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沒有云彩遮掩的太陽,火辣辣地照耀着大地,彷彿盛夏已經提前來臨。
龐大的車隊從一條簡易馬路駛上連接臨高和澄邁縣城的環海公路,日本人在修路時顯然是用了心的,路面寬度六米,雙車道,路基鋪設了就近取土的粘土和砂性土,整個路基呈中高邊低的弧線,下部用粘土和砂性土交替分層鋪設,最上面撒了一層瀝青。
道路兩旁取過土的邊溝整平後作爲排水溝,從陸基到排水溝底有近兩米的落差,這樣就保證了路面的乾燥。
車隊由拉拽大炮的運輸卡車、九五式輕型坦克和九六式六輪軍官乘用車組成,卡車車廂裡堆砌着一箱箱彈藥,被稱爲“豆戰車”的九五式輕型坦克雖然其貌不揚,但在日軍序列裡是否擁有戰車卻是主力與雜牌部隊的根本區別,只有主力師團,才能擁有戰車中隊。
至於九六式六輪軍官乘用車,則更是身份和地位的標誌,現在油料屬於嚴重管制用品,一般的日軍將佐都乘坐北海道和本州北部地區軍馬場提供的戰馬,能夠有機會擁有這種“奢華”車輛的,在日軍主力師團內部也是鳳毛麟角。
尤其令人吃驚的是,隊伍中間還有兩輛頂着個大鍋蓋的九八式大型半履帶雷達車,據說這是隻有北美、澳洲主力野戰師團才能裝備的好東西,誰也不知道海南島日軍竟然也擁有這種先進的設備。
車隊後面。是架着機槍的四十多輛三輪摩托車和龐大的步兵行軍隊伍,大約一萬多名日軍士兵。身穿黃色戰鬥服,頭頂覆蓋椰樹枝葉的鋼盔。從右肩到左腰間斜掛白色日常包,其中機槍手扛着九九式輕機槍,狙擊手手持表面包裹麻布的九五式狙擊步槍,而一般的步兵則揹着九九式步槍,一看就是百戰精銳。
在摩托車和步兵隊伍兩邊,不時可見騎着高頭大馬來回奔馳的傳令兵和基層軍官。一個個精神抖擻,趾高氣揚。
隊伍行進得很快,一小時後來到澄邁縣城以北十餘公里的福山鎮三岔路口,被日軍獨立步兵第十五旅團的哨卡給攔住了。
“巴嘎!”
坐在爲首九七式卡車副駕駛位上的一名少佐跳了下來。大步走到哨卡前,對攔住車輛的一名大尉道:“你的,讓開,耽誤部隊行軍,老子拔你的皮!”
大尉堅持道:“閣下,現在是戰時,爲了安全考慮,請您出示證件,還有司令部調動的軍令!”
“你——”
少佐怒目而視,恰好這時一輛九六式六輪軍官乘用車越過車隊開了過來。停在了爲首的卡車前方。
少佐一見臉色一肅,大步跑了過去,湊到車窗前輕聲說了幾句。
車門推開,一名少將氣勢洶洶地走了下來,大步走到大尉身邊,手一揮,用帶着濃重東京口音的日語道:“你的,滾開,車隊放行!”
大尉見到下來的竟然是一位將軍。心中叫苦不迭。但考慮到自己的職責,依然硬着頭皮說:“將軍閣下,請出示您的證件,以及……”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響起。
“嗨依——”
大尉趕緊鞠躬,待直起身想繼續申辯,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大尉不得不再次鞠躬致歉。
連續打了六個耳光,大尉的一張臉都快被打腫了,少將才傲慢地說道:“我是大日本帝國陸軍第一六九師團代理師團長藤原秀吉,今天中午接到司令部命令,說支那人有可能在澄邁灣一線登陸,特率部由儋縣駐地前往橋頭鎮駐防。至於軍令,你以爲是你這個級別的軍官可以看的嗎?”
大尉一聽,頓時如喪考妣。
獨立步兵旅團不同於混成旅團,混成旅團通常是從主力師團抽調兵員組成,其火力強大,有固定編制,屬於戰略合成單位,混成旅團通常配屬有炮兵、騎兵、工兵和輜重兵,早期的混成旅團,通常都擴編爲了師團。
而獨立步兵旅團則屬於雜牌軍,通常是由國內招募的新兵組成,和獨立警備隊一樣,主要用於戰場佔領地警備,受軍司令部指揮或直屬方面軍司令部。而師團及下屬旅團作爲主力戰術單位,由日軍大本營在各戰場間調配使用,但獨立旅團極少發生跨總軍的調動,地位相對而言低得多。
這也是在海南島南部作戰中,獨立步兵第十一旅團長瓦田義孝雖然是老資格少將,卻由於統率的是獨立步兵旅團,被新晉少將海福三千雄所輕視、拒不接受和執行命令。在主力師團官兵眼裡,接受雜牌軍的領導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恥辱。
大尉聽說第一六九師團長赤鹿理中將死於安家軍空軍的轟炸,看來這位藤原秀吉少將,便是取代赤鹿理的新任師團長了。大尉非常清楚,藤原氏是日本五大貴族姓氏之一,在日本的歷史上,藤原氏長期霸佔攝政、關白、太政大臣、左右大臣等職務,近衛、鬆殿、九條等大姓均是從藤原一族分出,在日本軍政兩界擁有特殊的地位。
從眼前這支軍隊的裝備程度來看,這位藤原秀吉師團長的背景更不簡單,一般的師團,哪裡擁有這麼多重火力?更不要說日常行軍竟然乘坐六輪軍官乘用車這種只存在於傳說中的交通工具了。
以這位師團長的背景,晉升中將甚至大將是遲早的事情。
所有的念頭,迅速在大尉腦海裡浮現,他趕忙陪着笑臉道:“我哪裡敢看閣下的軍令,不過是履行職責罷了。藤原將軍,你們是怎麼安全抵達這裡的?這幾天支那人的空軍四處襲擾。就連貴師團的赤鹿師團長也……”
“巴嘎!”
