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日,晨,八點半。
某國『政府』在東京舉行記者招待會,外相廣田弘毅代表某國天皇和『政府』,宣佈從即日起,某國正式退出國聯及下屬的一切組織和機構,退出《九國公約》,不再履行任何國聯和華盛頓會議制定的各種相關義務。
廣田弘毅宣稱,兩國戰爭是中國和某國兩個國家的內政,不針對其他任何國家,但是也不希望第三國進行干涉。某國『政府』將保證各國在華權益不受侵犯,僑民人身安全得到保證。某國『政府』強調,兩國戰爭的本質,如果中國『政府』懸崖勒馬,從即日起參加德日《協定》,而使赤化主義絕跡於東方,這是唯一可以確保和平之途徑。
在某國『政府』的記者會結束一小時後,德國『政府』宣佈,“元首原則上同意某國『政府』的觀點,期盼中國『政府』懸崖勒馬”,發言人鄭重指出,“中蘇兩國『政府』於上月下旬簽署的《中蘇互不侵犯條約》,是對資本主義世界的嚴重威脅,中國『政府』應懸崖勒馬,主動中斷與蘇俄的合作,以示誠意,並向兩國兩國提出加入《反共協定》,這是兩國停火的前提,各國應充分予以考慮。”
美國『政府』隨後也舉行了新聞發佈會,發言人在會議上說,“羅斯福總統理解某國『政府』在防止全球出現赤化中所做的努力,美國對兩國衝突將依舊保持期待態度”,發言人宣佈,“美國對兩國戰爭將不會施行中立法,美國將一如既往地與兩國兩國進行正常的國際貿易。同時,美國『政府』將在中國進行爲期三個月的撤僑行動,逾期仍留華者,後果自負”。
意大利『政府』的新聞發佈會上,墨索尼裡元首竟然親自光臨現場,稱某國正在充分行使一個有責任感的大國所能發揮的重大作用,這正如意大利加諸於埃塞俄比亞的戰爭,又如現在西班牙正在進行的內戰,完全是站在國際主義的立場,墨索里尼本人持讚賞態度。隨後,墨索尼裡表示,意大利將加大和某國的經濟與軍事合作,最新的構想是想邀請某國艦隊在地中海進行一次聯合軍事演習。
由於德、美、意三國的先後表態,因上海租界日漸衰落利益嚴重受損、並就本月二十五日英國駐華大使許閣森的轎車遭遇敵軍戰機轟炸一事向某國進行嚴正抗議的英國,還有近來在安南近海遭遇某國軍艦頻頻『騷』擾客輪和商船的法國『政府』,原本想依照國聯和《九國公約》相關條例,對某國進行嚴厲制裁,但看到美國『政府』竟然站在某國一方,恐懼美國與德國、意大利、某國走在一起的英法兩國,不約而同地取消了記者會,扔掉厚達數十頁的譴責某國『政府』的稿子,偃旗息鼓,對此保持沉默。
隨後,英國爲增強遠東駐軍,派出軍官197人,兵士1150人,在英國軍港登船,開往中國,法國也羞答答地從國內派出618人的隊伍,還有兩艘驅逐艦,前往安南,以鞏固其遠東防禦。
對中、日局勢徹底失望的英法兩國,開始組織大規模的撤僑行動。
由於美、英、法等國的綏靖政策,事實上從某國宣佈退出國聯和《九國公約》這一刻起,國際上所有針對某國侵略做出的懲罰『性』決議,便就此付諸流水,一切制裁手段,都只留於紙面,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終歸還是要用實力來說話。
九點,杭州城北面,拱宸橋。
拱宸橋原本是某國人在杭州開闢的租界區,設有商埠、海關、水警廳等設置和機構,滬杭鐵路專門開闢了一條支線與之連接,可見拱宸橋區域的商品交易量之大。
隨着某國撤僑,閒置的拱宸橋地區自然而然地回到中國『政府』的手裡,此刻,這裡便是安毅在杭州的臨時下榻地。
說來也奇怪,或許是上司的叮嚀,又或許是敵軍的飛行員對拱宸橋的日式建築帶有某種狂執的偏好和不忍破壞的情緒,兩國空中大戰爆發十日來,這片佔地兩三平方公里的區域,硬是沒有被破壞一棟建築,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
臨近京杭運河邊的一棟二層日式閣樓,安毅站在二樓和室的榻榻米前,大發雷霆:“早知道老子乾脆點兒,先派出飛機把大橋炸斷了再說,省得像現在這樣被人忽悠,兩個師風塵僕僕調到杭州來,喲呵,人家給你說某國人都跑光了,現在整個錢塘江北岸只剩下一片某國人扔下的垃圾,『操』他『奶』『奶』的!”
