官場,不知有何見教?” 尤忠一聽,抱拳道:“在下一小平民,敢在各位大人面前妄言,何況在下已久離官場,不去操心天下之事。”馮平笑道:“我等並不是外人,尤大人學識淵博,見多識廣,何必過謙!” 尤忠笑道:“要說談論天下局勢,非軍師莫屬,在下豈敢在軍師面前弄斧!在下正要討軍師的高見。”馮平微一笑,伸出手指,便道出一番雄論來。
有分教:
濁酒閒談天下事,醉眼投箸論羣雄
但得天下太平日,便是英雄解甲時。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