藤原秀吉再次發火:“你是想咒我也步赤鹿那個死鬼的後塵嗎?你的,良心大大地壞了壞了的!”
大尉趕忙道:“小人哪裡敢啊……我不過是關心將軍的安危。現在海南島不太平,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將軍應該及早打算纔是!”
藤原秀吉容色稍霽,指着後面的車隊道:“看到我的部隊的武器裝備了嗎?擁有如此實力,支那人根本不可能從我的防區上岸。好了,看在你關心我的份兒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知道這一路上我們怎麼安全到達的嗎?我的家族特意把專門裝備甲等師團的雷達車給了我,可以提前發現支那人的戰機。然後及時進行隱蔽。”
大尉順着藤原秀吉所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頂着個大鍋蓋的車輛,趕緊拍馬屁:“將軍英明神武,支那人自然不是對手。對不起。將軍,我再次爲我的粗魯無禮致歉!”
“喲西!”
藤原秀吉滿意地點了點頭,用讚賞的目光看向大尉:“你的,什麼名字,想不想到我的師團來?我可以提拔你做大隊長,終於杉本旅團長那邊,我可以派人聯繫!說實話,我對你認真負責的態度,還是很滿意的,我們軍中就缺你這樣剛直不阿的人!我出國前父親告訴我。軍中既要有值得信賴的屬下,也要有有能力的人輔佐,這樣才能成就事業,我看你就不錯,或許會成爲我手裡的一員猛將!”
大尉大喜過望,連忙道:“卑職野村樹人,現爲第三大隊第九中隊長,卑職非常願意爲藤原閣下效犬馬之勞,傾盡全力爲將軍服務!”
“這樣就好!”
藤原秀吉轉過身。邊走邊道:“等我到橋頭鎮安頓好,就派人向杉本旅團長要人。放心吧,跟着我幹,過不了幾年你也是將軍了!”
野村大尉屁顛屁顛地跑到六輪軍官乘用車前,恭敬地拉開車門,道:“謝謝閣下,野村定不負閣下的關愛。”
藤原秀吉回到車裡,伸出頭吩咐道:“野村,爲了避免不相干的人騷擾,你就坐在副駕駛位上吧,等到了橋頭鎮,我派摩托車送你回來!”
“嗨依——”
野村大尉趕緊鞠躬,先跑回哨卡前,交代自己的部下幾句,隨後喜笑顏開地坐上車,一路上不斷地向藤原秀吉套近乎,順便打發沿途那些重重設置的哨卡。
野村大尉顯然在獨立步兵第十五旅團擁有良好的人脈,整個行軍隊伍暢通無阻,順利來到橋頭鎮。
駐紮在橋頭鎮的獨立步兵第十五旅團第二大隊長渡邊莊作中佐聽到野村大尉的介紹,雖然心中有些疑慮,但還是趕緊把建在密林裡的營房讓了出來,表示所部將和臨高衛獨立警備隊的兩個步兵大隊一起,拱衛從馬村港至馬嫋港的遼闊海岸,無需再佔用營房。不過由於來的人太多,欠缺的營房還得第一六九師團自己解決。
藤原秀吉毫不在意,隨手就賞賜野村大尉一把有着梨本宮守正王簽名的和扇,道:“這是昭和十五年我到元帥家做客時求得的墨寶,野村君,我現在把它交給你,希望你不辜負我的期望,爲帝國的大東亞和太平洋共榮事業戮力進取。”
“嗨依——”
野村大尉眉開眼笑地弓腰雙手接過,拿到手裡後輕輕展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有“伊勢神宮祭主”幾個大字,落款正是梨本宮守正王,心中不禁爲攀上藤原秀吉這棵大樹得意不已。
渡邊莊作中佐湊過去看了一眼,果然是梨本宮守正王的墨寶。
渡邊莊作曾經擔任廣橋真光伯爵的侍從,而這位廣橋真光伯爵,正是梨本宮守正王的女婿,渡邊曾經有幸目睹過梨本宮守正王贈予的和扇,和眼前看到的一模一樣。昭和十五年,梨本宮守正王獲得大勳位菊花章項鍊後,便任伊勢神宮祭主一職,這在日本國內傳播不廣,但渡邊莊作還是通過關係知道一些內幕。至於藤原家的三公子秀吉,渡邊莊作也曾聽到過其浪蕩公子的名號,知道其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前擔任關東軍聯隊長職務,至於其後的動向就不清楚了,估計調到海南島來了。
所有的脈絡聯繫在一起,渡邊莊作的懷疑頓時減少許多,
野村大尉離開時天色已經暗淡下來,這時橋頭鎮外的樹林下,密密麻麻的土黃色野戰帳篷搭建起來,藤原秀吉邀請渡邊莊作共進晚餐。
渡邊看到所有的帳篷都是日軍制式帳篷,如果是冒名頂替,絕無可能準備得如此充分,當下再無疑慮,道:“將軍閣下,中午的時候,司令部和旅團部先後來人,要求提高警惕,我現在必須去檢查防務,等以後有空再來拜訪。”
“好吧!”
藤原秀吉傲慢地揮了揮手:“有事儘管去忙,走了一天我也累了,正好休息一下。這一路躲避支那人的空軍,折騰得夠嗆……”
說完,藤原秀吉打了個呵欠。
渡邊莊作鞠躬退下,看到慢慢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藤原秀吉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天子繼續懇請朋友們訂閱、月票等一切支持!謝謝了!RQ