一旁的參謀長楊飛、作戰處長作戰處長方鵬翔、新二軍軍長葉成、十六師師長王敘倫、四十四師師長傅冠捷等將校噤若寒蟬,他們很難見安毅發這麼大的火。說來也是,向杭州開拔的一路上,對付天上敵軍的戰機,打打停停付出不小的代價才趕到,卻被告知錢塘江北岸的敵軍連夜開拔溜回南岸了,守軍是在今天天亮後發現情況不對,派出小股部隊偵察才發現這一異狀的,一干弟兄憋着一口氣要享受一番把鬼子包餃子的美味大餐,現在卻說材料不夠宴席泡湯了,換成誰也沒有好脾氣。
沈鳳道安慰道:“別生那麼大的氣,這樣對身體不好。雖然說沒逮着鬼子的尾巴是有點兒憋屈,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避免了咱們大量人員的傷亡。敵軍佔據杭西山地優勢地形,經過多日搶修,已經構築了包括防炮洞、交通壕、機槍掩體在內的完備防禦體系,咱們得花多少人命才能夠把那些陣地拿下來?兩國兩國交戰,本來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多這幾萬少這幾萬,影響不了大局,要是每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都生這麼大的氣,我估計沒等到某國人被趕跑,你就給活活氣死了......”
安毅忍不住笑了:“老沈,我發現你越來越會勸人了......好吧,現在大家說說看,敵軍退回錢塘江南岸了,這個橋還炸不炸了......”
葉成理所當然地道:“既然某國人已經退回了南岸,我的兩個師已經堵到了橋口,他們再想過橋,千難萬難,因此炸不炸都無所謂。但是,我們新二軍是機械化部隊,最需要便捷的交通運輸,一旦把大橋炸了,我的新二軍的坦克和裝甲車難道遊過錢塘江去嗎?因此,橋還是不炸的好!”
畢業於黃埔三期北伐時就加入安家軍的四十四師師長傅冠捷卻有不同的意見:“浙東水網密集地帶,本來就不適合機械化作戰,紹興和寧波周邊地區,溪流水田遍佈,機械化部隊陷身其中,很難發揮重大作用,因此新二軍作爲一股戰略威懾力量,其實比直接參戰作用更大。
“想想這次杭州之戰,新二軍一到杭州,敵軍不就萎了嗎?原本卯着勁兒地猛攻杭州西門,結果新二軍坦克師一『露』面,敵軍就縮了回去,大量挖掘反坦克壕,佈置反坦克地雷,忙忙碌碌好幾天,由進攻一下子轉爲防守,這不是怕了咱們的坦克是什麼?所以一動不如一靜,還不如把大橋給炸了,方便咱們抽調兵力,先把浦東那股敵軍幹掉再說。”
房間裡嗡嗡聲不斷,大家都盡情地討論起來,這時西南方突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安毅與一干將領對視一眼,立即走到電話機前,詢問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很快前出至杭西山地搜索敵軍特攻隊蹤跡的安家軍特種作戰司令安晉少將覆電:敵軍炸燬了錢塘江大橋,並開始在江南構築防禦陣地,看來是要據險死守了。
安毅與衆將相視一眼,均爲敵軍的選擇感到驚詫,廢了這麼大的心思,連四發轟炸機集羣的戰術都用到了,爲的不就是突破杭州防線,進而威脅南京嗎?怎麼就這樣虎頭蛇尾地縮了回去?敵軍要幹什麼?
楊飛憂心忡忡地道:“敵軍這分明是在收縮兵力......難道他們想要強攻浙西一線?二十多萬敵軍,再加上戰機助陣,威脅很大啊!”
當年跟着顧長風從匪窩裡帶出來的王敘倫點了點頭:“很有可能,一旦越過會稽山、四明山和天台山,浙西的平原地帶還是不少的,我還記得當初咱們從老南昌一路打到杭州,沿途城鎮安定富庶,這小鬼子若是闖進浙西,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會遭難。”
安毅有些自責地道:“這次浙東八百萬父老鄉親遭難,我們還是負有一定責任的,畢竟海面偵查是咱們負責的,出了此等紕漏......”
“看看,你又來了!只有抓賊的,哪裡有夜夜防賊的道理?”沈鳳道頗不以爲然地說:“誰能想到,小某國竟然會學咱們魚目混珠,使出巧計騙取城池、海防衛所和要塞的?咱們的飛行^H小說?都市小說員又不是神仙,誰能想到地面上和友軍穿着相同軍裝的人,會是某國人?這件事告誡我們,千萬不要小看某國人,他們的模仿和學習能力很強,現在我終於明白你爲什麼在華北戰場,一再要求謹慎使用火箭筒和新武器的原因了,肯定是怕鬼子發現了,反而用來對付咱們......”
“沒錯,小某國不僅模仿能力很強,而且創新精神也不錯,看看這次的四發轟炸機結羣作戰戰術,這應該是全世界頭一份兒,有了這次空戰的影響,我想德國人也會研製威力巨大的四發轟炸機,估計以後歐洲不會太平了!”
安毅想了想,又道:“我覺得浙西一線我們的壓力不大......現在石珍六十九軍兩個師已經開到了老南昌,不日就可以進入浙東,再加上李金龍大哥正在向南昌開拔的新八軍,還有二十六軍的教導師,我們在浙東一線已經有了八個師,應對這二十多萬敵軍,僅僅用於防守應該夠了。等所有輕重火力到齊,咱們航空大隊的戰機數量補足,老子反而要主動出擊,收復浙東,不然被這些孫子牽着鼻子走,滋味不好受。”
衆將輕鬆地笑了起來,以八個師十六萬軍隊,能夠坦然地說要反攻二十多萬敵軍,在當前中國軍隊中,恐怕是絕無僅有,也只有裝備和武器先進,訓練紮實的安家軍纔有這樣的底氣。
這時候劉卿匆匆走上樓,來到和室,看到一大羣將校在房間裡談笑風生,笑着說了聲“大家好興致啊”,便大步走到安毅身邊,遞上兩份剛剛收到前後間隔時間不久的電文。
安毅看完後,將電文傳遞給身後諸將,臉上泛起一絲淡淡的憂『色』:“第一份電文,某國『政府』的新聞發佈會,無異於宣戰宣言,第二份乃題中應有之義,敵軍集結大軍,率先在南口一線開火,預計接下去戰火會越燒越大,真正的考驗來了......”
南京,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辦公室。
一大早,蔣介石就接到杭州方面的急報,敵軍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我軍即將炸燬鐵路大橋欲將其江北部隊聚殲的消息,竟然在第一集團軍調動兩個師趕至杭州前夜悄悄溜掉,這讓第三戰區上上下下極爲不滿,認爲是中央有人泄了密。
蔣介石這時纔想起,自己命令戴笠抓內『奸』,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應該有眉目了吧?當即吩咐侍從把戴笠找來。
“校長,我們基本上鎖定了嫌疑人,但是案犯身份極爲重要,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不敢動手!”
戴笠依舊是那副謹言慎行的樣子。
“哦!?”
蔣介石原本想發火,聽到戴笠這麼一說,愣住了:“什麼人讓你如此爲難?”
“黃浚!”戴笠毫不遲疑。
蔣介石腦海裡出現一個人的形象,個兒不高,沉穩,幹練,文采橫溢,寫得一手好『毛』筆字,該做的事情從不少做一件,不該說的話從不多說一句,此人先是跟隨汪精衛出仕,後又跟隨自己多年,工作上從未出錯,慢慢得到自己的寵信,位居行政院秘書長兼機要秘書職務,官階雖然不太高,職位的重要和顯赫卻非一般部長可比。
以往工作之餘,若是自己心情好的時候,還會把黃浚找來閒聊一番,從四書五經到南京八代王朝的各種掌故,黃浚似乎無所不知,此人有時候還流『露』出無意仕途,“待天下清平之時,望委員長網開一面,讓我回家專心整理古籍。”
這樣一個人,會是內『奸』嗎?
“委座,根據我們掌握到的情報,此人不僅先後將多起我軍的高度機密泄『露』給某國人,而且他還出賣校長的消息,欲置校長於死地......”
戴笠剛說到這裡,就被臉『色』變得異常嚴肅的蔣介石打斷:“你瞭解到了什麼?全部說來聽聽。”
“是!”
戴笠恭敬地彙報:“四天前,校長本欲親自到杭州,去親眼看看錢塘江鐵路大橋,正式就第三戰區的申請做個了斷,順便也給前線將士打打氣。但是,由於自十八日開始,敵軍戰機經常光臨南京、上海、蘇州、杭州等地的鐵路、公路及長江航運,雖然每每被中央空軍和西南空軍趕走,但道路上隨時遭遇敵機,畢竟不太安全,於是在二十四日的軍委內部會議上,白副參謀長建議您與英國大使許閣森先生結伴而行,許大使剛好要到杭州去查看英國擁有一定股份的杭甬鐵路的情況,英國是中立國,許大使的轎車上有顯著的英國標誌,委員長當時便答應下來了,隨後軍委會即通知了許大使,並要求對方保密。不想二十五日,蘇聯大使邀約您商談軍事援助的事情,於是沒有成行,結果許大使噴塗有大幅英國國旗標準的轎車,遭遇敵軍的空襲,許大使身負重傷,至今還昏『迷』不醒。”
蔣介石點了點頭:“確有此事......”突然想起什麼,蔣介石驚出一身冷汗:“你是說,那次轟炸是衝着我來的?”
戴笠點了點頭,但隨即非常遺憾地說:“我們加大了對南京電臺的監控力度,並順藤『摸』瓜,逮捕了二十餘個某國間諜,但無一與高層的泄密案有關,所以我們揣測『奸』細採取了更爲隱秘的情報傳送方式。
“其實我們早就懷疑黃浚了,二十四日特務處得到您要去杭州的消息後,猜到黃浚有可能會把這個消息告知某國人,立即對其進行了嚴密的監控。那天夜裡九點,黃浚突然雅興大發,去了玄武湖,在湖邊走了半個小時,其間和售賣金銀粥的攤主閒聊,施捨了幾『毛』法幣給躺在玄武湖畔的難民,隨後又和他的司機小王坐在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說話,臨上車前,他那司機在草叢裡撒『尿』,另一個人也恰好在那裡撒,我們監控了現場,不過卻沒有任何發現。就在我們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對象後,第二天許大使就出事了,黃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情報送了出去。”
蔣介石想起那天軍委會的情況,除了五位自己的心腹將領和白崇禧外,就只有充當會議記錄的黃浚在現場,若真是有人泄密,無疑黃浚具有很大的嫌疑。他站起身,來回地踱步,眉頭皺得緊緊的,沉思了好一會兒,才又轉頭問道:“還有什麼可疑之處嗎?”
“校長,你還記得八月份中央軍校、陸軍大學總理紀念週開始那一天的情形嗎?你決定親自到會場講話,卻被『奸』細混入會場、準備在你講話時突然行刺嗎?當時從中山東路折進黃浦路的路上、軍校大門口、停車場、會場『主席』臺、會場內,軍警和我們特務處的人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嚴密監控出入之一切可疑人員和車輛,並覈查通信證和車牌號,一一登記在案。就是在如此嚴密的監控下,竟然有兩名嫌疑人混入校園,被發現後又乘車絕塵而去,視我上萬軍警於無物。事後查證那車是行政院的,而那天所有行政院的車輛,只有黃秘書說他的車輛在家裡車庫沒有開出來,其餘的都有不在現場的人證物證。”
蔣介石越聽越心驚,冷汗淋漓,過了許久,才又說:“這麼說來,一切都是懷疑,至今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黃浚就是『奸』細?”
戴笠一臉沉重:“是的,偵查至今,尚無證據,不過黃浚的嫌疑,已經從我們特務處一百二十位可疑人員中,由中間一路升到了首位,畢竟許多絕密的消息,非黃浚所在的位置不能接觸,即便用排除法,黃浚的懷疑也在首位。不過可惜的是,我們沒有掌握任何的直接證據......”
蔣介石擺了擺手:“繼續加大監控力度,一定要有最確鑿的證據,在此之前不得輕舉妄動,不可打草驚蛇,說不一定,這個黃浚的背後,還有大魚。”
“是!學生記住了!”戴笠沉聲回答。
戴笠出去後,蔣介石開始琢磨黃浚這個人,此人是受汪精衛提拔而起,但卻對自己表現得親近,三五年黃浚受汪精衛指派,前往敘府督查民政,意圖將安毅任命的川南官員一併拿下,結果剛下飛機,就被敘府方面以漢『奸』走狗等罪名抓了起來,若不是自己出面保人,估計已經給安毅給收拾了。此後,黃浚對自己表現得很親近,多次在自己處理公務熬夜後,與自己聊些歷史典故和風趣的故事,慢慢地便成爲了自己的心腹......難道說,安毅給黃浚安的那個漢『奸』的帽子,並非無的放矢,黃浚早就投靠某國人當漢『奸』了?又或者說,黃浚根本就是受汪精衛的指派,充當雙面間諜?
就在蔣介石頭痛不已的時候,大本營第四廳廳長趙瑞匆匆走進辦公室,向蔣介石莊重敬禮後,送上剛剛得到的兩份情報。
蔣介石看完第一份電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某國『政府』宣佈退出國聯和《九國公約》的消息,宛若一記重錘一樣擊打在他心頭,所有和平的指望就此泡湯,此後除了抗戰,再無其他選擇。
至於第二份電文,由於有了第一份的心理預期,反倒對他的打擊沒有那麼大:敵軍已於九時,分別在平漢鐵路南北兩線,同時向我軍發起突然進攻,大戰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